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前奏 第七十六章 琴深情切 文 / 清漓
建衡十五年五月,皇上蕭祁賜婚撫遠大將軍之女燕如吟於豫昭王,因雪涯郡主本身的身份,又兼豫昭王之前的舉動,燕如吟僅為側妃,並未如先飛所說,二者同尊。不過為了兼顧燕長清的面子,蕭祁還是特意下旨賜婚,婚禮也讓內務府隆重了辦。這樣一來豫昭王府和撫遠大將軍府都有了交代。
定了六月初六日燕如吟出。這一年之內,豫昭王既娶了正妃又納了側妃,皇上又是無比重視,可謂是風光無限,又加上秦婉詞已有了身孕,道喜的人幾欲踏破豫昭王府的門檻。
秦婉詞帶笑接了一批又一批的禮單,蕭奕洵一是擔心她太過勞累,而是怕賀禮太多,秦婉詞會癡心,所以讓她多歇著,不要太費心勞神,秦婉詞如何不懂他的心思,便也順著休息了起來,每日看看隨份的禮單,偶爾有些重要的來訪者,才會親自陪伴許久。
五月間,天氣已然微微有些熱了起來,蕭奕洵趕快命人將屋中厚重的帷幔全部換成輕質的紗幔,一時間屋中便涼快了很多。
秦婉詞見他連這等小事都要忙著考慮,只是在一旁吃吃的笑著。
蕭奕洵見她笑的開心,便問道原因。
秦婉詞掩著嘴偷偷笑著:「你連這些細小的事情都要考慮著?這些事情有墨香和素心呢。」
蕭奕洵不以為然:「我的用心和素心她們是一樣的麼?」
秦婉詞吐一吐舌頭,便也沒在說什麼。蕭奕洵瞄見桌上攤了一堆紅色的紙,隨口問了問。
秦婉詞一手從中拈起一張紙:「李總管整理好的賀禮單子,我正閒著看一看。」她微微咋舌:「看了才知道裡面也是大有學問的。」
蕭奕洵饒有趣味的看著秦婉詞:「願聞其詳。」
秦婉詞斜睨了他一眼,想來他都是過目了的,現在卻還來調笑自己,她也不上當,避重就輕:「這送禮的講究我也不和你說了,宮中來的賀禮自然是貴重,一些皇室貴族的也不遑多讓,幾家侯爵府實力雄厚,倒也真是拿出了幾樣好的。不過看他們送的內容也就知道這府中主事之人的品性與喜好了。」她用手輕輕叩了一叩其中的一張單子,「長妤郡主府薄胎銅海紋底青瓷和金釉灑藍四系砂大壺這兩樣倒真有些別出心裁,久聞長妤郡主喜好文藝之物,看來倒也是實話。至於其他的在朝為官的,自然便不能拿出極富貴之物,不然倒是會讓人捉了把柄。」
蕭奕洵轉眸一笑,揶揄道:「照你說的,貴重的東西就不好了麼?」
「我可沒這麼說呀,禮物貴重自然顯得真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送的起的呀。」秦婉詞朝她一笑:「要從這麼多賀禮之中甄別其中的意思,那就是王爺的事情了。」
「看你的偷懶勁!」
秦婉詞調皮一笑:「還不是你讓的。」言罷,眼角瞥到另一張單子上,不由得愣住了,她乍一看還以為是弄錯了,再細細一看,一時目瞪口呆。
上面寫著,龍府:龍煜冥,蘇繡鴛鴦枕一對。龍霽雲,紅金火鳳燭一對。
蕭奕洵見了,一下子也是哭笑不得,這兩人還能再小氣一點嗎?這送了還不如不送。
見蕭奕洵又怒又笑的臉色,又想起這龍家兩兄弟平日的作風,秦婉詞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不過她也琢磨了這二人為何出手如此寒磣,她本以為這是兩兄弟和蕭奕洵的玩笑,但是轉眼一想便明白了。
正因為和蕭奕洵交好,才送的這樣的禮。他們知道蕭奕洵並不喜歡這門親事,所以便稍微意思送一點便好了。當初自己與蕭奕洵成婚,龍家兩兄弟可都拿出了自己的寶貝,龍霽雲差點把他父親龍靖楓留下的名劍純鈞送了過來,還是蕭奕洵好說歹說才沒讓他送出手。
她感歎道,到底還是有知心的人的。蕭奕洵在一旁憤憤然:「我得好好弄個日子,請他們來好好喝喝茶。」
秦婉詞只在一旁笑而不語,內心卻是對龍家兩兄弟默默祝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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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夜晚已然是熱氣潮潮,夜晚澄澈,新月如鉤。府中一片喜慶,結綵張燈,皆是喜氣的紅色,想到五個月前,府中也是這般的紅艷,現在再看來,秦婉詞恍惚還以為認識自己的喜事。
她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漫漫珠簾,錦繡帷幔,有風來過,吹得有層次的波動著,卻有如她重重疊疊的心事。
窗紗上映著的樹影越顯凌亂,庭院間夏日不知明的蟲兒也紛雜的叫著,細小密集,聽上去就彷彿千百條蟲兒在心尖慢慢爬行,心中癢痛,卻沒辦法制止。
她竟會如此在乎?連秦婉詞自己也覺得訝然,之前的日子裡,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人彷彿漫天漫地的浸在陽光之中,好不快樂。笑著迎接一批批客人,和蕭奕洵鬧鬧玩笑,自己心中沒有半分酸澀之感。
可是隨著六月的臨近,她知道這府裡很快便要迎來另一個女子,那原本愉悅的心情竟一分分淡了下來,一種莫名的酸楚每日縈繞在心尖。到了今日晚上宴席,她幾乎是強顏歡笑。蕭奕洵見著,心中也是不忍,便讓墨香扶她先回來休息。
更漏深深,已是子夜將至。
秦婉詞將眼神投向東邊的臥房,那是燕如吟的寢屋,想必此刻卻是紅燭照人,莫不歡喜吧。
墨香見著秦婉詞還無睡意,歎息半聲,卻去取了古琴放在窗前的桌案上,對秦婉詞道:「王妃心裡煩悶,不如彈些曲子慰聊一下心事。」
連墨香都看出自己心事重重了麼?秦婉詞指尖輕輕點過古琴,清泠的弦音一下子便劃破了深的夜晚。
月華如流殤,透過窗帷,鋪灑在屋中,紅色的帷帳上便勾勒出了一絲淡淡的光輝,如夢一般朦朧陶醉。
屏息靜氣,秦婉詞隨意撥弄了一首曲子,原本是要迎著這喜慶之意,弄首歡快的,所以她起調很急很高,似乎想要一掃心頭的陰霾,哪知一曲未辦,心中惆悵,曲也隨心,愈見低沉綿長。
曲也憂愁,人也悵惘,這雙重的悲傷便可便籠罩了整個屋中,連墨香都不忍再聞。
秦婉詞卻似不自覺曲調已經如此綿長寂寞,卻是閉著眼,十指輕翻。
突然,琴弦被人重重一壓,秦婉詞手指一錯,琴音以一個尖銳的聲響有如裂帛之聲斷了曲子。她猛地睜眼,卻見一雙熟悉修長的手指按壓在琴弦之上。
心中猛地一頓,她驚詫的回頭,卻見蕭奕洵一身喜服,已然站在自己身前,歎息一聲:「別再彈了。這琴彈得我心中都憂傷了。」
連日的壓抑惆悵,又見蕭奕洵突然出現在眼前,秦婉詞百感交集,只不知該道些什麼,蕭奕洵將她輕輕摟在懷裡,滿懷愛憐,卻是低聲歎息:「我還是不放心你,這幾日見你總有些悶悶不樂,剛剛來又聽見你這般悲苦寂寞的琴聲……」
似有溫熱的眼淚,落在他紅色的喜服之上。他身上帶有微微的涼氣,清潤如冰,讓秦婉詞苦悶的心情漸漸趨於平靜。
但她猛然想起今日是燕如吟入府之日,蕭奕洵這樣跑出來,燕如吟會怎麼樣,她不由問道:「如吟她……」
蕭奕洵輕輕用手指按住了秦婉詞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說:「我和如吟說過了,她也明白。」他清亮的眼睛看著秦婉詞,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虧待她。」
秦婉詞沒有再說什麼,卻是緊緊環住蕭奕洵。
原來她也是這般自私的人。
這般溫情脈脈的一刻,讓秦婉詞的心佈滿安寧與感動。她不想放開眼前的這個懷抱。
這一瞬間,秦婉詞才不得不信,她已經動了情絲,這般簡簡單單的便動了情絲。放棄了那麼多才得來的這一個,原以為是失,可是終歸上天憐憫,竟燃讓她有幸得此夫婿。
既然這樣,便讓她自私一刻,即便燕如吟有所結怨,她也要自私這麼一會,因為她不願意再失去了。
這炎熱的夏夜,她可以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