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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35 緊急行動(2) 文 / 天籟音

    翌日早,送永興的與送傷犯的兩路人,不約而同進了街上梅醫生家,想必梅醫生是當地一把手了。張秋水算得應付自如,連夜被招的四個保丁也到位,原奔看押而來,這下子多了項意外而光榮而自豪的任務:看護縣令。兩方人馬見狀,不由得感到有些滑稽,張秋水說:「把犯人弄到別的醫家去,別跟李縣令在一起。」永興笑笑道:「不是怨家不聚頭,既然與本縣令緣份不淺,那就隨緣吧!」而他的眼睛己似兩顆欲熟的桃子了,這是外形,內感呢?燒痛感己波及到頭痛了。路途上又拉過一次肚子,形神己弱,只是精神未減。

    梅醫生可沒功夫也沒那閒心給兩犯人取子彈,命徒弟動手術。這徒弟亦是分田受益人,知情後狠狠地哼了一聲,然後冷笑一下。麻藥呢?可用中藥配製熬水加針灸,但徒弟卻不用,拿起尖刀直剜起來,痛得人犯撕天裂地,直喊閻王來救命。徒弟道:「叫春啦?!沒聽說過關公刮毒嘛,虧你還是個財主狗崽,怕只讀過《女兒經》!」一面手術一面嘀咕:「這兩位還真是神啦,說打的腿就是腿,沒想要你們的命!」

    手術剛結束,受傷人犯的娘老子聞訊攆到梅醫生家。其中一人犯的老娘抱住張鄉長的腿呼天號地犯潑:「還我娃兒的腳哇,打殘費了哇……!」百鵲正無處出氣,哪有什麼孩子與長輩區別、尊老愛幼觀念?只有敵對概念,況且她明白自已是官,上去扯開那老娘,啪啪兩耳光口鼻見紅:「趙大哥,魏大哥,命令你兩個給我把她也捆起來!該打死你兒子還少麻煩!」二人毫不猶豫應聲去找繩子。

    百鵲不尊敬那老娘,卻尊稱部下為「大哥」,她是懂禮貌的知分寸的。犯人家屬這才吃罰酒,連連告罪,也不呼天號地耍死皮了。那麼捆綁也就免了。

    巡察的性質變了,百鵲三人成了護士。梅醫生苦讀一夜《本草綱目》,想從書山採得靈丹妙藥,當他終於選得一有勇有謀方子時,覺得醫術大大提高了一步。深感一付方子就是作一篇文章,陰陽生剋利弊,既不能太保守又不能太莽撞,需拿捏得恰如其份。第二日,永興腹瀉停止了。

    如風的傳言吹來人山人海,梅醫生門庭從此將大大光耀起來。「我們要看望李縣令!」「剮了那兩個歹毒的傢伙!」

    百鵲他們只得把永興梳裝打扮一番,以恢復一點本來神氣。趙、魏二人將永興似小孩子般抬架起來,以增加高度提高視野,在人海的擠讓下遊走街道,百鵲、張秋水緊隨其後。此情此景,雙方誰不動情、激動?

    人們望見娃娃縣令眼纏白布,從那時隱時現的酒窩、恭正的嘴唇,便可猜想一定是個俊俏的少年。只聽娃娃縣令開口道:「父老鄉親們,哥哥姐姐弟妹們,我乳名叫福娃,福娃給你們還禮了!」雙手抱拳,「福娃感動,別把我惹哭了,你們給了我力量,我願為廣大人民粉身碎骨!」行至街頭,一人爬下叩頭:「下官是區長,迎大人來遲!」永興說:「既是區長,隨我回梅醫家去。」人海中,有小孩喊了一聲「福娃哥!」接著有三幾聲試探著呼應喊「福娃哥!」,又帶起了一片,一片帶動了全體呼喊,直呼縣令乳名。

    還會怪罪他們嗎?那是百姓的親暱、愛戴。你聽:

    「福娃哥!福娃哥……!」

    「福娃哥!百鵲!」

    「福娃哥!百鵲……!」

    漸漸有了節拍的呼喊如吼號子,經久不息。受傷人犯娘老子也身處其中,不知可有那智商作何感想?這時誰想陷害福娃,豈不會被踏成肉泥?浩大的聲浪隨永興一路滾動起伏,強大的精神力量灌注向永興、百鵲及趙、魏等隨行,淨化了心靈,何嘗不激動、昇華?直到送回梅家門。這就是正道,這就是力量源泉,這就是回報,夠了,值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此情此景,直想、立即去為他們,為百姓殉道成仁。永興哭了,百鵲眼濕了,趙、魏二人鼻子發酸。

    第一個送來煮雞蛋、梨子慰問品的,是一位二里外的大嬸,這回吃一塹長一智,經梅醫生同意收下。接下來便招架不住了,慰問品蜂湧而至,但在永興授意下全謝收了,並一一登記,專用了間屋子堆放慰問品。有心計的人永遠有心計,還愁叫你吃不完兜著走嗎?幾十個兵將來到正好分享。要得好打個顛倒,如今百姓生活改觀,送來又叫他提回去他會是個什麼心情?而收下並登記他感到多有面子?這不是受賄,收下的是百姓的一片心意啊!至於防毒,只能叫豬狗低等動物檢驗了,因為梅醫生未習得識毒本領。

    出了這等變故,孰輕孰重,司茶姑娘只有表示歉意,毅然辭去闕家喜事司茶職事,回家稟告事故。如果她無動於衷依然笑微微端茶遞水下去,反倒說明她不是低能兒就是輕浮了。又執意拎著包袱去街上梅醫生藥鋪。看來這大姑娘瓜熟蒂黃,己具有獨立自主心勁了。她進門時遇兩門崗保丁阻擋:「幹啥的?」

    「我……我要找百鵲妹妹。」

    「百鵲妹妹?哼,好笑,百鵲巡官還是你妹妹?!」

    「李縣令還稱呼我為姐姐呢!」撲哧一笑,暫時又還原了喜樂的性格。

    「好吧,我進去通報一聲,你等著。」

    她被准許入內。

    「是你呀?上茶姐姐!」百鵲喜迎道,「找我做啥?」

    「我來替……替罪。」

    「哈哈,姐姐你有啥罪?」

    「請你領我見李縣令。」

    「李縣令,姐姐來看你來了。」

    看來她想把縣令的姐姐當定了,便宜佔定了。

    縣令眼睛依然包紮著,她只看得見永興咧嘴一笑,說:「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雖然只聽過那麼幾聲叫。」永興也開起了玩笑,因為愛開玩笑的人感染了他。「幸虧我未受傷前看見過你,有話給我說嗎,重要嗎?」

    「我,我那個人害了你,他該死,我來給他替罪,我來服侍你,跟你們走。」

    理由到充分,心裡還打有什麼順理成章的算盤?如是,她的命運也將隨之改觀。

    「他是你什麼人?」

    「他……他是我快要成親的男……男人。日子就定了的。」

    「叫什麼名字?」

    「闕一芯,小名芯芯。」

    至此,才知曉司茶姑娘之名。

    永興笑笑:「你有二心嗎?」

    「一心一意。」芯芯馬上明白過來,佯惱道,「縣令編排我!」

    百鵲笑意不正常,去對永興耳語。

    永興開心一笑,道:「看來你這個姐姐當定了!好哎好哎!」

    與愛樂趣的人相處就是與快樂相處。原來百鵲要給春娃子阿哥牽紅線。三少年皆把春娃子稱大阿哥也就是漢族稱呼的大哥了,芯芯不正好為姐麼?

    闕一芯如願以償。

    聯絡傳信的,一站接一站晝夜兼程,翌日下午縣令受害的消息傳到了終點。永興對區長說:「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我有一排將士可能己動身,請你準備好吃住。」

    又一個第三天,永興的眼睛消腫了,燒痛感大大減輕,再次拆開包紮,梅醫生說:「請李縣令慢慢睜開眼睛看看!」

    好緊張的心情啊,這一拆就是驗證他老梅一夜挑燈是否沒有白辛苦,百鵲直喊:「福娃哥,加油!福娃哥,加油!」

    豈是「加油」能濟事的嗎?區、鄉長等人亦是捏一把汗。「怎麼樣?」

    永興沒回答,也沒他們希望的笑,但也沒哭。百鵲急了:「說呀,到底怎麼樣?」

    「睜開第一眼,看到的世界花花斑斑,嘿嘿,」永興笑笑,「是不是眨眼間世界變了?」

    眾人卻笑不出來。神情黯然。

    「不過看第二眼好多了哎!梅醫生,不錯,繼續。」眾人稍安,梅醫生長出一口氣。

    區長說:「李縣令莫焦,常言說,病來如山倒,病好如抽絲,李縣令不是凡人,會有奇跡發生的。」

    永興說「你們在外候著吧,我要回房間靜一會兒。」

    靜什麼?他是想哭。誰捨得那一雙神眼?就這樣丟了嗎?

    哭,不能出聲,只是淚如泉湧,此刻最脆弱,想起了爹媽想起了河妹眾哥們,也想起了無修上師、呂在二、黃一甲。驀然想起了眾百姓的歡呼,立時精神一振,值!任重道遠,黃瓜才起蒂,有多少事還要去籌劃哎!

    永興調正情緒,打算安心地睡一覺,也只有安心才能睡得著。一覺睡到日當午。

    永興醒來習慣地睜眼,卻依然一片漆黑。摸摸仍被包纏著的眼睛,但覺又恢復了不少。真是眼淚的作用嗎?嘿嘿,那就哭它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吧!可真是有眼無珠了,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心靈的窗戶被破壞,神眼曇花一現,未必花花斑斑暗暗淡淡的世界從此屬於我?屬於我的,還有平庸無能?

    街上響起了一排兵將整齊的跑步聲,鏗鏘叮咚,震得地皮發怵,震得居民開天闢地見稀奇,那是春娃子焦急地故意顯擺聲威,春娃子的兵風塵僕僕到了!算得上快速反應。春娃子一百個想來,掛牽的,不止永興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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