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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5章 陰差陽錯 文 / 天籟音

    「嗨嘿呀呀嗨嘿呀呀!」

    平陽大川響起了石牛的吆喝聲。出山時,他們被阻礙太久的眼光突然被廣袤大氣的八百里秦川放長得沒邊,眼球放光。世界好大呀!山外原來無山,山外原來是這麼個樣呀!雖然莽莽群山磅礡之勢未必就不令平川人震撼了,但他們並未因另種人文地理而詫生、虛怯,只寬了心襟長了精神。

    他們平安地返程了,馱運隊新式運輸工具就是替人類這個高級動物減輕重負的馬。馬是外地進口的馬,七人七馬石牛他們就占三,終點就是漢仲府鹽莊。

    又完了平川到山根了,山與川交界處會使人產生差異思想。

    羅口這客棧開得風險開得是地方,三教九流南商北運東黑西白無不歇腳,卻也相安無事至今,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自覺維護憩息之所。這世道,有能耐貪大的也是在刀口上舔飯吃,平常人在夾縫中求平安。這客棧設計特別,客房一律環繞於橢園形天井,也許出於管理方便;這客棧想得周到,一律男夥計,也許出於安全考慮,覺得掃興那就別住。每個房間床位兩張,方位相似。

    今天己有一撥客到,共四人住樓上。第二撥客黃昏到,總管招呼道:「小兄弟們,轉來了,夥計們,接客!」他己喜愛上三少年。永興見禮道:「總管老哥哥好!」卸下貨物安頓勞累的馬兒。

    陳正興安排說:「三位小兄妹今黑了就不守夜了,住一間屋,我就住隔壁。」百鵲無異議,因為來時就己是這樣,夏天不用脫衣服,她一人一床,石牛、永興一床二人。「好喂!」石牛高興得跳起來,「陳老闆真好!」高興的是可以不守夜。

    陳正興補充說:「但你們也不能睡得太死,半夜時起來把蠟燭點上,門莫上栓,表示你們沒睡死,不然扣你們工錢。」

    擦黑時分,又一撥客到,共十人,內中有一帶黑布面罩的人,不知為何見不得人,或許是燒傷變形吧。

    江湖偶遇各走半邊路,一般不打招呼。不寬暢的餐庭各自為桌各盡其用。陳正興見其它兩路客划拳舉杯興頭愈高,便也暢懷痛飲,不然就顯得小家子氣,亦不擔心醉酒誤事,自信沒有對己方不利之事,況且出山又不是大姑娘進洞房——頭一回?

    今晚的月亮為何那麼亮?無雲的夜空星星眨著眼睛,像在與地球人類逗趣又像在譏笑。隔壁的陳正興心安理得地呼呼醉睡,似對一切都那麼看得開,擁有一顆平常心。其實安心的是一切早己籌劃妥當。服侍的同夥老過來催三少年早睡。

    人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少年人磕睡多又不多。永興躺下又爬起,道:「這一覺睡過了頭忘了點燈恁個辦?月亮好,乾脆不睡,我們出去耍,到時回來把蠟燭點亮再睡,要不要得?」石牛、百鵲睡意立消:「要得!」虛掩門輕手輕腳溜出。武器隨身、三人不分離、吃飯喝水不搶先是爹的囑咐。穿過隔壁廁所門,沿臭屎味巷道去後花園台上坐,白天他們已去過。

    「福娃哥,人要是能到星星上去耍耍多好哇!」石牛忽然變得雋秀起來,美好的大自然總會昇華人的心靈。

    「福娃哥,人恁個不長翅膀呢?」百鵲也向讀書人討教。見永興不吭聲,又道,「你喜歡山嗎喜歡平川?」

    讀書人終于思索出答案:「天地間好像各有優缺點,沒有十全十美哎!」

    「福娃哥,你不像細娃兒呢,像大人。」

    「那個女子……揚枝水為啥拚死也要當尼姑?」

    「你莫去當和尚喔,河妹會跳河的。」

    多安逸的閒談啊,多神密的星空。此時,陰謀與死亡正欲撲滅少年的遐想。歷經變故的百鵲、石牛找到了李家就心中有了底。至於長大後如何,人們通常是想不到那麼多的。

    醉睡意更濃,不如吹吹風。陳正興嘔吐又要上廁所,夥計扶他他雄道:「老子……又不是醉了要……你扶?」夥計只好隨後。減負後陳正興扶牆回房,醉眼見虛掩的房門便趔趄而進,進了三少年的歇房。因為他出來時的客房門就是虛掩著的,而橢園形房間格調一致如迷宮。跟隨夥計說:「錯了……」陳正興說:「我還有錯……你比我能?」摸著床沿甩身倒下。月亮追太陽去了西山邊,只有餘光微映窗內。夥計摸見永興三人不在,心道,反正客房條件一樣,睡就睡吧,呆會兒叫永興他們換換就是。便把陳正興弄正身子蓋上薄被,為照料醉酒人,點上蠟燭,然後倆夥計也就倒頭同床,不同的是兩人蓋一床薄被,片刻便滑進另一個世界。

    第二撥客人見這間客房亮燈,那是約定的信號,悄然來到窗前侍候。確定熟睡後躡手躡腳而入,急忙蜂湧而上,因為三少年的功夫不由得他們不搶先機。入睡的三人忽然就感到呼吸不暢,四肢難動,須臾中斷了延續生命的呼吸鏈節,永遠地睡著了。「不對頭,不是有個女娃嗎,怎地是三個男人?」帶黑面罩的那人這時也去了面罩出現,原來是黃少伯!「活路做完了嗎?」「不對呀,不是說就是這間客房嗎?」黃少伯一看,傻眼了!

    原來,陳鄉長弟兄要在山外謀害永山三少年人,黃少伯也報報仇,這樣河妹就可以進他陳家門了,回去就說遇到搶匪。這密謀陳正興能給夥計們透風嗎?黃少伯心念急轉,立即溜子吧,誰不懷疑是我們幹的?況且目的還未達到,等天亮發現,從容離去,還可嫁禍於三個娃娃,便命將三屍移回隔壁原客房,床鋪整理還原狀。黃少伯哼了一聲,心道,這三個仇人娃娃怎麼就有了防備,又搞錯了房間,這是咋回事?三娃娃既有了防備,肯定不會回房間了,那就嫁禍於他們,再收拾他們。

    夜,並不沉寂,生命和死亡、靈與肉還在悄悄地搏鬥。

    永興三人返回,見燭光將盡淚始干,重又點支,睡下。

    天剛發白,客棧大門未開,兩守貨的夥計去陳正興房間催促起程,卻見門未上栓。

    「死人了,陳老闆死了!」聲驚客棧。樓上那撥四人客也下來了。客棧老闆吼:「誰壞了規矩,污了我客棧從來的清淨?夥計們,拿上傢伙守住大門!」

    「肯定是內伙人幹的,那三個娃娃最有可能。」帶黑面罩的首先發話。但誰會相信?兩夥計也不信。「嗨嘿呀呀!」石牛氣得一聲吼,「放你娘的棒老兒屁!」提錘就要衝過去。對方劍拔弩張,昨日隻身進,此時卻樣樣傢伙在手。

    「你有什麼證據?」四人一撥中的一人發話了,是個長者,身穿蠶絲襯衣。

    「昨夜我上茅房,見那屋燈亮著,人卻不在。

    「你咋曉得是我們三個住那客房?」永興三尺短棍在手,他己習慣這武器了。是啊,你怎麼知道的?所有人心頭一亮。「三位少年過來,我問你。」長者招呼道。永興三人就走到長者身邊。

    「你們真的不在房裡嗎?」永興敘述了情由經過。長者點點頭道:「那位壯士,請把你面罩脫下來,以示清白,不然,你們嫌疑最大。」黃少伯帶面罩就是怕被認出。知道賴得過初五賴不過十五,喊一聲「不關我們事,開門,我們走!」永興腦子反應不比動作慢,閃身欺進面罩人,面罩被取,又閃身回到原地,黃少伯反應都來不及。

    「叫你多嘴!」黃少伯抬手照老者扣動槍機,永興把槍彈來路看得清清楚楚,直如飛瀑變水滴。「讓開!」永興大叫一聲同時猛力推老者,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相等,二人同時彈開,四五顆槍彈飛入老者身後的客房門板。

    「是他,黃少伯,棒老兒,殺了我全家燒房子!」百鵲悲烈大叫,哪裡還吝嗇包中的竹鏢?抓一把噴射向眾匪。未倒下的匪徒一齊扣動槍機簇擁著黃少伯向大門退去。這一排槍彈過來,石牛、百鵲知道厲害,見對方舉槍就退出射程外,還能叫你消停地裝填彈藥嗎?長者方三人與百鵲方三人齊出,守門的店夥計不敢攔擋閃開,黃少伯並非浪得四虎虛名,一刀背砸掉門鎖衝出,九個賣命的匪徒就這樣減價把命賣。百鵲三人追出,眼看永興伸手就能抓住,黃少伯一縱身跳入羅河深潭,永興不會水,待石牛趕到,黃少伯己爬上對岸山根。「算了,先回去。」永興說。

    回到客棧,老者四人笑迎道:「小英雄,你救了我一命。我看他們是專來害你們的,知道為什麼要害你們嗎?」永興想了想,將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原來你們就是幫苗人殺匪的三少俠啊,可敬可佩!你讀過書嗎?」百鵲搶過說:「他讀了六年書,還在看書,想考秀才當縣官呢!」老者四人大笑,道:「文武奇才呀,你想當官幹啥?」

    倖存性命的兩夥計說:「這咋得了,我們回去咋個交代?」老者說:「這樣,把遺體馱到山上找個地點埋了,炎熱天,等到運回去己經生蛆。我寫道文書,請李少俠親自送給遠定縣秦縣令,保你們沒事。」寫畢,拿出大印蓋章。永興道:「請問你們是啥人?」隨從道:「他是知府揚大人,」百鵲揚聲問:「知府有縣長大嗎?」隨從哈哈道:「比縣長大大的!」原來,揚知府是回乾陽省親返漢仲。「李少俠,爾等以後有事來漢仲找我。」揚大人己喜愛上這三個少年。

    永興一行人打馬上了山,埋了陳正興三人。正欲啟程下山,前面山下傳來長桿火槍聲,只見一頭戴禮帽者身後二人快速跑上來,散開隱蔽起來,其中一人顯然是女性,那跑姿那臉是人都會辯別,後面十幾人跟蹤而至。「肯定又是棒老兒搶人!」少年們己恨透了棒老兒。待近,百鵲還有足夠的竹鏢一口氣換位雙手連發,猝不及防那夥人頃刻倒下**人,永興、石牛趁機衝去,棒敲手腕錘舞圈,搞定!

    打錯了沒有?果真是棒老兒,王三春手下路過隨機搶人,見是帶禮帽的判斷是有錢人。

    驚呆的三隱敝人反倒成了觀眾,現身來道謝。「三位小英雄,為什麼出手相助?」石牛說:「他們是土匪!」帶禮帽的說:「土匪是明吃人,世上還有多少暗吃人的人!」永興不假思索地說:「財主、壞官。」那人一楞,隨即嚴肅地說:「小英雄不簡單啦,不想問問我們是什麼人嗎?」石牛說:「一看你們是大生意客麻!土匪愛搶大生意客。」那三人哈哈大笑,「我們做的生意大得很,聽說過八路軍嗎?」永興興趣盎然,「聽說過紅軍呢,八路軍又是啥?」那人道:「這就對了,我們就是當年的紅軍,去西安執行任務。」

    「紅軍?你們這個樣就是紅軍呀?」永興道。

    「不不不,」那人趕緊糾正,生怕降低了紅軍威信,「我們這是便服,紅軍頭上有紅五星,領口有長方形紅領章。我們三人的功夫比起三位小英雄就相形見絀囉!」皆大歡笑起來。那女的道:「小兄弟小妹妹,你們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於是互道姓名。

    萍水相逢,那女紅軍一一捧過三少年臉來,各親一口,以示留念,她親福娃時嘴唇碰上了嘴唇,不知是故意或者是一個不小心,嘻嘻哈哈中分道揚鑣。

    「記住喔—,我叫許芬,說不定還會見面—!」女紅軍的聲音老遠傳來。

    天似在醞釀連陰雨,多少事,從來急,決定先回家,然後石牛、百鵲陪永興再上縣城。

    回鄉交差的結果,陳鄉長不但無法欲加其罪,還想巴結三少年,工錢加倍。

    「爹、媽、大伯大媽,我們回來了!」父母永遠是溫慰的代名詞,家是辛苦歸來安息的港灣。

    五天後,鄉長帶來消息帶來撫恤金:李家老大、老二戰死了!事情是這樣的,土匪越來越猖狂,保安團沒來得及去摸王三春的屁股,王三春反倒夜襲保安團搶槍,怎麼不等我拉好架式再打呢?遭遇戰中,李家兩弟兄不幸中彈犧牲。

    李家人的情緒可想而知。

    「媽,莫嘔氣,還有我。」百鵲沉哀許久,安慰葛氏。

    「大媽,還有我。」石牛沒了笑臉。

    連陰雨終於醞釀成氣侯了,不過這不影響媒人的到來。永興見情況,這才想起,對爹說:「石牛喜歡大大。」永興胳膊向外拐。

    李春玉歎口氣道:「天意,難怪修磨子的人說陰差陽錯,大大對你哥永山娃也沒意思,她說跟福娃配不上,看石牛有不有意思,這樣吧,把你二嫂桂芝轉房給永山,就圓石牛與大大的願。」

    「哈哈,要得要得!」永興高興得跳起來。「走,我們耍去!」拉起百鵲就跑。

    永山這娃還真是,總是與嫂子有緣。

    雨停了,天漸漸露出喜悅的臉。三少年準備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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