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8章 今生有約 文 / 天籟音
石牛、百鵲、春娃子幫助家務活,時常與永興粘在一起,除了同齡相投,似乎早己相約今生。溫馨之家的感覺勝似原出生之家,被變故抹殺的本來性格恢復,石牛推起大石磨磨包谷,嗨嘿呀呀聲又出來了,百鵲的男娃性格復活。永興說:「牛弟、鵲妹,老實你們識不識字?我教你們好嗎?我還要趕考,封個縣令當當!」石牛、百鵲叫道:「要得,要得!先生,先生!」一陣喜笑。春娃子看著好羨慕好羨慕。永興說:「莫稱先生,叫我福娃哥吧!」
「要得要得,福娃哥,福娃哥!」
天轉晴,百鳥出行趕場子,聽土生土長的歌手化眉鳥與走江湖的黃鶯歌星同台高歌原生態歌曲。天好心情好,石牛在院壩舞起了流星錘,引出全家看稀奇。這時狗兒又衝坡下汪汪,喜鵲卻未出聲總有它的道理,想必它只報喜不報憂。
生來首見有品位的觀眾,又見狗報信,石牛更來了勁頭,翻飛騰挪發揮出了極致。李春玉去院壩邊張望,卻見兩條小路各有人到。一路是乾女兒父女,一路像是上次來過的保丁。心念急轉,揮手叫石牛停下,道:「百鵲你們三個先進屋藏起來,莫出來!」永興見情況,心有默契,說:「牛弟、鵲妹、苗阿哥趕緊跟我去放牛,鵲妹也帶上你的鏢。」急開牛羊門,忽拉拉從側面翻小梁下了灣腳。
李家這幾天真是客走旺家門。韓清風一直未兌現意願,一則目睹永興娃的功夫,二來好則把小算盤變成現實:定親來了。河妹老遠就喊:「乾爹,吃了飯沒有?」這是見面打招呼的習俗。「福娃小乾哥在屋沒?」
保丁果然又奉命而來。陳鄉長閒來又記起永興雙手提狗的情景,這娃身手了得,請他入我馱運隊多好?搶匪哪個為得完?麻口山有交情,王三春卻是身穿袈裟頭點點—生(僧)人一個。難說不搶他馱隊?聽說王棒老兒眼高手也高,專幹大買賣,於是派那保丁重上天倉山腰。
李家手忙腳亂立即重又做飯待客,拿出所剩無幾的熏臘肉,一塊麂子腿。「小乾哥呢,哪去了?」河妹最關心的是這事。珍兒忙拉過河妹悄聲說:「爹對他們說福娃去看外婆了,其實你的小乾哥在放牛,嘻嘻,莫叫保丁聽見。」河妹臉刷紅:「哎呀,不嫌羞!」
李春玉之所以扯謊,知道保丁飯後必走,至於乾女兒父子,他沒打算隱瞞。
河壩有人以煮包谷酒為業,李春玉酒量不大卻好酒,總是千方百計弄點錢買酒。今日客貴,只好拿出僅存的一壺酒。只有當家人陪客,家人只能省嘴乾望侍侯。桌上除開筍子燉臘肉、酸炒麂子肉,還配有漆油炸面果、洋芋絲炒瘦肉等。
韓清風喜喜地撮起那熊貓笑容櫻桃小口道:「親家,你這不像窮人呢!」李春玉謙虛地微笑道:「麂子是狗攆出來的,話是酒攆出來的,不怕親家笑話,把家底都掏出來了。草雞子(蝗蟲)背門板——掙瘦勁,一來您的關照,二來勤把苦作。」保丁家遠不如李家,當差混口飯吃,見此豐盛宴席,還有點兒誠惶誠恐。
少不了的客套、寒暄,都是有身份的人。席間,李春玉說:「請回去給陳鄉長說,福娃子還太小了點,這事等福娃回來,問問他,商量商量,給你們回話。」
飯後保丁果然離去,百鵲父子候留。
灣腳,那放牧不用操心的地理,那成道的搖藍,三個相約今生的少年首次聚會,別無它人只有大自然,少年的天性充分釋放。百鵲、石牛沒見過瀑布。「哇,好看勒,好耍勒!」春娃子說:「百鵲阿妹,我在巖上去砍柴。」他總是隨身帶把彎刀。百鵲說:「多捆幾把,到時候我們都扛一把柴回去。」永興說:「多謝苗大哥,哦,嘿嘿,不是,是苗阿哥!」
百鵲好奇地問:「福娃哥,你常來這兒耍嗎?」
「從小。」永興在夥伴面前首次顯示出了一點兒驕傲的神色,「從小就看這水柱,直到把它看變了,初看一片片,現在看它一點點,似千軍萬馬衝殺。」
「這本領有啥用處呢?」石牛食指鑽耳朵,偏著腦袋在想。
「有呢,」永興腦袋一揚說:「不信?你拿流星錘打我,保險打不到我,因為在我眼裡,你那錘再快也顯得慢悠悠的。」
石牛不服氣地嘿嘿兩聲,說:「我打來你逃跑,當然打不到你。」石牛說:「你那錘繩不過八尺長,我就左右不離你八尺遠吧!」百鵲拍手道:「要得要得,我看戲不化錢!石牛,先舞慢點,別真把福娃哥傷到了。」
到這份上,石牛只好動手了。
石牛見慢不行轉快,還是不沾邊,首次真練,急得燥吼一聲「嗨嘿呀呀!」收繩驀地後轉而走,百鵲正看得興頭上,以為他氣餒而走,覺得好敗興。石牛向前幾步又以背為面後退幾步,那動作更是加重了氣餒的樣兒,不料一錘從石牛右腋下反射向永興,相距七尺餘,百鵲哎呀一聲嚇壞了。
「還是太慢了!永興己將石錘撈在手。」
「我的媽呀!」百鵲說,「我的心還在跳!要是這一錘真砸上了,我要你還我福娃哥!」手捂心口。石牛還一串格格笑聲。
不過,這下石牛真的氣餒了:「我這錘還有啥用?甩掉算了。」永興趕忙安慰說:「打不到我並不說明打不到別人,能吞下你這硬饃謨的人我想不多,你厲害著呢!古人說,禍兮福兮,唉,說你們也不懂,我想意思是,萬事萬物皆含利弊生剋,我不過以柔克鋼呢!」好一個愛思索的智慧少年奇才!
百鵲聽得眼皮就沒眨一下,回過神來趕緊問道,生怕晃過機會似的,「啥叫以柔克鋼呢?」
永興眨巴著眼睛,咧嘴作個鬼臉,說:「就是就是,這樣打比方吧,你一錘砸在棉被上覺得咋樣,火遇水咋樣?」百鵲喜道:「哦,好像明白了一點點,桐油燈光一點點,嘻嘻!」永興說:「今天你也把武藝露一手。」
百鵲一翹嘴:「還是射你呢射啥?
「依然射我吧!」
「哼,哪個捨得射你啊,我是說哪敢射你?」百鵲顯然覺得說漏了嘴,趕緊糾正。石牛、永興卻沒在意。永興一叉腰:「不是說你準頭好嗎?這樣好了,你射我頭頂上的石頭。」
「好哇好哇!」石牛蹦起三尺高,轉身抱來百二十斤重的石頭,就欲往永興頭上擱,卻被笑彎了腰的百鵲逗得忍不住撲哧一聲軟跌於地,險些搬起石頭砸自巳的腳。三少年乾脆開懷大笑,笑得肚子抽筋,愈發收不住勢,許久才緩過氣來。
不遠處,牛羊無法跑,乖乖地在吃草。荒草坪上,「咩咩咩,哞哞哞」的牛羊消遙聲他們己經聽而無聞。
最終,永興的頭上放了砣碗大的石頭。
百鵲兩射中石,石落,又放。百鵲再三射,見竹鏢己在永興手中,二人歡呼。永興道:「這算啥?我還能抓住蒼蠅呢!」百鵲說:「服你了,福娃哥,你是恁麼地練成的?」
永興手一指:「那片瀑流是我的師父,還有那團亂石也是我的師父,你們跟我來!」說著跑向那亂石堆,起步踏上一石頭。「你們來逮我!」
三人已鬧歡,二人圍轉捕捉起來,笑個不停,百鵲本就男娃性格。
結果在預料中。石牛、百鵲累得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地。「不行了,我眼睛都看花了,服了服了!」
太新奇的吸引力。百鵲說:「能教我們嗎?福娃哥,我拜你為師,跟你一起耍太快樂了!」永興想了想,道:「這步伐可以,其它可能不行,古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從小只當玩耍,沒想過專門練習。」石牛說:「從小?你現在未必己經是老爺爺?」
嘻嘻,哈哈,石牛、百鵲乾脆沖永興齊喊起來:「老爺爺,老爺爺!」永興佯裝捋鬍須,一叫一應:「哎,哎,乖孫子,嘴沾了蜂糖好甜,爺爺喜歡死你們了,喜歡死你們了!」又一陣死去活來的笑。
平靜下來,永興說:「拜師不行,拜把子捆把兒柴行不行?」
「要得要得!」他們都聽大人擺過社會上拜把子的事。「恁麼地說呢?還要歃歃啥血?」
「未必硬要用刀割?沒得那麼蠢,找三根花椒刺,刺破指蛋,有一點點血就得了!」
於是,三人面朝小瀑布跪下,沒有喝血酒的碗,自有靈活的辦法,將刺破的三中指蛋碰在一起,嘻嘻嘿嘿亂說一通誓言。
「同日死,同日生!」
「不不,是隔日生同日死,嘿嘿,嘻嘻!」
「行俠仗義,有難同當,永不,永不啥子?」
「永不嫁人!」
「給你一鏢!」百鵲知道石牛在拿她取笑。三人相靠的中指被嘻笑分開。百鵲說:「怎麼叫呢?」
石牛說:「這有啥難?福娃叫哥,我叫弟,你叫妹。」
百鵲腦子一轉:「不對,那我叫你一聲看看,弟弟!」石牛傻了眼,這聽起來豈不最小?永興會意地格格笑。石牛糾正說:「那你叫我二弟!」百鵲再叫一聲:「二弟!」咋樣?還是顯得比我小!」一臉得意,石牛弄糊塗了。
永興笑說道:「你把二弟改為二哥,她就佔不到你便宜了。不對,那不是我也稱你為哥,二哥,我也顯得比你小了?亂了,全亂了!」三少年又哈哈大笑起來。
最終,永興說:「恁門子好了,我還稱石牛為牛弟,百鵲為鵲妹,石牛稱我為福娃哥,稱百鵲為鵲妹,百鵲稱我為福娃哥,石牛為牛二哥好了!」百鵲覺得既好又有趣,連喊「牛二哥牛二哥!」又一陣嬉笑。
自古誓言只是一句話,沒有德行護航的諾言會觸礁翻船。
這是三少年與生俱來最開懷的一天。
春娃子將砍下的柴捆成四大把,運送到草坪,三人跑過去幫手。百鵲說:「大阿哥,你可惜沒眼福,他倆的武藝嚇死你了,你還說我凶,小河的蝦沒見過大海的龜!」春娃子喜道:「真的嗎?天上的鷹展翅,還沒機會看到嗎?」百鵲說:「我們三人還結拜了呢!」春娃子喜上加喜:「能不能算大阿哥我一個?」三少年互望一眼,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說:「要得,拉勾!」
哈哈,嘿嘿,苗阿哥也被童化了。珍兒領河妹來喊:「小乾哥哥,乾媽叫你們吆牛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