《》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說與山鬼聽 文 / 一枝軒
「葬鬼之地。」寧無痕站在崖壁前，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
那四個大字，雪白陰森，字跡卻凌厲如游龍走風，相當霸氣。
青離亦是沉默的攀附在寧無痕的肩上，緊張的注視著周邊的一切。
寧無痕雖知曉決戰崖的來歷以及種種堪稱血腥的傳說，但還是第一次走入此地。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處在山崖的什麼位置，只能憑著路線一路前行。
「既然沒有路，那我就開路！」
寧無痕咬著牙，上前一步，一掌轟向一堆累計有丈許的枯骨，想借此開出一條道路，走過去。
枯骨存在太久，觸手生寒。
寧無痕不敢大意，怕枯骨之上有毒，只能試探性的去轟殺，不想這一掌，讓成堆的枯骨在腐朽，風化。
「嘩啦啦。」
白色的灰跡漂浮在空中，如線條般一層一層的纏繞，皆在消散。
不消片刻，原本略顯濕漉的地面逐步累高，最後化成一條骨粉路。
寧無痕安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自語道，「雖不曾相識，但還是要道一聲，一路走好。」
寧無痕並未曾想太多，他只是覺得，人死了就該有好的歸宿，化成粉比變成一堆白骨，被累計在此地要好太多。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心驚不已，但今朝不同往日，他本就是修士，對死人已經看得很開。
「白骨路，亡魂塚，一場生死戰，說與山鬼聽。」
寧無痕再叩首，而後不再言語。
雖不知當年何因引發此戰，但寧無痕猜測一定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啾。」
突然青離示警，聲音從未有過的尖銳。
這一叫寧無痕也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的狠狠的抓住自己的手，不敢有絲毫動彈。
決戰崖恐怖非凡，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是情理之中，且不論枯骨成山，就是突然湧出萬千邪靈爭相撕咬他的身體，寧無痕也不會感到意外。
此地，本就不是善地。
因為對決戰崖有著先天性的敬畏，從而導致寧無痕小心加倍，作風大改。
他不想死，因為年輕，因為仇恨，因為那座東皇城下的柳家，更多的是因為，他不甘心。
寧無痕蟄伏十六年，一朝跨入武道，現在才堪堪抬頭，正是時光大好爭鋒天下的時候。況且他的身體正進行一場徹變，未來很可觀，如果平白無故死在這裡，不好。
「轟轟轟。」
灰色的空間散起大霧，視線越來越模糊，極難分辨方向。
自遠方，傳來一聲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那聲音很複雜，有粗重的呼吸聲，有大風呼呼聲，甚至還有兵器激盪聲。
「鏘鏘鏘。」
金戈撞擊，震的整個決戰崖都顫抖起來。
「黃粱美夢終成空，換來的不過一場不義戰，多少無奈，說與山鬼聽。」
迷霧中，傳來厚重的聲音，帶著滄桑之氣。
「修武練道索長生，到最後覬覦的不過是一朝頓悟，白日飛仙。可是，仙不存在，仙路也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唯有這數之不盡的屍骨是真的。」
「問世間何處有仙，不過一場夢爾爾，最後徒做嫁衣，為他人鋪上青天登雲路。」
聲音在黑暗中不斷響起，一個人說一個人聽，到最後有輕微的啜泣聲。
偌大的崖底泛著一股淒涼，滄桑的餘味。
寧無痕皺著眉，靜觀其變。
這個時候寧無痕不敢動，他不知道，迷霧中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雖然直覺告訴他，那可能是一個人。
「仙？」寧無痕自始至終都只記住了這個詞，「難不成當年一戰，為的是成仙？」
「可是這個世間真的有仙？」寧無痕疑惑。
風雪大陸雖不乏巔峰強者，但一朝頓悟，白日飛仙似乎從未存在。遙遠自太古，似乎偶傳有超級強者踏碎虛空，絕塵而去，但也僅僅是傳說，無人可以證實。
但此時，他卻在決戰崖崖底聽到有人談論起了仙，太驚駭！
若是如此，這裡出現的無數枯骨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
畢竟，但凡是人都想成仙，博取個長生不死，永世長存，萬古不滅。
「少年，你為何來此地？」突然，迷霧中射出一縷精芒，冷冷的注視著寧無痕，直欲將對方射穿。
寧無痕倒吸一口氣，不著痕跡的壓住手指，強壓心中震撼，緩慢退後三大步，稍稍穩定情緒道，「我是無意墜崖的，若有冒犯之處，請海涵。」
不是寧無痕膽小，而是那一道眸光太凌厲，似乎穿越了生死，隱隱讓他神識刺痛。
這個人，非常強，強到可以在西桑城橫著走！
可惜，他看不穿此人的具體修為，只能判斷大致水準，既然很強那麼就肯定很難對付。寧無痕甚至沒有半點把握，這讓他很失落。
「怎麼會出現這麼強大的人？」寧無痕驚訝，若是這人要殺他，他就是走徐英自斬生路的路子也撈不到一點好處。
「決戰崖乃枯骨亡魂之地，竟然還有人活著，這不太合理。」寧無痕想到事情的蹊蹺之處，但不敢問，怕惹怒了對方招來殺身之禍。
「哦。」對方一陣驚疑，轟的一聲一道白芒將迷霧劈成兩半，顯露出了他的身形，「無意墜崖，居然墜到了此地，看來你命格太差，實在是可惜！」
無血無肉，一堆白骨，自頭部到腳裸，皆無半點血肉，只有空洞的眼眶裡發著點點螢火之光，將散未散。
「嘶嘶。」寧無痕愣住了，這還是人嗎？
他高至少丈許，手持一柄巨斧，且週身纏繞黑氣，給人一種恐怖絕倫的心悸感。
「竟然是一架白骨。」寧無痕詫異的看著碩大的白骨人，腦袋一陣發蒙。
白骨人稍走一步，全身骨骼卡吱作響，幾乎就要散架，「多年來，墜崖的人數不勝數，但無一例外的都摔死了。可是，你為什麼不死？」
他踏了三步，整個決戰崖震了三下，噗嗤噗嗤的無數碎石滾落，皆是被震碎的。連帶的寧無痕都感覺胸腔發悶，很受壓迫。
這就是強者的駭人之處，只需走上幾步，逸散出的氣息就能壓的你抬不起頭。
「這？」寧無痕又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死？
這叫人怎麼回答，難不成我就該死？
「此乃亡者安息之地，容不下半個活人，既然你沒死，那我送你上路，可好？」白骨人偏著頭，張口笑道。
他的嘴早就沒有了肉，只剩上下頜，這一笑，不僅怪異而且駭人。
寧無痕腦袋一陣空白，對方說的話態度何其囂張，許不得一點質疑。雖然末尾加了『可好』一詞，但寧無痕分明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險。
寧無痕環顧四周，查探方位，以防備突發事件。
他感覺白骨人要對他下殺手了，這是非常不要的預感。
青離的鳳爪牢牢的扣住寧無痕的肩膀，全身羽翅大開，浮光流轉，顯然也是緊張到了極點。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送你上路。」
「少年，黃泉路上若有知，記住送你上路的人叫石天。」
巨斧橫空，自稱石天的白骨人蕩出一縷狂霸之氣，直劈寧無痕的天靈蓋，作勢將對方劈成碎渣。
他揮動斧子的速度並不快，可虛空接二連三的崩碎，流出混沌氣。
黑夜猝然大涼，一縷白芒橫貫四方，照的決戰崖崖底恍如白晝。
「這麼快就打，我去你大爺的，太不厚道了吧。」寧無痕無語，上來不到三句就開打，連狀況都沒摸清。
寧無痕看對方說動手就動手，壓根不帶商量的，直呼對方不厚道，一點準備都沒有。
「拼了！」寧無痕咬咬牙，出手反擊。
那一端巨斧帶著龐大的衝擊力，劃破虛空，擊踏白霧，轟然砸落。
「鏘。」
寧無痕條件反射的一揮手，白皙的手掌金光燦燦，射出無敵神芒，洞穿天地。
飄然一揮手，寧無痕掃出萬道金光，橫推過去，與那巨斧硬撼一擊。
餘勢未消，寧無痕又連推數掌，遮攏住半邊天。
「鏘鏘鏘。」
巨大的撞擊聲轟隆隆的作響，寧無痕一掌金光閃爍，將石天的攻伐悉數擊潰，數掌就打破了巨斧的轟殺。
「好痛。」寧無痕甩了甩手掌，暗自吃驚，他的大凌空斬居然打不碎對方的攻勢，隱隱讓他吃痛。
要知道先前衝破大關，他已經凝聚金剛之軀，饒是如此，還是打不過對方。
「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我跟你拼了。」寧無痕發狠，直接開殺。
「少年，你廢話太多，將死之人哪來那麼多的話。」石天仰天大笑，根本未將寧無痕放在眼裡。
然後像調戲猴子般歪著腦袋忖視著寧無痕。
寧無痕被石天陰冷的笑激怒，他回神注視著石天，口氣冰冷道，「到底誰死，還是未知數，既然你那麼想打，那我就陪你鬥鬥，我就不信一堆破骨頭還打不碎你。」
「今日寧無痕奉陪到底，陪君笑斗三千場，不勝不歸。」
寧無痕跨前一步，緩緩伸出右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戰吧！」
寧無痕又補充一句，準備跟石天鬥上一場。
他三千烏絲黑且發亮，無風而動，恍如一尊神魔，佇立蒼穹下，佛擋殺佛，神擋誅神。
「有點意思！」石天橫斧胸前，輕聲囈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