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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1章 不是軍師 文 / 天籟音

    小城尾端的保安團營區,距縣衙二里路。校場跨步高的看台上,秦縣令在遮陽傘下搖著鵝毛扇興致勃勃。黃一甲呢?自有衛兵替他煽涼。永興與百鵲也應邀坐在台上,台上台下那便是等級的區別,而百鵲、永興卻是靠真本事贏得的地位。士兵們翹首以待,只是虧待了營門哨兵不能到場。兩遇匪火,黃一甲現在也學乖了些,即是觀看表演也一律荷槍實彈,守望營區的河壩那邊小山峁樹林中,住紮著一排槍兵守衛彈藥庫,並外圍機動警戒。

    秦縣令開場講話:「弟兄們,今天,我們請李永興李巡官、華百鵲華教頭表演武藝,他們倆姊妹就是名聲遠揚的,嗯……,這個這個,救苗族、救知府揚大人的,這個這個……三少年,也就是你們中間的兄弟,嗯……,陣亡了的李家兄弟兵的ど弟ど妹!」黃一甲聽得有些不自在。

    「霍——!」全體將士無命令自動霍地起立歡呼,百鵲、永興靦腆地拱手還禮。黃一甲受感染,乾脆來了個口令:「全體立正—!向烈士的弟妹敬禮—!」這一下鼓舞士氣的作用遠勝於教條,也感染了百鵲二人,這場合己非鄉下,該亮相拿足精神了。

    四面幾百雙有品位的眼睛,二人跳下台入場,拉開距離,事先已有大致的商量。眾人見永興手中不過三尺長木棍,不知有何用途。百鵲環顧了一下,從挎包裡取出八支竹鏢各夾四支在手,叫聲:「福娃哥,當心了!」側身、左右兩邊同時抖手,四鏢扎入八丈外旗桿一溜排開,另四鏢飛向永興,被擊落三支,撈一支在手,泰然無事。

    「哈——!」那是震耳的驚呼。

    未待歡呼停息,永興高聲叫道:「下面請上來二十個兵大哥,與我對打,可用長矛,逮得住我算你們贏!」大多數兵大哥不敢,怕傷了永興,卻有一槍兵頭道:「恭敬不如從命,弟兄們上!」百鵲退立場邊。

    校場上團團舞,越轉越快,快得最後只見兵不見永興,那個槍兵頭卻來的真格。須臾間,二十個兵大哥動不了手使不得矛,因為矛全掉地上了,因為他們的手被那不起眼的木棍敲中麻筋。

    「嘩——!」那是五體投地的歡呼。槍兵頭摸揉著麻筋處歸位,道:「聽說李少俠,哦,李巡官能躲過子彈,能不能讓弟兄們開開眼?」

    「啊?!」一片善良的擔心聲同時自然發出。永興遲疑了一下,又見剛才那人動真格,心中思量著。「看來巡官不敢了?」槍兵頭激將道。黃一甲、秦縣令正邪之念鬥爭激烈,權衡之下拿不定主意,槍兵頭又道:「黃團長不開腔就是默許咯!」

    黃一甲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永興道:「好,嘿嘿,本巡官允許打三槍,十丈外,來吧!」他似乎把人命關天的珍貴生命當棵草那麼隨便地處理,那可是玩命的事,生就的呆笨人體與人類自巳創造出來的、象徵文明先進科技的槍彈速度的極限對抗。

    「不得無禮!你來試試看!」兵眾中有人叫道。引起一大片共鳴:「算了吧!」槍兵頭道:「飽鬼不怕脹死,你叫化子倒著急啥?」言罷提槍出場。

    雙方對峙。多少人手心出汗,多少人憋住了呼吸。

    叭!叭!叭!槍兵頭連扣單發,不想讓對方有喘息之機,來者不善,那飛來的子彈多麼像灣腳那瀑布變水滴,兩響讓過落空那要的是超凡的速度,一響用棍身擋住,永興差點兒一個趔趄。

    嘩!全體起立歡呼,山搖地動,回音蕩山,一群兵大哥不顧兵規擅自衝進場中把永興拋向半空、狂歡起來,熱淚盈眶。「肅靜肅靜——!」台上的黃一甲令叫,「回位回位!」兵士們平息下來歸原位。

    永興縱步欲上台,卻聽背後又一聲槍響,順勢側躍。永興早有防備戒心,又是那槍兵頭打黑槍。原來,那槍兵頭名趙安,是個排長,乃王三春早年精心安插下的奸細。今日之王三春己非單純土匪性質,發展有千人馬,講究訓練有素,二打保安團吃香了嘴,想撈一次大油水收手屯兵,養晦看時局。既是干大的、最後一次,便起用出趙安,與城內細作互通情報,精心設計,但卻沒把半路出現的永興計算在內。一根稻草的重量也許就改變天平的傾斜,何況今日一見之下豈是根稻草?頭腦靈動的趙安決定剪去這額外生枝,於是就出現了校場這幕壓軸戲,既消滅了敵人又能名正言順保全自已,要是頭腦沒幾根彎彎骨頭也不會派他當奸細。然而終歸有他算計不到處,永興那一早存戒心的側躍躲過了背後的黑心丸,讓給秦縣令吃了!

    「抓住他!」早己歸心於永興一方的兵士們一擁而上,趙安卻無永興般的本事,下場在他算計之外。校場一時大亂,張惶失措。

    「啪啪啪——!」似在縣衙那邊又響起了槍聲,接著辟裡叭啦連響像是黃一甲才聽到過的機關鎗聲。真它媽的亂上添亂,莫非又是王棒老兒那狗日的來打縣府?這種時侯最是考驗軍事指揮官才能、素質的時侯。黃一甲沒把王三春搞頭痛,反倒被王三春把自巳搞得頭痛。怎麼判斷、佈置、孰輕孰重?黃一甲緊急動員大腦思維神經,卻一團亂麻。永興這時也在動腦筋。「黃團長,」永興問,「那辟裡叭啦不斷是啥槍聲?」黃一甲說:「它媽的還真邪了,哪來的機關鎗聲?」

    「你們沒有這樣的槍嗎?」

    「步槍都不到一半,每營配一連槍,還有那傢伙?」

    「我明白了,那是鞭炮放在鐵桶裡放。」

    「哎呀它媽地老實……」未待黃團長說下去,永興急問道:「你們的彈藥放在哪兒的?」黃一甲又哎呀它媽地一聲:「在山上有一排人專門守衛,想搶我的彈藥庫,聲東擊西,難怪山上沒動靜!」立即有了頭緒,高聲下令:「一營,火速上山,增援彈藥庫,二營剛才那狗日的趙安那個排,去縣衙那邊,其餘守營!」

    永興道:「慢著團長,知府揚大人命我協助剿匪,不僅應該身體力行,還應該出主意。原因來不及解釋,我建議團長這樣,你看縣衙那邊機關鎗聲步槍聲這會兒不是越響越急嘛,立即派兩個營沖喊著去縣衙,行到拐灣處隱蔽停下來,等山上打響了,立刻返回包圍山峁,縣城那邊派一個班足矣,另外守營區的也只留一排人,再派一排槍兵火速出發,去上次土匪伏擊你們的地點埋伏起來,阻他退路,要動腦筋,其餘全部參加圍攻彈藥庫。另叫去縣衙的士兵鳴鑼叫街,動員老百姓拿傢伙打棒老兒助威。說不定好戲還在後頭哎!」黃一甲大叫一聲好,立即下令。

    果不出所料,當兩營人故意造聲勢奔縣衙隱蔽後,彈藥庫山峁樹林喊殺聲槍聲大作,王三春果然集中了絕對優勢兵力,企圖速戰速決搶了彈藥庫走人,兩營兵立馬返身飛撲彈藥庫。永興說:「鵲妹你隨黃團長,給我一個長矛排隨我衝上山去向下壓,如我成功,你們只需四面圍住山腳打。」兵士們見永興帶他們,像吃了定心丸,群情激昂,士氣起來了,士氣早在校場就起來了!

    保安團在急速運動,永興在運動但他不能跑得太快,因為他要帶一排人衝開匪陣上山。

    短兵相接了,後面的士兵借樹木遮擋,前頭永興使出神速掃蕩撲向身後戰士的匪兵,也有照顧不到處。洋槍聲、土槍聲、吶吼聲,聲聲要命,生力軍遇上生力軍,山腳圍攻的士兵已沾上了攻山匪兵的屁股。山上的守衛排仗著彈足槍洋、有利工事,抵抗到也像個樣。但那是七百匪徒二十支槍啊,當永興率剩下的二十五個戰士殺條血路衝上山時,一排彈藥兵三十六人己倒下八人。匯合起來增加了力量,共五十三人外加永興,戰士們倍受鼓舞。

    永興問長矛兵:「你們學過打槍嗎?」長矛兵回答:「都學過。」那排長說:「可是沒多餘的槍。」永興想帶長矛兵就地來回衝殺,防衛一面,但擔心要不了兩個回合,這些長矛兵恐怕就所剩無幾了,只有能者多勞了。

    由於搶得了時間,彈藥庫暫時安然無恙。永興他們上得山來,還能容你從容不迫?三面集密的匪兵己近營房不足十丈。土匪雖然知道己遭到保安團反包圍,形成內外夾擊,仍不甘心,因為在他們心中,保安團是他們的柔麵團。

    雖是兩面夾擊反包圍,這場人數相當的戰鬥勝負取決於什麼呢?這些拿槍的士兵只有依托工事射擊才佔優勢,貼身肉搏非棒匪對手。如果匪兵不顧死活前赴後繼踏著同夥屍體上來,彈藥庫早就完了,他們幹嗎要那麼賣命呢?為國為民之正義正氣而戰嗎?無底氣的戰鬥第二,要命第一,只想盡量撿便宜得手,永興他們亦只有拚死堅持。

    趁匪兵槍聲悄疏時,永興叫一聲「我去也!」騰身躍出掩體,旋風入匪陣,況且還有樹木掩護,匪徒只有挨打的份無還擊的影子。這一趟出擊,有二三十匪徒手無縛雞之力了。憑著己超凡脫俗的神速和眼力,永興身挎四支洋槍晃地飛回掩體內,同時叫一聲「還給你們!」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四支洋槍立即欣狂地投入射擊。

    有點兒累了,永興喘息片刻,又叫一聲「我去也!」晃身不見其影。

    當永興二次躍回掩體,敫回了三支槍。

    有點兒累了,喘息片刻,再叫一聲「我去也!」

    當永興三次躍回掩體,只帶回兩支槍。微笑著大口地喘氣,他實在太累了。戰爭雖然邪不勝正,戰場不僅需要精神,但單兵素質能力、細節決定成敗。攻山的洋槍聲沒有了,只有綆不上距離的火藥槍不時虛放幾響。只能把匪徒阻擋在十丈外,撲攏來裝彈都來不及。戰鬥進入僵持狀態。但土匪依然愈來愈近,借助樹木的掩護,最近的不過五丈了。永興第四次出擊,堅持、堅持,運用那神速,敲打敵兵,山頭的壓力減輕了。

    山下的黃一甲見永興還沒按約定壓下來,估計情況嚴重,決定向山上壓。戰爭沒有數學公式,死板教條的不行,乖兵非將才。這一上壓,扯回了大部分匪徒,又一次大大減輕了山頭壓力,永興見時機已到,叫聲:「帶足子彈,二人一組,輪換射擊,掩護另一人裝子彈,向山下壓!」

    正在這時,五六百縣城百姓也不知拿些啥武器,人未到聲先至,聲勢浩浩而來。土匪們見狀,開始洩氣了,久戰顯然對方有利,便打算突圍。前攻變後衛,阻擋自上而下的攻擊。

    山頭的堅持,百姓的介入,僵局見破,天平開始傾斜了。黃一甲見匪兵猛撲下山,有點吃不住陣腳,便按約定發令向山根邊打邊退,永興趁勢指揮下壓。保安團退過山根,退到河灘、農田平地,見百姓撲地而至,倍受鼓舞,激發出正義慷慨氣魄:「槍上刺刀,準備就地拚殺!」永興這時單獨殺下山來,百鵲高喊一聲:「福娃哥!」刻不容緩,雙方己對上了冷兵器。黃一甲與衛兵隱於土坎背靠背,他兩支駁殼槍專注著危急的肉博,不時解危。至於他的安危,身邊有百鵲的鏢、衛兵的槍。

    一場平緩地帶舒展痛快而痛苦的肉搏戰,百鵲的百支鏢用完了,黃一甲五十發子彈所剩無幾了,戰陣中,一股洪流所向披靡,那是因為永興是浪頭。田野淌血,殘陽如血,匪徒只有拚死撕開血路逃命,戰場甩下五百多匪屍,八十來個戰士、百姓傷亡不大,六七人,他們不自覺地打法很簡單,敲邊鼓,不分散,往往七、八個人打一個匪徒,錘棒斧頭一窩蜂遞去,還講什麼招式?只會武術中一招,死打蠻纏。百鵲在打掃戰場——找鏢,戰士們也在幫助尋找匪屍身上的鏢。

    永興來到黃一甲面前,渾身血漬,說:「黃團長,要追呀,一鼓作氣,誰說窮寇莫追?一次性解決他們,免除後患。但要留一個連守彈藥庫,至少有兩排槍兵。」黃一甲這才明白過來,對呀!」永興又道:「我們餓他們也是空肚子,比的是精神,可以組織城內百姓跟隨追擊部隊供應生活,這一點我們就佔上風。」

    「報告團長,」一個兵趨前道,「縣衙那邊果然是放鞭炮,十來個土匪虜走了秦縣令四個太太,還剩一個!」黃一甲啊地驚一聲,接著道:「曉得了!」

    「追!帶上斗篷、乾糧!」黃一甲下令、安排。「不得有誤,誤事者查辦!」

    王三春率殘餘不足二百來號人逃往來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也比麻口山強多了。行至四十里外,來到他曾伏擊保安團得意之作的狹口之地,己是上夜。看看後無追兵的影子,便埋鍋造飯吃乾糧,準備翌日天明繼續跑。是人都得吃飯補充能量,吃是眾生最大的麻煩,要不保安團早已追上了,於是相安無事一夜。而狹口的另一邊也有一夥人安息,竟然彼此無知覺。不過這些個人不在路邊而是在巖林中結帳而棲。

    誰能聽出這黑夜野外的酣息聲?只有天知道大地感覺得到,因為天哭了,稀稀拉拉掉眼淚,那是悲憫眾生昧蒙貪嗔癡,演繹惡果罪孽,卻還自以為是。黎明時分,天擦去眼淚,露出依然明淨的眼光,注視著她並不感興趣的人間正邪之爭,看著王三春吆喝起身。

    忽然,狹口兩邊曾經伏擊保安兵的巖林中,如花雨點般子彈射向王三春他們,頓時八人中彈,緊接著一排箭雨,又有五人中矢。「衝過去!」接著互補空隙的槍彈與箭矢封住了狹口出處。屁股後面彎梁背後又遠遠傳來喊殺聲,似乎生怕匪徒不知道先聲報報信。知道是追兵到了,匪兵四散分別逃命,真個兵敗如山倒,喪家之犬。

    兩軍會合,永興、百鵲也到了。山巖林中排長高喊、歡呼:「團長—!李巡官—!華教頭——!」

    眾軍歡呼。

    直搗九拱山!端了王棒老兒的窩!」黃一甲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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