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1章 福娃出巡 文 / 天籟音
大大的身高用現代長度度量和計算方法,四捨五入己有十六歲一米六。但他的潛質不是量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跟屁蟲似的瞎參合射擊訓練,那一靶心擦邊擦出了閃光點,成為自信心的發酵面。「福娃哥,你去跟邱團長說,叫我加入神槍練習行不行?」她似乎很吝嗇氣血,話多傷氣,十六個甲子以來說了第一句最長的一句話。
「你?」永興說了最短的一句話,顯然是話裡有話只能算作半句話。
「求你了我給你跪下!」大大開天闢地以來又說了連標點符號也沒有的急切話。
「准!」一個字一聲吼,大大只蹲了個馬步便被吼起身來,因為她被福娃撫頭一串格格笑聲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意味著什麼。而永興的心理剎那間己翻過了唐、宋、元、明、清五朝代史書第五頁。那是奇智童心天真開心的笑。
大大心裡從此多搭了把太師椅:槍和子彈,把壯實的石牛給擠扁了。
兩月後,大大綻開了有生來最燦的笑容:「石牛,我三槍只穿了一個孔,那些兵哥哥的舌頭掉得像狗舌頭長,差點兒縮不轉去!」大大開始話多了,雖然冷美才是她的特色。石牛使勁搓耳朵,半天才醞釀出一句得體的話:「你比我能了,那你不是要翻到我的肚皮上來了?」
大大又恢復了梅香暗動的冷美,半個字也多餘,扭身就走,帶上依然緋紅的臉與心跳走掉了。
大大成了神槍手不是吹來的,因為風對子彈飛行的影響是她首先體會到並吹給將士們。現在,大大找到了自已的位置,不再是無能的大大,感到可以和名聲遠播的三少年媲美了,邱大耿也它媽近朱者赤,不拘一格,給大大樂哈哈套上軍服,聘為射擊教頭,這下子大大不多說話也不行了。
邱大耿心情當然好了,他已通過驗收,二百神射手一百神投手永興的批語是:將就!於是世界上又一次驗證了「順理成章」成語,他單槍匹馬攻破了沈欣陽最後一道姑娘防線—成親入洞房了。
百鵲的姑娘防線依然固若金湯,因為沒有「棒老兒」來攻擊,春娃子的那點兒火力她無反應。不過,這次主動去軍營找春娃子大阿哥了。春娃子奮發圖強,如今也打了翻身仗,掛上了神射手隊長光環。
「春娃子大哥,」百鵲兩手叉腰,說,「我們要陪福娃哥巡訪去了,想來跟你打個招呼!」春娃子有點兒氣餒,原來你為這事啊,我還以為鳳凰來落架。但也欣慰道:「鴉鵲兒要飛,麻雀沒本事同行,有你們去,大阿哥我更放心,敬禮!」
百鵲笑了。
春娃子並未因軍人的轉型而轉變為豪氣的性格,外侄打燈籠—照舊(舅),也許血與火的洗禮還不夠,也許兔子永遠變不成騷公雞。不變的,還有苗人的放歌。
「鵲阿妹,我送送你喜歡嗎?」
百鵲點點頭:「嗯啦,那你給我唱歌,小聲一點兒唱。」
「阿妹子臉乖乖捨……」春娃子依然老調重彈開歌頭,接下來就讓百鵲新鮮。
「遍山的映山紅(杜鵑花)哎,哪比得上玫瑰花,溫順的花兒哎,哪比得帶刺的花,阿哥好想摘哎,就怕把手扎。」春娃子這時之所以老調重彈,無非想喚起百鵲的聯想,可惜百鵲是漢家人,不會對情歌,不便委婉地表達心聲。
「大阿哥,我叫福娃哥給你也相個姐姐,你該有個,有個她了。」
這下子春娃子歌似哭:「石磨有心竹無心,阿哥有情妹無情,有心栽花花不開,阿哥眼淚流背心。」春娃子以歌作答,百鵲啞鵲無聲。
哥送妹妹攏屋門,道聲大阿哥你回去吧,鵲妹我把你歌裝在心。
永興愈出府巡訪民間,體味山水鄉音百姓聲,至於是微服私訪抑或公開,覺得隨機應變的好。原打算讓百鵲,石牛留守。百鵲說:「福娃哥,當初結拜是恁個說的?你只帶兩個隨從兵兄弟我不放心。既是巡官我也該巡。」永興乜斜著眼睛想了想,道:「理由好像還充分,行哎!只是石牛老落單,嘿嘿,該不又會出個啥事吧?」
「福娃哥哥,」河妹說,「你又要離開我,我怕!」
「乖,聽哥哥的話,你和沈姑娘都成了學堂先生,有沈先生、你大哥、春娃子大阿哥,好多人照顧你,不怕。」
永興率兩隨從兵大哥趙明明、魏正根、百鵲晨早出發了。邱大耿也來送行。趙明明、魏正根兩人乃神槍隊員出身,各背負鋪蓋卷,暗帶一支手槍、
上路了,永興說:「我的腳印就是縣衙大印,我想江山盡蓋印,行嗎?」魏正根想想道:「縣令的腳印就是一付圖案,要看怎個畫法。」百鵲說:「就畫那年我們見到的,紅軍說的五角星,按五星路線走,嘿嘿,好耍好耍耶!」
永興不聽勸,不看黃道吉日,但選擇晴天出行。初秋的景色隨著人的好心情變得更美好。百鵲的心情更更好,似乎又找回了屬於她的某種感覺。
石牛也該獨擋一面了。年幼單純不懂得還可以耍耍官架子,公務日常業務知識屬下也樂意教他,平日就溜躂小城治安,最愛去的是學堂,大大定時去讀三字經,己能背能寫了。只是不懂經,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還嘗得出那麼一點兒味道,第二句「性相近,習相遠」就山羊吃薄荷—不知其味了。全城的娃娃開始脫離私塾性質,進公立大學堂,改稱先生為老師。永興與沈秀才為關顧到窮人孩子,廣種薄收,沈欣陽、河妹與城裡人士思舉人三老師百十來學娃,大大、石牛自然是孩子王了,其樂融融。
十來個孩子群攻石牛,搬腿、騎肩、推搡,孩湧牛沒,就是巍巍不動。四隻小手伸向了石牛襠部腿根、腋窩摳癢癢,還真是弱點,石牛忍不住笑軟了腰轟然仰面倒地,一個臨空側翻脫離孩群失去平衡,習慣的右肘撐向地面,等待右肘的是塊石頭,右肘骨折了!石牛倒地怕壓壞小同學,側翻脫離傷了自已,那也比傷了別人強。
三少年中兩次輪到石牛落單,每次落單就出事,第一次落單天倉山李家遇黃少伯率匪為難;石牛老愛失蹄,第一次失蹄惹下人命案,第二次林中失足跌了個與大大嘴對嘴,倒也佔了些便宜,是吉運上簽。這一次失蹄可是下簽了。
「哈哈哈哈!哎喲!」石牛呻吟一聲依然笑得開心,是慶幸沒傷到孩群,驚壞了大大,驚呆了河妹、思舉人。不過這不是不治之症,五千年人類文明進化接骨斗損算得了什麼?石牛寧願久傷不愈,因為招來了大大的慇勤照料。「石牛,還痛嗎?」
石牛嘿嘿笑:「看到你就忘了痛了!」
黃一甲的出生之家至多稱得上個小土財主,卻因被免租分地怨恨最大,最終不發不行。己半截黃土埋身的、七十有餘的黃老太爺憤憤道:「鳳凰變雞,缺了德了,叫我們親自拿鋤頭下地,自種自收,還真它娘的變成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受這份罪!」為了自家利益也有為眾財主出頭的自豪,就在永興出巡的五天後,命三兒子三黃帶上盤纏,出山去找大兒子黃一甲。
「去叫大黃帶隊伍回來把娃娃知縣給我滅了!還我祖宗福德,別的縣都沒整財主,沒分土地,量他娃兒屙不起來三尺高的尿!」
永興一行不走大路專尋小路徑,不歇區、鄉政府專竄農家屋,觸角邊境地。於是向東北方向直驅子碾區,將以此為基點,沿遠定縣邊境走一圈是也!如畫縣域地圖,行蹤在出發前留下了情報。他們當天翻子星山,下山路過一村落,不過五六戶人。稀少的田里,農人正在用拌桶打穀,坡上有人在砍包谷桿,這裡的農作習慣,先扳掉包谷棒子,後才回收其草。百鵲說:「福娃哥,我們去討飯吃,沒飯吃找開水吃乾糧,餓了。」這是正道中人行為,不似棒老兒強取惡要。趙明明可不能直呼其乳名福娃,道:「李縣令,歇會兒吧,也不在乎急。」
走進院落,沒見看家狗出面歡迎。就是有狗出來,永興已用不著像當年進陳鄉長家那樣擒狗。進哪家門呢?總不可能因那家都可以選擇而難抉擇,一家也進不了,那不成了寓言笑話?隨機去一門戶前。
正屋有個中年人在編竹背兜。魏正根發話:「主人家,給我們燒個茶喝,要乾淨。」主人依然編織著,未打算動彈。「你們到哪去?屋裡人都上坡了。」冷淡的語氣。「我們到子碾區,路過。」百鵲道:「我們另找一家,走!」
離開這家,見幾個老小各扛把包谷桿回來,卻是主人先開口:「幾位稀客從哪來,我看到你們從閻家出來,到屋坐到屋坐!難怪昨夜夢見我的房子閃金光,果然有貴客來。」顯然智商高一些,待人接物熱情。進門不用表明來意茶壺早已掛在了火上。
趙明明道:「多謝主人,我們去子碾區,找杯茶喝吃乾糧,吃了又走。」主人道:「哎呀,太陽落山還有一竹竿高,前頭野豬山二十五里無人煙,我看你們鋪蓋就帶了兩床,就歇下,明天早再走吧!」真是出門由路不由人,百鵲望了眼永興,然後肯定地說:「要得,麻煩你們了,那就給我們煮飯吃,我們給食宿費。」
主人年約四十,高而不瘦,性格開朗,一臉老農風霜形色,看來是個好客性情:「先不說錢的話,出門人嘛,要得好,打個顛倒。管你們四個一輩子管不起,管幾頓飯還是沒問題的,現如今各家都有了土地,又沒棒老兒搶,幾頓飯算啥?只是你們先前去的閻家,從來不好客,生怕客人添麻煩,一年四季很少有人邁他的門坎,結果呢?做莊稼請不到幫忙的,你說有啥意思?聽說我們的娃娃縣令是觀音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下凡,來普渡眾生的,」指指永興道,「聽說只有你們這位小老弟這麼高。」大家樂意聽他一個人敘嘮個沒完,暗中發笑。
鐵罐煮的包谷米洋芋飯特別上口,還有脆鍋巴,誰都愛摟罐底鏟一塊撈在碗裡。
正吃飯,院外傳來吆喝聲:「做木活路囉—!」一行二人,望了望趙明明一夥人,擺擺手,去了另一家。魏正根楞神,欲言又止,隨後跟了出去。
是夜,村落人不召自來湊熱鬧看稀客。百鵲三人出面與之閒聊,永興只出兩張耳朵聽。睡覺百鵲與女主人及小女同床,把男主人擠跑了,跑到另一家去擠床,給永興單獨空出了一張床。衛生呢?看看還不錯,那就不勞隨帶的備用床單的大駕了。讓它依然躺在包袱裡睡懶覺。
翌日早起身,趙明明取出一塊大洋付食宿費,主人說:「算了捨,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咋得還向你們收錢?」百鵲說:「大叔你過來,把你耳朵借給我用用。」耳語道,「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善財童子,給的錢你能不收嗎?」待主人反應過來,一行人己快速離去。
主人一頭癱軟在地:「天啦,沒見過啊,我祖上積了德呀!」待消息傳開,村落人齊至路頭,望著上山的一行人重新回味、自豪。
永興的身份,允許放馬後炮。
那個閻家主人,多少有些後悔。
另一家,兩個木匠手藝人也起了身。
啊!驚喜。野豬山並未見到成群的野豬,卻見到滿山開裂的板栗、未紅透的柿子、野梨,大自然似乎專為彌補此地無人煙的不足,為行者充飢解渴那可是鄭家女嫁給何家—正合適(鄭何氏)。陰陰的天氣未能沖淡他們的歡喜心情,正是顯露兒時本領的時侯,百鵲率先爬上高大的梨樹,永興、趙明明、魏正根則爬上板栗樹猛搖,笑聲和板栗辟裡啪拉雨點般滾落,早己驚飛了林中穿戴華麗的錦雞和著裝樸素的野雞,而錦雞與野雞的叫聲也有雅俗之別。
永遠美好的大自耶!別破壞了它。
永興在樹丫上蕩鞦韆玩耍,一邊歡道:「落那麼多多可惜了啊,未必真是叫我們吃不完兜著走?」另一棵樹上有人回答:「這野山的果子本來就是百鵲百獸的生活嘛!」也不知是無意或是有意,樹尖上的百鵲耳朵沒閒著,以為他們有意拿她名字取樂,己然喜笑道:「那你們都給我留下,不許搶我的生活哎!」
下樹拾果,拿回路邊,正在享用山珍,兩木匠手藝人隨後而至,那就分享成果吧!魏正根似乎認識手藝人,笑道:「一塊兒走麼?」一手藝人神密一笑:「道不同。」另一人道:「不與為伴。」
子碾區是淺山區,人類宜居地,人煙稠密。南北方向各有一屁屁石、**石相映成趣,似乎因風水之故,這裡姑娘風流成名。ど妹河不需遠途勞頓就投入嘉陵江懷抱。ど妹河河道緊,水深可撐船,是外埠碼頭。永興一行進入子碾境內是在翌日太陽出山時,這時的陽光顯得格外有朝氣。遠遠一股炊煙源於一家瓦房大院,嗩吶聲正酣,那就意味著不是過喜事就是有悲事。趙明明說:「聽嗩吶調子肯定是接媳婦嫁女。」
百鵲翹嘴:「你咋曉得?」
魏正根笑道:「人家接了婆娘的!」
永興道:「想必原來是家財主哎!」
百鵲說:「不曉得是個壞財主好財主。」
趙明明感悟似的說:「有幸隨李縣令出外逛逛,長長見識,人一輩子窩地老,只看見篩子大個天,划不來,有啥意思?」
永興受感染道:「當一回縣官,轄地都沒留過足跡更沒有道理。走,我們去趕酒席,正好人多哎!我們也去送個禮,嘿嘿,不愁沒好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