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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6章 初雪飄飄 文 / 天籟音

    永興為何後天才去萬僧寺呢?明日他要獨自去久違的灣腳,那使他脫胎換骨的地點。

    一種渴求,如有酒癮。多次的征戰殺伐,自己的心靈在陌生,在變化,他感覺百鵲就有些麻木不仁了。他不願意失去原來的心境,那心境比現在安逸得多,他要重溫,要拾回,要淨化一下。

    翌日無雨就叫晴天吧。永興走至灣腳邊,急切向那瀑布、亂石堆望去就有感覺了,那是習慣的激活、氣場的條件反射。

    哎,好安逸的感覺,站在瀑布前,依然視瀑布為顆顆水滴,似千軍萬馬吶喊衝殺。還好,經驗證功能未退步。他又漸漸聽不見了吶喊聲,漸漸忘記了自巳是縣令,忘了山,忘了水,忘了天,忘了地,忘了自身軀體。

    「李縣令獨行,不行,」劉排長說,「我們有責任跟隨,去兩位弟兄!」百鵲說:「他不許打擾,說要安靜一下。」

    「老遠看著就是,不作聲。」

    百鵲說:「這到要得,這麼多人幫我家栽洋芋,嘻嘻哈哈當玩耍,要不多久就把那塊地栽完了,然後我們都去。」

    河妹上山來了,首次單身獨行,那是天倉山的磁場給了她膽量。她等不及福娃哥哥臨行帶她走,理由是也想去萬僧寺看看。那是昨天分別時福娃哥哥對她說的。長了這麼大,只見過簸箕大個天,土氣得眼睛沒見過耳朵,未免太窩囊了吧?河妹撒嬌對父親如是說。韓清風一下子由清閒變成了忙人,忙政事,按人口平分陳財主家土地,那得有骨幹,跑腿的,查戶籍,沒空送河妹。河妹說,我恁大的人了,不要哪個送。

    大大來到天倉山,這麼多沒見識過的人物,這比她家景氣三倍半的李家,打內心想賴著不走了,何況昨日己經有人給麻子爹送去了過年才能吃到的大米,何況石牛要帶她走?更是丟心落意。

    李家人見河妹一人上山很是驚喜。河妹見大大:「你是大大呀?」大大見河妹:「你是河妹呀?」共同的命運,兩人手拉在一起更有親熱感。河妹說:「爹,我爹叫我給您帶個話,以後你們家就不要再交租子了。」李春玉道:「多謝你爹大仁大義」。心裡卻在笑,你現在還好意思要嗎?

    李家解放了,永興解放在前,自己解放自家。世上也出救世主,要解放靠自巳。

    這些習慣平川莊稼活的兵士,在李家人技術指導下,彆扭而快活地種了一大塊地,便到灣腳邊看永興,永興看瀑布。河妹與大大也來到灣腳邊,融入悄悄的氣氛中,專注一念,彷彿也忘了自已。

    永興回過神來,活動熱身,跳上亂石堆跑起來,晃若如光圈,見圈不見人,讓這些山外平川出身的兵士反倒來這山裡見了世面。

    「福娃哥哥——!」只有特別關係的河妹隨便,帶頭呼喚,將他的福娃哥哥呼喚回現實。

    「河妹,你怎麼也來了—!」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萬僧寺—!」

    「我也去!」大大瞟一眼石牛,小聲說。臉蛋隨聲飄起一片紅霞。百鵲把河妹、大大兩邊用力一夾,道:「好哇,小姑奶奶帶你們!」

    「哎喲!」倆姑娘被夾痛,卻在笑。

    沈秀才先行回家有充分的理由。命運突變,官運亨通,比永興的衣錦還鄉感還要濃。急切切早回家報喜,房屋周圍愛報喜的鴉鵲喳喳現在已顯得多餘了,不過這虛榮心將成為他正面的精神動力。永興給邱大哥甩下的許諾沒有疏忽,他透露給沈秀才,沈秀才任縣令常務理事官的第一件理事就是為永興分憂,他的侄女沈欣陽,年方十七,相貌雖非優秀但也良好,知書識理。人說編炕席的睡光床,當爹媽的賣兒郎,他秀才家卻不存在文盲。帶侄女進縣衙門,那當然不是為了送進大牢,要是他有合適的親生女,還會帶侄女嗎?

    該匯合了,三少年、三半大姑娘、十二個山外平川軍士,行進在山路上,無身份之別,其樂融融,青春如潮。

    來到萬僧寺,真有點兒聲勢浩蕩,修行僧亦見之新鮮,打量這一行人。軍士們見僧人、四周的廟塔亦為之新鮮。永興道:「兵哥哥們是隨我見上師呢還是逛廟?」。劉排長說:「先見後逛也行嘛!」永興笑笑道:「你們是不是些吝嗇鬼,願不願意種個善因呢?」軍士們不解。百鵲說:「就是給廟裡施捨點錢。」永興道:「既是種善因,需各人掏腰包,我這個縣令包辦不了,也沒有多餘的錢,走的時候還要給家裡留幾個。施捨多少隨意哎!」大家齊說:「要得!」

    無修上師早己擺開接待的架式。永興帶頭行禮:「上師,我回來了。」

    「阿彌佗佛,施主們隨貧僧先用過齋飯,再到後殿敘話。」

    河妹吃著沒有豬油的齋菜,新奇地說:「這就是吃齋呀?一輩子……那不拖壞了?」無修上師微笑道:「小施主,你看我拖壞了沒有?肉並非生活必需品,眾生殺生以為天經地義,實則莫大的錯覺啊,習以為常而麻不不仁,豈不知殺伐惡果循環不已,而生來世仇怨,而生戰爭。」河妹哦地一聲,似有所醒。

    永興來萬僧寺的目的,就是想聆聽無修上師的開示。飯後來到後殿,無修跏趺端坐殿堂蒲團。其菩薩之風,令人不恭自敬。

    百鵲合什道:「多謝上師和師父們搭救我李家。」眾人一齊行禮道謝。無修道聲佛號,道:「世人最可悲的是愚昧,因愚而行不端,因昧只知一世,只圖一世,實在目光短淺……」

    劉排長忽然問道:「請教上師,人死了,到底有不有靈魂,來世?」他冷不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大家一齊向他望去。

    上師微微一笑道:「萬物有種,比如白菜種子,其實實理與虛理同為一理,人死後也有生命自身的種子,生生不息,遇氣候土壤又發芽生長。人死只是肉身壞,其實種子長存,於是何來生死?但種子有優劣,種子結果成熟期有長短,優劣生境不同,因果成熟期快則現世報,慢則隔世,同一棵果樹上的果子成熟還有先後呢!可悲眾生不明大小、實虛之萬事萬物皆天地同一法則的衍生現象!」

    永興聽得拍起掌來:「好哎好哎!」發現自己失態。無修卻暗自欣慰。

    河妹忽然嬌聲道:「上師伯伯啊,我爹逗我,問世上先有蛋後有雞還是先有雞後有蛋?」眾人抿嘴掩笑,無修也忍將不住咧嘴笑笑,道:「圓圈的起始先後在哪裡?天地初生,本無先後。你是不是還想知道,世上第一個人是誰生的?其實,我世間人初祖,原本來自外星,非但外星,還來自天外呢,只因貪婪這世界之色,失去返回的能力,就繁衍下來。你們中有人將來會親自看到這個事實的。」

    啊?

    永興問:「上師,世上人窮富也是因果吧?這因果是啥根源?」

    無修道:「空為萬物真相,因果萬有法則。起心動念皆成因,令虛空震動。憐財惜物,捨得而得,捨不得不得,一言一行可種福德之因亦可種窮途之因。話雖玄奧,終有透解,語言為假,語意為實,一切說法,終是勉強得很。」

    眾人如墜雲霧,唯永興得其所哉,道:「我想叫無土地之人有了土地,就有了飯吃,這因果成熟是不是就叫快報呢?」

    「心是萬因之源,貌似快報,實則籐長根深,施主,你認為可為的去為就是。」

    百鵲問道:「上師,我們救的那個揚枝水呢?」無修說:「她法號心了,你們還有緣相見的。」

    敘談結束,一行人出了後殿,開始第二項程序:逛廟。三姑娘一夥。

    大大說:「走進廟裡,我心……好安逸也!」河妹說:「那你也當尼姑吧?嘻嘻嘻!」

    欣賞罷萬僧寺,一行人打道回李家。路過沈秀才家,小河納溪流,又捲入了兩個人,沈秀才和侄女沈欣陽。

    要回城了。「爹、媽,跟我們進城住吧!」永興說。石牛及三姑娘更希望慈父慈母隨行。軍士們也嚷道,大伯大媽養育這麼多兒女,說含辛茹苦還輕了,享幾天清福應該的。李春玉說:「有這個心意就行了,算了,衙門我肯定不習慣,一輩子勞動慣了,金窩銀窩,不如我這狗窩。」

    翌日啟程告辭。永興給爹媽磕頭。百鵲、石牛、河妹、大大見狀也跪下。「爹、媽,孩兒不能膝下盡孝,請三哥三嫂替我多代勞。」葛氏流淚說:「你這一走,不知媽還能不能見到你。」葛氏生九胎,身體己百病叢生。永興出門時摸了摸春喜弟的頭,以示告別。李永富當了棒老兒,李氏兩家至今不知其下落。李永富父母親已死,其妻改嫁到上木者河,其子春喜被李春玉收養。

    永興一行還要下山到河妹家那是勢在必行。一則向老丈人告辭,二來具體交代分土地事宜。

    「爹,」河妹說,「福娃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你女兒,所以嘛,也是你的事,辦好點噢!」

    又出發了。一路話多,何況有四個妙齡姑娘同行。

    「牛二哥,」百鵲說,「你的牙齒怎麼還是黃色,像蟲蛀過的,走到哪裡都曉得你是石板山的人。」

    永興道:「牛弟現在不用擔心了,下次派任務公私兼顧,派你回石板山,順便看望你爸媽。」

    百鵲說:「我的家在哪?在天倉山。」

    石牛說:「那是你婆家。」

    「給你一鏢!」

    百鵲啊,都在下愛情海了,你還在岸上。

    「鵲妹,到時請你回一趟苗寨,給頭人送封信。不知春娃子阿哥現在怎樣?」

    天空儲備了大量烏雲,飄飄初雪落在行人身上,很快化掉。

    永興他們真的是回縣衙嗎?不。

    永興本打算既出來,乾脆多轉幾個鄉,查處有人命或欺壓百姓的惡財主,分其土地免其租子,他想當官的目的是利用職權為大多數人民謀利。但覺得不如培訓大批骨幹人員同時分配下鄉效率高,況且事事躬親,不是個辦法。但世上多少事,從來急,要想在來年秋收前完成全縣義舉,時間緊迫,只好實行不是辦法的辦法,多轉轉,盡量取得經驗,以免片面性。世上事兩難全,皆因萬事萬物有利弊兩面性,人們不過是盡量取利祛弊。四個姑娘隨行,一可鍛練,二可為大家洗衣服。

    呂在二並未隨軍開拔,回到了他父親修禪的茅庵,下定決心苦練飛碟。兩次雙蝶落單,理智鬥不過自尊心。

    「補鍋囉!」

    「修磨子勒!」

    遠定縣山鄉常見匠人串鄉走寨,那是偵察王三春下落的探子。

    李春玉對永興說:「不怕賊偷,只怕賊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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