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金色絲線 文 / 黑白假面
顧文淵道：「小小年紀竟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此洞察力當真驚人。」顧唯不卑不亢地答道：「承蒙家主謬讚，弟子只是在做好分內之事罷了。」
顧劍鴻奇道：「為何記下所有人的招式是你分內之事？」顧唯答道：「既是亂戰，弟子便得做好同所有人作戰的準備，自然要知曉所有人的情況了。」顧文淵問道：「難道你有把握同時跟其餘九人對戰？」他這麼一問，本來興趣乏乏的其他幾位長老也開始注意顧唯的回答。
顧唯只是哂然不語，顧文淵一怔，頓時笑道：「你瞧我這問題，便是換了我自己上去也是對付不了腹背受敵的情況的。」顧聞道忽然冷不丁說了一句：「但卻有人可以，這人不止是腹背受敵，更是被上百人包圍，只是對他出手的人如今已經死盡了！」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眾人自然明白顧聞道意指顧文天被害一事，此次顧文天被王家所害，顧文淵卻因怕跟王家交惡，反而令人送禮前去賠不是，這無疑是告知天下，此次乃是顧文天的不是，而非王家有錯在先。
顧文淵卻並未露出尷尬之色，只是微笑道：「閆義宗前輩義薄雲天，乃是他解決了我顧家之難，但卻因此讓王家損兵折將，未免傷了兩家的和氣。」
顧唯聽在耳中，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已經冷笑不已。向諸位長輩一一行禮，便告退而去。顧文淵向眾長老問道：「不知諸位長老覺得顧唯如何？」五長老顧雲卿道：「此子身有傲骨卻無傲意，身懷絕技卻毫不張揚，他日定成人傑。」這句評價極高，但其餘長老卻並未反駁，顧文淵點了點頭，再想要問問顧聞道的意見，卻見這位老僧已經不知去處。
這一夜忽地便下起了大雨，烏雲壓城，天地一片昏暗，家家戶戶都多點了幾盞燈，卻仍不能將紫城照亮。三月剛過，這場雨下得淅淅瀝瀝，像是要將剛點起的戰火撲滅。
顧文瀚看著窗外漫天的雨，道：「這場雨來得快，只怕去得也快，今年收成要好很多了。」
哪知這場雨一下就是半個月，越下越大，紫城的海堤復建便只好冒雨趕工，夜以繼日地加強護堤。空玄域大使做客城主府，和城主君行逸暢談，次日城主即傳令延遲紫城望仙者大比半年時間，號召紫城修士一齊維護護城大陣，以期早日恢復。
這些日子以來，倒是有不少從未見過的親戚來拜訪徐韻兒，家裡積攢下來不少贈禮一日比一日多，被徐韻兒全送給了顧文瀚。這些人中有一部分，顧唯並不算太陌生，畢竟六年前會趨炎附勢的人，過了六年大體也是差不多的。顧雲仁天天在武庭外探頭探腦，遇上了萬事通顧雷，兩人便侃侃而談。有時適逢顧唯出門，便上前阿諛奉承一番，如此往復十來天，顧雲仁卻不來了，顧唯抓住萬事通一問，原來他兩面討好，被顧博一怒之下打斷了兩條腿，已經下不了床了。
顧聞道相隔幾天便會到武庭指點顧唯的修煉，顧唯一個月前仍是所有人眼中的廢材，但到了今日已經和精英弟子同等地位，便是顧雨晗也常抽空和他探討修煉的心得，顧瑤在顧仲德的引薦下也開始修習修煉者的入門功夫，這些日子來也頗有模樣，加之聰明伶俐，別人須自小花上大量時間做的功課，她只需一個月便掌握了下來，達到了築基一段，令所有人都頗為訝異。
顧瑤自是得意，問道：「顧唯，你如今的修為達到了什麼地步？」顧唯笑了笑，答道：「若是不出意外，半個月後就可結丹。」修士入門分為三個小階段，分別是築基、聚源和結丹，年輕一代須耗上大量光陰在築基階段打好體術的底子，以便在聚源階段大量容納天地玄力，強化肉身，疏通十二主脈，而後運氣降凝，在丹田與神識之間開闢一個體內小天地，稱為「周天」，修士的神丹便是結在此處。
若是按尋常弟子來算的話，大部分人需要修煉四、五十年時間才能完成聚源的階段開始嘗試結丹，即便是顧家的核心弟子，也有七成在三十歲前不能達到結丹這個境界。顧雨晗天賦異稟，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結丹成功，穩坐顧家年輕一代第一的位置，而顧博則停留在聚源圓滿多年，距離結丹也只差半步。顧唯已然將實力全部交於陣靈藍楓，只是大能之戰陰差陽錯地疏通了他體內一道主脈，顧唯身體與天地玄力相合，自此便開始大量容納天地玄力，接連打通了身體其餘十一主脈，是以其看似沒有修為，肉身也大不如其他核心弟子，但功力卻遠勝其他人。
若是換了其他長輩，此時定會稱讚不已，但顧聞道卻是道：「不妙，如此還是太慢，你須達到小玄境界，方能和那些人對上幾招，便是達到了次玄境界，閆義宗想要殺你也並不難。」
顧唯苦笑道：「即便是大長老，達到次玄境也花了百餘年的時間，弟子又豈能好高騖遠？」顧聞道點了點頭道：「沒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顧唯道：「恕弟子愚鈍，請師父講解。」
顧聞道哼了一聲，道：「你若是愚鈍，那顧家便只剩下一堆蠢貨了。你雖不可能如此快便達到閆義宗的境界，但要防身禦敵卻不止修煉玄力一途，你還記得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講玄力的來歷的嗎？」
顧唯沉吟片刻，道：「炎黃時代，天地荒蕪，大帝開闢修煉之道，汲取萬靈之精華，但萬靈精華有限，人類生存日益艱難。直到萬載之前，有仙人隕落於西海，天地始現玄力，但西海亦出現大量戾氣，幻化為霧獸為害人間，是以人人修煉玄力，造護城之陣以禦敵。」
顧聞道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們便是為了生存而修煉玄力，強化己身，但玄力之利用遠不止此。修煉玄力，便被稱為修士，煉力化氣，氣沉丹田，融為己用，便是練氣士。可見玄力變化萬千，只看你如何用它。你既在修為上不如閆義宗，說明他修煉年歲遠超於你，但卻有一件東西，他是不如你的。」
顧唯奇道：「我有什麼東西，竟比閆義宗還強？」顧聞道答道：「那便是你的神識！」他頓了頓，又道：「你自小失明，隨我習道，我發覺你經脈閉塞，但神識卻強壯無比，在多年修煉下又經歷了無數次錘煉，致使你感知力驚人，便在不久前，我發現你神識之力竟成長到了極為強大的境界，若是加以利用作為攻敵手段，只怕便是我也難以抵禦。」
顧唯擊掌道：「對了，所以師父才傳授我神識之力的使用之道，不然那日我已重創在顧博掌下。」他神識的強大，一方面是因為融合了藍楓的殘魂，另一方面，很可能是紅衣大能留在他神識之中的力量與他日漸融合，導致他的神識出現了異變。顧唯心想：「當真是禍福相依，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顧瑤好奇問道：「什麼神識之力，真有這麼厲害麼？」她修習了玄力後，對這些事情頗為關心，聽到神識之力如此強大，便也想跟顧聞道學習一下。卻見顧聞道立即板起臉來，嚴肅道：「此道絕非兒戲，尋常人神識的力量不夠，強行引動神識中的力量，動輒便要走火入魔，引火燒身，危險的很！」
顧瑤忙拉住顧唯道：「那你可千萬不能去練！太危險啦！」顧唯只是淡淡道：「我相信師父。」隨即看向顧聞道。
顧聞道接著說道：「此道說來危險，但作用卻是顯而易見的，你那日已經知道怎麼使出神識之力，我們不必修煉，只需讓你熟悉要如何用出這一式，待日後你神識更加強大，便可自然而然地加強了！」說著比劃了幾個手勢，讓顧唯跟著模仿，按此感應玄力，和神識相互感應。
「你閉上雙眼，試試看能否感應到天地間有一道道絲狀的東西。」
顧唯順著顧聞道的指導閉上雙眼，凝神感應，初時只能藉著神識觀察四周的動靜，哪裡看得到絲狀的東西。但隨著他注意力漸漸集中，只覺得視野開始模糊起來，虛空中留下一道道光亮的細線。顧唯心中一喜，正要說「感應到了」，那細線馬上便消失了，連忙定下心來集中精神，如此往複數次，已然過去了三個時辰。顧瑤打了個呵欠，將武庭的燈都點了起來，坐到顧唯身旁等待。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只見顧唯眼睫抖了抖，緩緩睜開雙眼，道：「感應到了！」
顧聞道重重一點頭，道：「非常好，你只用了半日就感應到了神識之力，以後修習起來必定順利得多，我當年打坐感應，花去了整整三天時間才感應出這絲線，可一晃神就消失無蹤了。你現在也是如此，看到絲線的一瞬間就消失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需多做練習，入定一會兒便可感應到這些神識之力，到時候你遇敵時和他周旋，便可觸發你的神識之力。」
顧聞道見顧唯露出奇怪之色，問道：「怎麼了？」顧唯道：「師父所說的絲線，可是連接天地，金光閃閃，佈滿了四周？」顧聞道驚訝道：「你一瞬間看到的神識之力竟已這麼多了？」又自言自語道：「看樣子我又低估了你的神識了。」
卻聽顧唯道：「弟子愚鈍，那一瞬間看到的光線已記不住，只能描述眼前看到的光線。」
顧聞道大驚失色，抓著顧唯的手便問：「你說什麼？你現在便能看到虛空中的神識之力？」
顧唯點點頭道：「若說這光線是神識之力的話，的確如此，我還以為瑤瑤多點了幾盞燈，整個武庭都亮堂堂的。師父你身邊就有一條。」說著便伸出右手去碰，顧聞道當即色變，忙抓住他的手指道：「不可碰！」
顧唯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動，只聽顧聞道接著說道：「你凝視著那條線，集中精神想著讓它扭曲起來。」
顧唯照做，雙眼盯著那道金色光線，凝神細視，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點，心裡想著「扭曲」二字。
忽然之間，那金色絲線猛地抖了一下，一股無形的力量震了開來，在顧唯的視線之中，那根金色絲線扭曲成一個極小的弧度，虛空在此處崩潰，大量的玄力瞬間灌入此處，引起了巨大的爆炸。
爆炸發生在虛空凹陷的內部，但在外部依然有強烈的波紋傳出，顧聞道全力抵制整個人被震飛了起來，重重跌坐在地上。顧唯大驚，連忙上去攙扶，卻見顧聞道忽然仰天長笑，笑聲高亢洪亮，直震得整個武庭都在晃動。
顧聞道重重一拳捶在自己腳上，大笑到外：「好！好！好！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讓我遇見了適合修煉玄道之人，老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