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前奏 第七十四章 無比痛心 文 / 清漓
秦婉詞苦想了兩日,卻遲遲不知該如何與蕭奕洵開口,又加之這一月來她總是感覺人疲懶的很,胃口也不好,竟微微憔悴了起來,只急的蕭奕洵連讓人弄些素淡養生的東西給秦婉詞吃。
一日,蕭奕洵早朝回來後見秦婉詞正坐在房中等他。他一時心情大好,嘴角澹澹揚起,笑著走進去:「好好的還等著我?」等走近了,便打量了秦婉詞的氣色,溫和笑道:「看來人還是要細養,你看今日你氣色好的多了。」
秦婉詞淡淡一笑,柔聲輕輕道:「還不是你,我還沒怎麼著,便讓我養著,氣色能不好麼?」
蕭奕洵含笑不語。
秦婉詞見他似乎心情不錯,心中暗歎,只怕等一會兒便沒有這樣好的心情了。
順著這個話題,秦婉詞低眉,彷彿不經意之間緩緩歎道:「只可惜如吟姐姐尚在病中,只怕她這病是輕易好不了了。」
果然,此話一出,蕭奕洵臉色當即一變,目光望向秦婉詞,隱隱有審視的意味,半晌,才輕聲道:「婉兒,你累了,還需要休息,我去讓人準備午膳。」言罷,便要起身離開。
秦婉詞見此狀,心知蕭奕洵已然不悅,尋著借口要離開了,可她現在讓他離開,豈不是要功虧一簣?她勉力展出一絲笑容,在他身後問道:「王爺現在不回答,以後也不回答了嗎?」
聞言,蕭奕洵身形一震,腳步一停,只是沒有回頭。
秦婉詞見蕭奕洵頓住腳步,心中思緒萬千,一時遲疑起來,可是眼前有閃現了燕長清苦求的身影,心中一凜,只得咬牙狠道:「難道王爺非得要等到如吟病逝,方才回應嗎?」
秦婉詞說完,雙手在袖中緊緊握住,她知道這句話一定狠狠傷了蕭奕洵的心,果然,蕭奕洵回過頭來,笑意已然不見,面容冷寂,語氣裡隱隱有不可置信之意:「在你心裡,我竟是這樣的人?」
「不是!你當然不是。」秦婉詞猛地站起身來,走到蕭奕洵的面前,仰首對上他澄澈的眼眸,柔聲勸道:「我知道其實你心裡也是不忍的,你也一定知道前幾日撫遠大將軍來找過我,可你對我卻隻字未提。你素來敬重燕將軍,他屈膝請求,你怎麼可能不動容?說到底他也與你有恩,如吟姐姐也畢竟是一條生命啊。」
蕭奕洵冷寂的神色微微舒緩了下來,他舒緩的神情讓秦婉詞誤以為蕭奕洵有些動容了。
可是蕭奕洵只是靜靜看著秦婉詞,眉間籠罩起一抹淡淡的愁雲,良久才道:「婉兒,誰都可以來勸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唯獨你不能來勸我。」他目光中隱隱有痛也有失望,淡淡的語氣環繞著一份心酸,「你可知道我現在有多難過?」
從沒想過蕭奕洵會說出這樣無力的話來,秦婉詞一時呆住,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奕洵的話泠泠如水,一點一點擊在秦婉詞的心頭,心中苦澀噴薄而出,她如何不懂的?他這般冷毅決然地拒絕皇上的旨意,皆是因為他不願有負於自己。她明白他的心意,所以當蕭奕洵那天對她說「不要說」的時候,她便一個字也沒有再提,縱使舒貴妃和皇上多次暗示,縱使外界已然滿城風雨說她無婦德,善妒,容不得一個燕如吟,她都忍了。因為她知道,一旦她開口,蕭奕洵會有多難過。所以,無論有多少非議,她都閉口不言。
可是,當燕長清幾乎要跪著求自己的時候,秦婉詞退卻了,她實在沒有辦法忽視一個父親低聲下氣的祈求,她仍然心軟,沒有辦法視而不見。再三權衡,她終究開了口。
蕭奕洵見秦婉詞沒有說話,以為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難過,呼吸漸漸沉重起來,神色更是一片冰涼,他苦笑道:「我那樣低聲求你不要說,不要說,可你依然說了。你的開口讓我所有的抵抗全然被摧毀,」他語氣裡透著絲絲哀涼「原本,我連父皇的聖旨都可以相抗,因為至少你還是站在我身邊的,可是婉兒,」他驟然提高了聲音,彷彿質問一般「你為什麼要退讓啊?!為什麼?」
蕭奕洵的這樣的痛心的語氣讓秦婉詞瞬間的清醒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汩汩的湧上來,彷彿整顆心都被掏得空空的。
她猛然意識到她錯了,她這一次完完全全的錯了。無論如何,她都該是最支持她的人,他在前方奮力抵擋一切阻攔,可是她的一句話,卻將他所有的付出付之一炬。在她出口的那一刻,她已然將蕭奕洵推到了一個所有人都逼迫他的懸崖。她的一句話不僅銷毀了蕭奕洵的一切努力,也辜負了蕭奕洵的一片真心,這才是最可怕的。
秦婉詞猛然醒悟,慌忙拉住蕭奕洵的衣袖,急切的想要解釋什麼。可是蕭奕洵卻後退了兩步,拂開了秦婉詞的手,秦婉詞不由愕然。
蕭奕洵眼中的神氣似燭火一絲絲的消減下去,幾日鬱積的愁緒全然爆發:「生為帝王之家,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非太子,縱使是皇上愛惜的兒子,卻也不過是帝王之家用來穩定朝綱的棋子。我明白自己身上的職責,所以很多事情即便我不喜歡卻也都接受了。可唯有一樣,伴我一生之人我定要自己選擇,我不願和旁人一樣,連自己的婚姻都要他人指派,我不願!」他淡淡凝眸於秦婉詞,突然笑了起來,卻是在淒楚中綻放出的歡喜,直讓秦婉詞心涼:「原來,還是我太天真,生於帝王之家,哪怕是一絲自由,最終也會被剝奪。」
他哀涼的話語有如冰冷的匕首徑直刺向秦婉詞的心窩,秦婉詞心中大為驚愕,她從來不知道蕭奕洵的心中有這樣的苦澀,她向來只見他天潢貴胄,風光無限,深的皇帝喜愛,是眾人仰慕所在,卻沒想到他每每淺淡溫和的笑容之下竟有這樣的無奈和酸楚。
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簡簡單單幾句話,竟然將他最後的寄托毀滅。她錯了,她真的錯了,眼見蕭奕洵傷心的笑容,她眼角生生有酸澀的淚意蔓延而出。蕭奕洵痛苦的心結她不知道如何解開,只有默默地重複地說:「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蕭奕洵苦笑,反問「那是什麼?」他忽而冷下神色,眼中再也不見喜悲,彷彿將一切情緒都埋在了心裡,他冷冷看向秦婉詞,忽的自嘲的笑起:「果然是我天真,王妃其實對我無意,所以我去誰身邊,王妃根本不在意。」
他突然走上前來,伸出手來,柔和地撫上秦婉詞有些蒼白的面容,心疼道:「我原以為,這幾日你憔悴了許多,是因為你關心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他神色忽然一冷,道:「其實,你不過實在煩惱到底該用什麼方法來全我吧!」
蕭奕洵忽而大聲的笑了起來,身子卻是向後又退了幾步:「真真是可笑,我竟然還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哈哈。」
蕭奕洵的話對於秦婉詞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他驟然的一句話不僅否定了她,也否定了他自己。簌簌淚光迷濛了雙眼,只是拚命的搖頭,她正要出聲解釋,卻一時間頭痛欲裂,胸口發悶,腹痛難忍,眼前忽的一切都變模糊變暗了。
秦婉詞只覺雙腿一軟,便向後倒去。
朦朧間,蕭奕洵緊張的神色和驚呼也離她遠去,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蕭奕洵堅實溫暖的胸膛。她凝起最後一分神智,拉住他的衣襟,道:「對不起,我錯了……」
——對不起,我錯了,忽視了你的感受,辜負了你對我的情意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這般傷心了,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