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前奏 第七十五章 一喜一悲 文 / 清漓
秦婉詞只是昏昏沉沉的睡著,迷迷糊糊之間眼前只有蕭奕洵哀涼的笑容和痛楚的質問。她奮力的想要解釋,可蕭奕洵的身影卻是越走越遠。
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迷濛間朝外張望,明綃羅帳外幾個身影在屋外低語著什麼,她一時看不清,便要撐起身子。
墨香正守在床前,見秦婉詞,喜的喚了起來:「王妃醒了!」這一聲驚喜的呼喊讓秦婉詞清醒了神智。
聽得墨香的聲音,門外的蕭奕洵幾乎是衣袍帶了風一樣的衝了進來,直奔秦婉詞窗前,身後還跟著兩位御醫。
蕭奕洵大步走到床前,停了停腳步,墨香撩起了帷帳,蕭奕洵一時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秦婉詞。
秦婉詞見他眼裡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正不知所以,也不知蕭奕洵是不是還在生氣,便要起身道歉。
誰知,蕭奕洵見她要起身,趕忙讓墨香拿一個鵝毛枕頭來,自己小心翼翼的墊在秦婉詞背後,那樣子,就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瓷杯一般。秦婉詞見蕭奕洵這樣,一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蕭奕洵也不說話,只是緊緊拉著秦婉詞的手,又是緊張又是驚喜地看著她,滿臉都是喜悅的笑容,就這樣怔怔看了半天。
秦婉詞正疑惑蕭奕洵莫名其妙的舉動,卻冷不防被蕭奕洵一把抱住。秦婉詞被蕭奕洵的舉止駭了一跳,轉眼便瞥見發現有不少人或含笑看著自己或低頭扶著一覺只當視若不見,只覺又羞又喜,只得輕輕推開蕭奕洵,小聲道:「這麼多人呢,你怎麼了?」
墨香見秦婉詞還不明白什麼狀況,便在一旁以手絹捂著臉輕輕笑起來:「王妃自己還不知道呢!」轉而突然跪在地上,含笑望著秦婉詞:「恭喜王妃。」
屋中眾人見墨香跪下拜喜,便也都跟著跪下,同聲道:「恭喜王妃。」
一屋子的人齊刷刷的跪倒,秦婉詞更是驚訝不少,昨日還和蕭奕洵鬧得不快,怎麼今日卻得了恭喜,她抬眼瞥了一眼蕭奕洵,卻見蕭奕洵也是含笑看著自己,視線也不自覺移向了秦婉詞的小腹,陽光隔著窗欞的影子落在他的身後,漫著明媚的光影。
見蕭奕洵的舉止,秦婉詞怔了一怔,彷彿是明白了什麼,一股巨大的喜悅從心底裡蔓延而出,她幾乎不能相信,只是反握住了蕭奕洵的手,眼裡有喜悅的亮光,遲疑的問道:「我……我是不是?」
剛剛跟在蕭奕洵身後的一名御醫,起身作了一揖,回答道:「王妃的確已有了一月多的身孕了。只是前些日子王妃思慮過多,又不曾好好飲食休息,外加天也熱了起來,難免會有體力不支而昏暈的情況。」
寓意的話讓秦婉詞的眼前似乎綻開了無數的鮮花與光芒,喜悅漫天漫地都是,她一下子就坐了起來,眼裡閃著耀眼的光芒,一下子竟沒有顧忌眾人在場,情不自禁地長大手臂,緊緊抱住了蕭奕洵,止不住的喜悅,在他耳邊笑道:「奕洵,你聽見了麼?我們有孩子了!」
蕭奕洵也是駭了一跳,秦婉詞何曾這般大方抱住過自己,還是當著眾人的面,他感覺的到這個擁抱的力度,感覺的到她語氣裡真誠的喜悅。心底原本凝結的一絲疑慮和不快轉眼間便化開了,他輕輕撫著她柔順烏黑的秀髮,壓抑著止不住的激動,溫聲道:「聽見了,我聽見了。」
眾人見狀,忙躬身退出屋外,余留墨香素心留在房中照看。
秦婉詞幾欲喜急而泣,低聲羞道:「我自己竟然都不知道。」這一月以來事情太多,先是雲殊的來訪,後來又是楚延的離開,再加上潤兒的滿月席,還有燕如吟的事情,傷神勞心的,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子的不對。
蕭奕洵扶她坐好,素心端來了剛剛燉好的銀耳燕窩,蕭奕洵接過來,親自喂秦婉詞吃,輕輕吁了嘴吹一吹熱氣,這才小心送到秦婉詞嘴邊,有些自責:「怎麼能怪你呢?應該是我不好,都沒有發現你最近狀態不好。」他猛地想起來,大呼一聲:「我竟然還讓你騎馬,去和封衣比箭!」想到那場驚險的比賽,若是秦婉詞受到了損傷,他會有怎樣的反應?他驀地沉下了臉色,眼裡閃過一絲殺氣:「若當時封衣真傷了你,即便違抗皇命,我也定要將雲殊使團一半人的命留在長安!」
皇命如何?雲殊的使團如何?風澗澈又如何?若真傷了秦婉詞還有她腹裡的孩子,他定讓封衣血濺觀武台!
可能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凌厲,蕭奕洵收斂了神色,繼續給秦婉詞餵著燕窩。
再一次見到蕭奕洵如此肅殺冷冽的樣子,秦婉詞還是吃驚不小。這和他平日裡溫煦如陽的樣子太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是冷峻的,甚至有些冷血。
淡漠的神情在那一刻像極了蕭楚延,但是細想,卻又不是同一種冷傲。蕭楚延沉默少語,冷傲孤寂,讓不熟悉的人感到他拒人千里。可是蕭奕洵的冷峻卻隱隱透出了一股狠戾,甚至有一些帝王獨特的霸氣。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別人給她描述戰場之上的蕭奕洵和她自己認識的不太一樣,想必定是戰場的烽煙四起,激發起了他內心的另一份激昂冷傲的感情吧。
她認識他這麼多年,竟然現在才發現,秦婉詞不由暗自苦笑。
蕭奕洵見秦婉詞吃了不少,心下微微放心了起來,想起昨日她忽然的暈倒,心裡不好受起來,他低聲道「昨日,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一時情急,才會說那樣的話。」
秦婉詞聽得蕭奕洵這般疲憊傷感的口氣,瞬間讓她慚愧萬分,本來就是她的錯,他竟然向自己認錯?驀地一股羞愧和感動覆滿心頭,喉頭幾乎一酸,她搖搖頭,滿是歉意:「是我不好,我本該是最支持你的那個人,可是……可是我卻……」
「沒事。」見她這般自責,蕭奕洵心中不忍,輕聲道:「你有你的難處,母妃父皇那邊的壓力,還有燕將軍的懇求,你也是無奈。」他歎了一口氣,語氣裡叫著難以言喻的悲傷,「你我,都是無奈。」
他抬眸靜靜看著秦婉詞,極其平淡的說:「昨日,父皇命二哥帶我去見燕如吟,我也見到了燕將軍,原本在戰場之上豪氣肝膽的他竟一下憔悴蒼老了許多。二哥也極為不忍,勸我道,若我真不喜歡燕如吟,也只娶回去,就擱在府裡養著,何苦要這般為難二人。我本想,他們都不懂,即便娶回來也只是個空架子,到時候只怕燕如吟會更心碎。可回到家,沒曾想你也來勸我。我當時真是又生氣又心痛,才說出了那樣的話。」
秦婉詞這才知道,蕭奕洵為何這般堅決的拒絕這門親事,皆是因為他不願負她也不願負燕如吟。她卻沒有明白他的心思,她不由苦笑,昨天,她讓他失望了吧……
愴然的悔意油然而生,秦婉詞脫口而出:「我去和舒貴妃說我不願意!不願意將我的夫君讓給別人!」
她驀地決心讓蕭奕洵怔了半晌,一時說不出的滋味,是高興還是無奈,他勉強牽起一抹笑意:「你已經答應了燕將軍,只怕所有人多會知道你來勸我了,你此刻再去說你反悔,豈不讓整個京城的人看笑話?」
「我不在乎!」秦婉詞堅定的說道。
「可是,我在乎,你的聲名怎麼能受到損傷?」蕭奕洵聽著秦婉詞的話,心裡不是不高興的,可是他卻不願看到她聲名受損。
秦婉詞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只低下頭來看著被子上織繡著的百花飛蝶,翩然飛起的蝴蝶栩栩如生,可在秦婉詞看來,卻無端讓人心煩,她不由得閉上眼睛,不去看它。
蕭奕洵深吸了一口氣,對秦婉詞,沉聲道:「婉兒,我決定娶燕如吟。」
蕭奕洵的話讓秦婉詞猛然睜眼,她驚異於他突如其來的決定,抬眼望去,只見蕭奕洵淺淡的笑容。知道秦婉詞不解,蕭奕洵淺淺笑道:「燕將軍如此祈求,我如何忍的拒絕?他也於我有恩,父皇也勸我眼光放開,不要為著兒女私情絆著腳步。於忠於義於孝,我都不該再拒絕了。」
「皇上這樣勸你?」秦婉詞一驚,稍微想一想,卻也不由地擔心了起來。「你再拒絕,只怕皇上心裡會有隔閡了。」作為皇帝,無論是誰,都不希望有人違逆他的意思,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蕭奕洵蹙了蹙眉:「可是答應了也未必都好,再娶撫遠將軍的女兒,只怕我更要處於風口浪尖了。」
此話一出,秦婉詞登時心中湧過無數交織的複雜情感。她果然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單純的以為這僅僅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卻沒想到蕭奕洵考慮的這麼多。怪不得他這般煎熬,權勢的紛爭,皇帝的心思,自己的自由,對情意的堅守,每一樣都讓他不由得去權衡,思量了這麼久,他終於做出了選擇。
做出了決定,蕭奕洵覺得心尖突然放鬆了很多,他溫和的笑笑,對秦婉詞道:「這樣也好,我拒絕這麼久,眾人也該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了,父皇賜婚的時候必定不會再將燕如吟與你同尊。」他握住秦婉詞的手,目光裡蘊含無限痛惜與愛憐,「只是婉詞,委屈你了。」
秦婉詞奮力搖頭,她為自己的天真感到羞愧,她看著他,定定道:「不委屈,我會和如吟姐姐好好相處了,不會讓你感到為難。」
蕭奕洵微笑看著她,側目對素心說:「王妃食慾不錯,再讓廚房煮些清淡的來。」
秦婉詞看著蕭奕洵手中空了的瓷碗,苦惱一笑:「還要吃麼?這你都餵我兩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