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28 萬事皆備（1） 文 / 天籟音

    曲徑通幽的縣令官宅，姑娘們的樂園，有種歸宿感，常常因興奮而失眠。這世代深邃的官府，如今將因人而異，變得明亮起來。

    這夜姑娘們又聚在河妹房間嘰嘰喳喳、烤火。百鵲有自己的單位住房，常常是人往熱處走，夜不歸宿家似寄。

    「哎，姑娘們，」百鵲說，「雖然你們一天有事務做，就這樣當小姑奶奶養起，不覺得無聊嗎？未必我們天生就只能這個樣子？」

    河妹道：「哎呀，鵲妹你這麼一說，燈一撥就亮，我也想到過，」陡然轉變為輕言細語夜色掩護了臉紅，「福娃……哥哥作大事忙，我們攢不上勁，能不能幫幫他？」大大說：「恁麼個幫呢，最沒用的是我，又不識字。」

    沈姑娘年齡最大個最高，近水樓台文化也最高，這時就顯得優越了，拉拉大大的手道：「大大，莫恁麼個說，我教你。」百鵲道：「那我也是兩……母女倆比**——差不多！」

    「哎呀！羞死了。」姑娘們刷地低下頭，撲嗤一笑，「百鵲啊，你說話這麼蠻實！」

    河妹說：「老實話，叫福……娃哥哥給我們辦個學堂，叫沈姐姐當，嘻嘻，當先生，我們都去唸書學寫字。」大大、百鵲連連嚷道：「要得要得！」

    雜役們己經睡去，只有執勤人還在陪夜。前院正屋裡，並非閒聊。

    沈秀才對永興說：「特工隊員的覺悟教育我義不容辭，識字的事，可不可以叫沈欣陽去給我當助手？」永興恍然大悟：「哎呀！」歡欣道，「嘿嘿，娃娃背在背上我還在到處找娃娃，夢裡回首，我怎麼就沒想到？先生培養的人才有用處了！」一經提醒，永興觸類旁通：「可以叫大大、百鵲、石牛他們都去當學生，我們以……以縣府名義還可以辦一個學堂，那才好哎！這事請先生操辦。」沈秀才欣慰道：「李縣令所見極是，與我不謀而合，永興啊，像個好官，哈哈！」永興摸摸頭，嘿嘿兩聲。然後道：「我涉水不深，走的路不長，未得深水之龍、路遙之馬，龍興區區長人選無著落。我想，為官者，統治一方，關係民生，品性、魄力當為要素。」沈先生道：「你的思想青出於藍，議政會上你已強調過了，相信有反應。」永興道：「也會有不同的反應：不滿。」嶄釘截鐵道，「我才不管你那麼多呢！學古人不拘一格用人。」福娃所讀的書理全都應用上了。

    「李縣令，早點睡，莫累到了。」

    「先生，你也早點休息。」

    沈秀才去後院叫道：「欣陽，你們散得伙了！」姑娘們答應一聲：「喔勒！」

    河妹給永興端來洗腳水，說：「福娃哥哥，讓我給你洗洗嘛，我想摸摸你的腳，好耍也！」永興見她如此說，不禁笑了。「好吧，就一次。」

    河妹呢，言傳身教，她爹的腳通常是她媽給洗的。而整理床鋪也是學她媽的樣子。「你回去睡吧，河妹。」永興上床的時候說。

    「不，我想挨你坐會兒。」

    永興想了想，咧嘴笑笑：「准奏！」

    終於一點一滴湊攏。終於首次正式品味肌膚之親。

    唉，眾生，鵲鳥也要親親嘴，得到片刻的慰籍，足慰人生，是這世間太苦了嗎？

    「福娃哥哥，我想……我想……給你。」聲音低得後來幾乎聽不清，也許怕福娃不解其意，伸出柔和的小手去摸福娃的根以示通知，而臉蛋的火辣福娃卻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他也有些挺不住了，欲將跳入焚燒靈魂的大火中。

    福娃就是福娃。

    「河妹，忍忍吧，等成親再說。那樣我覺得好些，一次性走了，走到白頭偕老。」

    河妹哭了。「不，福娃哥哥，我要……先給你，才，才放心，免……免得被別人占……佔先。」漸漸哭發了，又是哄哄地哭。「陳在一他……」

    永興默然無語。片刻才道：「我曉得，河妹。」擁過河妹，透過衣服，完全投入的親熱撫摸。

    許久，許久。

    「行了，河妹，忍住吧，聽我的話。」這一番首次激情開發，不亞於正式，河妹感到滿足了。

    「你能忍，我也能。」漸漸恢復了平靜。

    「福娃哥哥，給我們辦一個學堂好嗎？還有，我們都想幫你，你們的大事她們都想出力。」

    「我的好河妹，那就再加一個親親。」

    「哎呀！」

    睡吧，寶貝，北斗星守侯著你們。

    而冬天野山中的低等動物們不知怎樣過夜的。它們冷嗎？

    當北斗星消失在魚肚白後，世間眾生從休眠中蠢蠢欲動，世界又活躍起來。

    膳房大師傅尹天應私人求見李縣令，他四十出頭，中等個，顯然違背了一夜休眠生理規律，熬夜的樣子。清瘦的身體，是否說明無偷吃撈嘴習性，作人有德呢？縣官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見的，近水樓台，他是衙內各部門膳食大師傅。沈秀才領他去見縣令，進屋，看坐。

    「二位大人請坐，草民初次求見，應當站著說話。」

    「尹大叔，你有何話？」

    「李大人在草民看來，雄才韜略，品性之良，五百年難出的奇人，當個縣令就委曲了……」

    「尹大叔過獎哎，我畢竟年少，當個縣令足夠了。我只不過自幼性格不那麼活躍，愛思索問題……」尹天應打斷永興的話：「這正是性格內向的成就，天下有智慧的人多是內向者，試想一個成天喳喳呼呼的性情，頭腦有靜思條理的空間嗎？而智慧出自冥思條理，對平凡事物的觀察。」

    永興與沈秀才對望了一眼。

    「聽人紛紛議論，說李大人要不拘一格選舉區長一職……」聰明的人聽話一句，嘗湯一口，永興再次打斷尹天應的話：「尹大叔是想薦舉呢，還是毛遂自薦？」

    「草民思索一夜，斗膽毛遂自薦。我知道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想當官，那我明確地稟告大人，追隨二位大人，」永興正欲追問，尹天應又打斷話頭說：「我知道大人會問我為什麼追隨你，那我明確地稟告大人，憑你法辦麻柳鄉鄉長，免租均田地之舉。」

    永興與沈秀才又對望一眼。

    「你讀過書嗎？」

    「讀了一年，讀不起了。」

    「好，」永興說，「今日下午，你自掏腰包，錢帶充余些，親自上街買些菜，我和沈理事官要品嚐你大師傅的手藝。此事如何，吃了再說。但你要作好兩種心理準備。」

    「想了一夜，啥沒想到？那……草民告辭。」一面回轉，心中卻道，豈不是要我出水，請客嗎？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唉，也罷。

    永興長出一口氣。

    「嘿嘿，沈先生，你嫉妒他嗎？」

    「世上人多妒賢嫉能，我羨慕還來不及，此人超過我。真是芸芸篷篙埋真人啦！」本來高嗓門的他，又嗨地一聲一拳砸在牆壁上。「這人當個區長小了！」人世社會因緣造就，機遇良性之人多，則事易成，遇小人一個，便難成事。永興道：「聽先生一言，我又長了知識。請先生去把百鵲、石牛叫來，我有事情交待。」

    「勤務大哥，去把沈欣陽叫來。」

    沈姑娘來了，永興說：「沈姐姐除了去教特工隊員識字，平時安排工務外時間就在我這裡教石牛、大大、百鵲寫字。等學堂辦起了你們都過去。在特工隊那邊要遵守特工制度。今天就開始當先生吧，世上多少事，從來急。」

    「是，縣令弟弟。」

    永興嘿嘿地笑了。少年縣令，日理萬機，三少年與河妹、大大都是同齡人，十五歲余。

    沈欣陽初進大場面，面對那麼多兵，初有些怯場，不過有窮書香門第熏陶、邱大耿之親事的振作，很快趨於自然。特工隊員幸運有這麼一位姑娘當先生，精神為之一振，學習更認真。邱大耿在後面欣賞場面，自然多聚焦於沈姑娘。

    沈姑娘長相良好不算優秀，但端莊、豐滿，鶯歌般的聲音彌補了不足，是最有吸引力的風景亮點，整個地把邱大耿征服了。世上男女不一定都只在乎外表，沈姑娘亦有內在文秀氣質的配合。

    時間到，沈姑娘碰見故意在門口等待的他。「邱……邱團長！」她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開口說第一句話。邱大耿伸手欲握，一面緊張地說出早己醞釀在胸的話，如打仗要準備，不然臨時會結巴的：「沈姑娘辛苦了！」沈欣陽見對方要握手，一楞之下從娘肚子下地也沒這習慣，不過反應很快，羞澀地側過頭伸出了手。

    邱大耿感覺那手是那麼豐腴而細刷。那滋味，嗨！

    人世間的夫妻，要是永遠有初戀的神妙感多好啊，可是，世界事物的屬性就是「熟習的地方沒風景」，因為有個「習以為常」成語作怪。

    百鵲、石牛聽了永興交辦的事情，笑得前仰合。

    尹天應出門上街置辦菜餚，卻見一個老叫化子向他乞討，城裡哪能絕了叫化子身影？但他就是少遇。

    「大人行行好，給個錢吧，我還沒弄到早飯吃！」

    尹天應給個銅板：「大叔，拿去買個饃！」

    沒前行到八丈遠，又有四五個小叫化子圍上來要錢。尹天應想了想，一人打發一個銅板，一面口中唸唸有詞：「唉，我濟得人一次，濟不了人一生啊，不是根本辦法。」

    尹天應親手操作的飯菜，永興他們去吃了，吃得很開心，卻白吃白不吃，沒有拍板定錘。尹天應只好作最壞的思想準備。

    翌日縣衙議政例會，尹天應接令，請他也參加。

    他知有門道了，失望變為心喜。當韓大宣佈委任尹天應為龍興區區長時，他由心喜變為心跳、激動。全場驚異，繼而為這從未見過的新奇事鼓掌。

    會議結束，尹天應被留當場。韓大代言詳述，笑道：「尹師傅，哦，不是，該叫你尹區長了，你以為一頓飯就能換個區長嘛，你己通過了一次考查……」

    「考查？」

    「你上街買菜遇到幾次叫化子，說了些什麼話，我們都知道，那是故意安排考查你的。」

    尹天應又是啊地一聲：「好玄啦，幸虧我心不壞，也沒說壞話。」沈秀才說：「就是專門考查你的品行的，這事就我也沒料到，哈哈！恭喜你！」伸出手，狠勁地握，握得尹天應手生痛卻笑得開心。原來，永興交待百鵲、石牛的事就是找叫化子，找不到也要找幾個不是叫化子的裝扮叫化子，你說百鵲、石牛樂不樂？

    「要是能消滅叫化子社會現象就好囉！」永興如是想過。

    邱大耿目前最急的是公私兼顧的事：十挺機關鎗一手交槍一手交人。

    永興設置探子的眼界不會那麼狹隘，僅限於偵探王三春，聯絡伸向了山外、羅口、漢仲。無意中合了軍事戰略上的內線、外線之舉。放的長線還真個起了作用，從漢仲一站傳一站，快馬來報，武器彈藥己運抵漢仲，要保安團親自去押運回遠定。邱大耿興奮中擔心的不是押運安全，而是機關鎗支數量，雖然原申報的十二挺，如不夠，打算絕不裝慫丟面子，親自繼續上行強求。永興說：「黃一甲只留下了部分彈藥，槍一支未留，此去用土傢伙押運洋傢伙，又不會使用，安全第一，作事周到，方可防患萬一哎，要麼你們就地換裝備，學會了打槍才起程返回，況且當今又不是太平盛世。要麼這事得我與百鵲、石牛隨行。」商討的結果，邱大耿巴不得有三少俠仗膽。

    出發了。保安團出動了一營人，其中有春娃子。

    將士們興高彩烈，春娃子的山歌得到允許，放聲高歌。邱大耿想，這也不影響什麼，還怕招來土匪麼？他也愛聽苗人山歌。

    「阿妹子臉乖乖捨，阿哥我心癢癢哎，黑了看星星捨，白天望太陽哎……」百鵲聽來首次暗暗怦怦心跳。這山歌，她首次聽到時，春娃子是唱給她聽的。

    去漢仲的結果，啊！順利！大吉！

    十二挺輕機關，千二支漢陽老槍總也是槍，子彈三萬發，手榴彈五十箱，每箱五十顆。「李縣令，你太有面子了！」抱起永興甩轉轉，永興格格地笑，眾軍士歡呼。給揚大人送了土特產厚禮，揚大人歡喜道：「有李縣令，我放心，什麼也不用交代！」

    邱團長呼道：「弟兄們，再怎麼重，壓死我們也要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