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無上道果 文 / 黑白假面
顧聞道見顧唯竟有這等天賦，大喜過望，也不顧身體有輕傷，和顧唯面對面坐著，一一傳授他神識心經，教他操控神識之力。顧瑤見兩人正在興頭上，顧聞道的話自己也聽不懂，只好先回去了。
兩人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神識心經本來便很長，加上晦澀難懂，顧聞道早已做好了連講三日的準備，沒想到顧唯雖不能立時理解心經所述，卻將他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都記了下來，讓他複述，竟一字不差。於是顧聞道又開始詳細講解這神識的玄奧。顧瑤在此期間多次來探，卻也不便打擾，兩人已踏入修道一途，辟榖十幾天也不會有什麼事情，於是顧瑤便放下心來，每日只是遠遠看著，自己打坐養氣，修為亦有所進展。
雨仍是下個不停，顧聞道索性便不離開武庭了，每日在顧唯身邊對其加以指導，顧唯悟性過人，很快就掌握了不少訣竅，但神識之道玄妙無比，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學得精髓的？顧聞道只道顧唯方才入了門，要他切莫心急，一邊衝擊結丹，一邊感悟。
顧唯的修為漸入佳境，雖未結丹，卻已不遠，他的周天雖出現得晚，卻是由大能的玄力衝開，其大小乃是尋常修士數十倍，豈是一下子就能填滿的？待得他聚源完畢後，正好過去了半個月。
這一夜雨勢稍小，顧聞道講演了一日，便在武庭中休息。顧唯抬頭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雨點，但見水滴成線，連綿不斷，漫天好像都佈滿了千絲萬縷的線條。他再凝視看去，只見一道道透明的金線隱藏在雨幕之中，雨點雖密，卻好像故意避開這些金色細線一般，只是淅淅瀝瀝地下在周圍，不碰到一根金線。
顧聞道曾說，這神識之力不在識海之內，而是在人體之外，乃是神在外，身在內，精神高於肉身的象徵，眾生的神念散佈在天際，遙遙垂下，介乎虛空和大道之間，此乃虛無縹緲的神識之力。
雨幕之下本看不清遠處的景色，但在細微的金光之下，顧家的後山依稀可見，在層雲之上偶爾有雷霆閃過，消失在夜色蒼茫之中。顧唯凝視著夜空，雨點從他臉上飄拂而過，卻未沾濕他半點。只覺得神識光線越發地清晰，漸漸地，顧唯好像只看得見這些金色的光線了，什麼雨幕夜色統統消失，在他眼中只剩下一副由金色光芒交織而成的畫卷，彷彿天神從高空垂下了金色的珠簾，龐大的神識世界第一次在顧唯面前揭開了帷幕。
不論是橫臥在床榻上的人，或是隱匿在草葉下的蟲兒，他們的神識之光此時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顧唯的眼前，顧唯此時還不知道他所見到的是一副多麼了不得的光景，他順應著天地的指引，怔然伸出了右手，朝著夜雨邁出了一步。
就在這一刻，漫天烏雲退散，雨幕飄灑而去。只見天穹垂下的萬道金光倏然一顫，齊齊向著西邊收斂而去，顧唯一驚，生怕這些神識之力就此消失不見，連忙追了上去。
顧唯不停地奔跑著，想要追上這些急速消失的神識之力，但這些金色絲線掠去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超越了顧唯所能及的程度。顧唯一咬牙，引動天地玄力來推動自己的軀體，足不點地地飛身而去，一躍登上一座小山，只見新月從背後冉冉而起，揭開雲幕瀉下滿地的月光，而天地間的神識之力則已漸漸黯淡了下來。顧唯凝神再看，只見視野盡頭聳立著千百座大山，山山相疊，層巒疊嶂，好不壯觀。
顧唯心想：「這就是紫城和赤城的邊境了，小時候想來見識一下這邊的風景，可惜那時我雙目失明，沒想到今天追這神識之力，卻來到了這兒。」腦子一清醒，登時暗叫：「不好，我隻身來到此處，若是有人想要殺人，豈不是易如反掌？」於是轉身便要回去，匆匆一瞥間，竟看到重山之中竟有一座正閃閃發亮，天地間的神識之力正快速匯聚到此處。
顧唯停下腳步，心中忖度：「神識之力都往此處流去，難不成此處就是神識之力的根源？這裡人跡罕至，只怕也不會有什麼人埋伏在此，我悄悄過去一探究竟，然後馬上就回去。」
好奇心總算一時蓋過了危機意識，顧唯沿著山路追到一處山谷之中，只見夜色已深，狼嚎陣陣，迴盪在大山之間，伴著晚上風吹過峽谷的悠長呼嘯，顯得分外詭異。顧唯嚥了嚥口水，心中已經有些後悔來到這兒，但畢竟已經走了半個時辰，若是不去看個明白，心中怕是要憋得慌。
他腳程很快，點地無聲，像是一陣風般從山道上掠過，人影一閃而過，或高或地，從樹葉和灌木間掩藏而過，躲過山裡夜行的猛獸。這時天空徹底晴朗下來，繁星點點，神識光線幾不可見，但那座發光的大山已近在咫尺。顧唯輕輕一躍，攀上枝頭，細細查看四周。
說也奇怪，一路上野獸遍行，低吼聲時不時傳出，令人心悸，但到了此處卻安靜無比，就連蟲叫也消失無蹤，長風徘徊在十步之外，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阻擋在外一般。顧唯回頭凝視細視，只見虛空中漂浮著一層透明的膜，將這座大山整個籠罩了起來，再回去查看時，竟無法再穿越過去了。顧唯頭皮一陣發麻，只覺得來到了一個是非之地，斷然不可停留，但如今竟失去了退路，頓時感覺掉入了一個大坑，即便不知道前面會發生什麼事情，也只能接著走下去。
於是顧唯再次開始仔細打量這座山峰，只見其高盈百丈，橫盤六、七里，北面是既陡又險的懸崖，南邊是密佈而上的樹林，山下是一道自西向東的河流，連至懸崖邊成為一道瀑布。抬頭看上去，山頂仍有些積雪未融，覆蓋了一些乾枯的樹木，山頂橫生出無數尖銳怪石，其上還掛著一些動物的屍骸。
怎麼看這裡都是一處絕地，便是其中藏有重寶只怕都不會有太多人願意進來，顧唯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兒，若是就此離去則心有不甘，但若是一路向前卻未免遇見危險。
顧唯一開始心中有些慌張，到了此刻略定，心想：「鬼怪害人也不過是些招數，我修煉到現在難道還怕麼？」於是強作勇氣，又走出數十丈來到山腳下，查探四周，尋思：「剛才這座山分明還在閃閃發光，現在卻一點光芒都不見，難道是我看錯了不成？但此山外布結界，顯然是內藏蹊蹺，我且在四周轉上一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
他的腳步本來極其輕盈，但這大山下沒有半點聲音，他的腳步聲竟顯得格外響亮，顧唯不敢多發出聲音來，提息而行，神識細細感應，小心翼翼地在四周遊走。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顧唯已經將山腳繞了一圈，又走了回來，卻無任何收穫，當即頹然坐下，心生退意。
就在這時，他的神識與山石碰到了一起，竟毫無阻礙地穿了進去，只覺得山石內部金光閃閃，藏滿了神識之力，原來這座山中竟藏有一個巨大的山洞，那些消失的神識之力便是彙集到了這裡。
顧唯心中一喜，猜測其中怕是有什麼驚世神器，能吸收天地間的神識之力。於是再走了一遍，邊走邊以神識細細感知，走出三里之後，果然發現頭頂三尺處有個正好容納一人的洞口，被密集的樹木擋住，所以剛才並未發現。顧唯連忙躍入洞口，只見此洞又窄又長，人在其中即使是蹲著也要碰到頂部，只好匍匐而行。顧唯體術過人，在洞穴中速度依舊不減。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後，顧唯感覺自己似乎在漸行漸下，心中暗道：「原來這個山洞是通向地底，看來這座山中的洞穴很龐大，不知到底有什麼東西在內？」
心中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吵雜聲，顧唯頓時一驚，抬頭便要看去，不小心磕到了洞頂的石頭，埋頭一陣暗痛，這時再仔細一聽，只聞不到十丈之外傳來陣陣人聲，像是有人在高呼歡喝，好不熱鬧。顧唯心中一驚：「原來這山洞中有人居住！」
他小時候曾聽父親講：有世外桃源，藏於深山之中，人居住其中歡樂無盡。難道說自己今日誤打誤撞竟發現了一處世外桃源？
再往前約莫五步的距離，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天地間金光瀰漫，耀眼奪目，甚是壯觀。低頭看去，顧唯頓時一陣頭皮發麻，一時間連後退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見金光之下竟是人山人海，圍滿了整個山洞，再定睛看去，這人群哪有一個是人？分明是獸頭人身的怪物，少說也有上萬隻，簇擁著山洞中央的一團金色光芒，面呈臣服之色，同時頂禮膜拜。
顧唯漸漸冷靜下來，強作鎮定，抬頭看去，只見那團金光之中赫然便是一隻碩大的鵬鳥，其羽金光粼粼，威風凜凜，它頭頂金冠，赤目如火，仰天長嘯，天地間無盡的神識之力便朝著它奔湧而去，底下妖眾大呼：「鵬仙萬載不朽，一統天下蒼生！」
顧唯心想：「原來這是妖族的一個窩點，這隻金色大鵬應該就是他們的領袖了。看他的樣子，好像是要借助神識之力進行一次昇華，難道是要成仙嗎？不不不，妖魔皆是邪道，怎麼可能和黃帝一般成仙呢？」心中卻不確定，便接著看下去。
只見那隻大鵬漸漸地和金色的神識之力同化，融合成為一團耀眼的金光，顧唯以神識感應，發現其內的神識之力精純至極，達到了頗為恐怖的程度，那只鵬鳥似乎就是以神識之力澆鑄而成，此刻還原成了原形，便如銅鐵回爐再造，佐以更加上等的力量，便能製造出更為強大的肉軀。父親曾同自己說過，妖族通過不斷的涅槃重生來昇華自己的力量，越是強大的妖，能涅槃的次數就越多。眼見這隻大鵬的涅槃次數怕是至少要有三次以上，凌駕於此處所有妖獸之上，是以被信奉為神明。
見得大鵬即將涅槃，所有妖獸都是開始不停地膜拜，口中唸唸有詞，不外乎是對神明的祝福和祈願。
顧唯心想：「這些妖魔鬼怪竟然搞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此地不宜久留，我趕緊回去跟師父說一聲，讓他好好提防這些傢伙！」正要撤退，異變突生，只覺得胸口一熱，一塊銀晃晃的鏡片破衣而出，「簌」地一聲飛到了大鵬金光之上，銀光一展，當即將漫天金光連同那隻大鵬一起吞了進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妖魔們保持著膜拜的姿勢，怔怔地看著漸漸黯淡下來的洞穴，一時間萬念俱灰。
只見那鏡片像是吃飽了一般在半空中悠哉悠哉地打了個轉兒，隨後快如疾電地射向顧唯，「噗」地一聲穿進了他的胸膛。顧唯只覺得胸口一暖，那鏡片便消失了蹤影，低頭一看，上萬妖獸已然發現了自己，頃刻間玄力、兵器鋪天蓋地地朝自己扔了過來，只聽洞穴之中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殺啊！」
顧唯登時被嚇得掉頭便跑，敵強我弱，自己已經暴露，不跑那便是送死了。幸好洞口極小，那些兵器無法射進來，但鋪天蓋地的玄力浪潮卻將整個山洞轟得幾乎要崩塌了。顧唯連滾帶爬地衝出洞口，撒開腳便跑，腳下生風足不點地，一口氣奔出十里，心想：「總算擺脫他們了吧？」回頭一看，只見地平線一道黑壓壓的浪潮鋪天蓋地地捲來，分明是那數萬妖魔朝著自己追殺了過來。尋常人見到此景已經肝膽俱裂，只有顧唯毫不猶豫地回過頭繼續跑，他很清楚自己只要停下半息就會被瞬間砍成幾萬塊，當即不管前因後果，施展全力，只想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