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赤木 文 / 黑白假面
顧唯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臥在一席軟榻上,身旁不遠還以陶罐熬著什麼東西,白煙騰騰,甘香四溢,多半便是在熬藥。顧唯坐起身來打量四周,只見自己身外便是木材製成的儲物櫃,裡邊還置放著不少粗製的木刀、短箭。再往外看去,原來自己正身處一間小木屋之中,窗外便是一處沼澤地,遠處便是青山環繞,鳥啼相和,卻真如桃源。
顧唯動了動身子,發覺身上已包紮了些布料,傷口的血早已止住,這時才發現自己被砍下的右手竟好端端地長在身上,運轉靈活,肩膀處也沒任何傷痕,回想不久前跟群妖亂戰,當真如夢一般。
此時顧唯心中的念頭便是:「難道我被人救了下來麼?」那峭壁怕有千丈,就是鐵打的人都要摔成粉末,更遑論自己是帶著重傷掉下來了。顧唯心想:「那懸崖下是一處沼澤,如果我掉到了其中,倒是有可能活下來,但卻萬萬不可能像現在一般完好無損。」他正疑惑著,只聽外邊傳來「嘎吱」一聲,木門推了開來,門外邊走進來一人,顧唯見他約莫四尺來高,長髮齊肩,衣不蔽體,儼然便是個小男孩。只見他手拿長矛,口中哼著歌兒走了進來,見到顧唯已醒,臉上露出欣喜之色,繼而又轉為悲傷,但悲傷之色一掠既過,他笑著走近顧唯,口中說著什麼,顧唯卻聽不懂,但心裡明白他是在關心自己,也是微笑點頭。
男孩又在床邊說了好些話,彷彿許久未同人說過話一般,等到旁邊藥罐沸了起來,隨手端起木勺便去看藥了。顧唯看他不過十歲的模樣,心想:「真沒想到這懸崖下竟然還有人家居住,多半是這小男孩的家人救了我,一會兒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想著便朝腰間一探,想將隨身的一些銀子給了人家,沒想到腰上破了個洞,大概是和妖族亂鬥之時被長槍挑掉了。
顧唯又聽男孩哼起歌兒,話語竟像是顧家先生曾教過的一些古話,料想這家人應是世世代代在此生活,這附近可能還有村子。探頭朝窗外看去,只見四周青山合圍,卻也不去十里的大小,豈能有村莊存在?木屋外邊放養著不少牛羊,半里外耕著十丈見方的小菜地,這家人只怕是自給自足,不知生活了多少年了。
男孩端著一小碗藥來,原來是熬給顧唯療傷的藥劑,顧唯見此藥色澤平平,但氣味聞之便精神一振,竟然是上等藥根。他一口喝下小半碗,只覺得腹中一陣溫暖,身上的傷痛頓時減緩了不少,於是開口道:「多謝你的藥材,你家大人不在嗎?」
男孩聽見顧唯話語與自己不同,思索了一下,再開口時顧唯已能聽個半懂,他說道:「吾……獨居……很久了……」顧唯心中疑惑,隨即明白:「這小男孩的雙親早逝,他一個人居住了有些年了。」臉上露出同情之色,心想這荒山野嶺,一個小男孩又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呢?
接下來幾日,顧唯便在男孩的照顧下漸漸痊癒,他得知男孩的名字叫赤木,靠放養牛羊和耕作為生,赤木的手法很熟練,每日引畜迴圈、鋤禾耕耘,絲毫不像十歲的小孩子,尤其是其煮藥手藝更是讓顧唯咋舌,山下常年生長的幾味藥草在他的組合下便成了療傷妙藥,熬製的恰到時候,不走半點藥效。
這日顧唯已能下地行走,便跟著赤木前去伐木。此處近水,崖下遍佈著樟木和松柏,內圈是一排新生的樹苗,於是兩人便去到林子深處取樹齡較大的幾株松樹。顧唯走在赤木的身後,瞧他只在腰上別了一根石製的小斧,心想:「此處的松木少說也有兩人合抱那麼粗,他用這把小斧頭,只怕要斬到天黑才能砍倒一株。」有意用玄力助他,可惜有傷在身不能發力。
兩人走到林中已經過了一刻鐘時間,赤木選中了一株碩大的松木,手掌貼在上邊,就要動手。顧唯見樹林之中不乏巨樹,而這一棵至少有三人合抱那麼粗,尋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但赤木只是擦了擦雙手,拔出了腰間小斧便開始揮砍。
顧唯心想:「找你這麼砍,再過三天也砍不去一半。」
只見赤木雙腳半蹲,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忽地凌厲起來,「哈」地一聲,一斧揮出。顧唯只看見眼前一閃,赤木分明還未出手,偌大的松樹已經砍入深深的一道痕跡,隨即赤木右腳一甩,只聽松木中傳來「卡嚓」的聲響,眨眼間功夫一株松樹已然倒地。赤木輕輕一跳,來到樹莖上邊,抬手又是幾斧,眨眼間又將巨大的松木分成了好幾段。顧唯在一旁專注地看著,竟連其抬手的動作都看不清,此人用斧的功夫已至爐火純青,即便石斧再鈍,只怕也少有人敢接他一擊。
直到日上三竿時,赤木背著滿滿一大筐木料回到了木屋,山下如夜後涼得快,春季時還有些寒冷,半夜還須添些柴火,加上他各種工具都是以木頭為原料,是以隔一段時間便要去砍一次木材了消耗。顧唯見他手法驚人,有意學習,但礙於年齡之別,不好開口,待得過了幾日養好了傷,便開始跟著赤木做些粗重的活兒。
木屋外邊四面懸崖絕壁,幾乎沒有上去的路,很難想像赤木的家人當年是如何來到此處的。顧唯心想自己離開家已經有七天時間,師父他們只怕已經急壞了。心有愧疚卻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每日按著師父所傳授的要領修煉,體內已隱隱出現了假丹。
這般又過了十天的時間,顧唯竟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然全部痊癒,自己的身體甚至比之前還要精壯一些。顧唯欣喜,便更勤於跟著赤木幹活,每日看些木棒,在赤木的影響下出手越來越快,以至於劍術在無形間日益精湛。這日顧唯在空地上操練其顧仲德傳授的一套顧氏劍法,以驚雷為引,點劃刺砍,愈來愈順,最後竟行雲流水般連成一片,虛空中的雷電亦密佈成網。顧唯心中一喜,仗劍又使出十幾式來,威力都是比過去強上了數倍。
赤木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忽然說了一句:「還不行。」拿起短劍便點了過來。顧唯劍術有進,信心大漲,提劍便和赤木鬥了起來。只見漫天雷光閃爍,赤木時而低頭倒刺,時而長身橫掃,一招一式快逾雷光,以木劍斗鐵劍絲毫不落下風,顧唯每出一式,都會被他以更快的速度點破。兩人越打越快,直到四周遍佈雷光,已不知是顧唯在出劍,還是赤木在揮砍。顧唯覺得彷彿有種軌跡在指引著自己,於是不再去想如何使用顧氏劍法,而是一心一意地化解赤木的攻勢,如此一來,情勢方才有變,一條新的道路讓顧唯眼前一亮,豁然開朗,用劍更是犀利。
突然之間赤木倒轉木劍,雙指虛點在顧唯手腕雖然,顧唯吃痛一鬆手,驚雷頓時落地。看到漫天雷霆消散,顧唯這才意識到原來赤木一直在引導著自己的劍路,實際上他只需一招便可擊敗自己。
顧唯心中一下子對這個謎一般的男孩沖充滿了敬畏之意,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出來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是如何掌握如此玄妙的劍術的。方才兩人共拆了一百多招,顧唯幾乎只守不攻,赤木的木劍好幾次停在他的要害之外隱忍不發,令顧唯將自己身上的破綻看得一清二楚,從此使劍更為謹密。
顧唯好奇道:「赤木,你的劍術是你父親教你的麼?」赤木搖了搖頭回答:「砍柴砍得久了,出手自然就快了。你的劍趕不上我眼睛的速度,所以我比你更快。」
赤木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顧唯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空有一身本領,卻不知道要如何利用。
如此一來,兩人每日所做之事又多了一個練劍,顧唯的劍術日益增長,和落崖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日子顧唯的右手並沒有任何異常,反而是膂力增長得極快,雖無法像赤木一般一斧斷木,但不借助玄力卻已經能達到之前全力一擊的程度,這樣的成長讓顧唯自己的十分訝異,而赤木卻並無驚訝,仍是每日採集許多草藥為顧唯調養,時不時提起讓他離開之事,令顧唯不解,而其只是回答:「留在我身邊對你不好。」
又過了半個月,顧唯的假丹已成,在天地玄力的衝擊下正式踏入結丹小境界,在之前積攢的玄力衝擊下,一鼓作氣提升了數段境界,花了三天時間穩固,如今顧唯已是結丹小成,只需靜心修煉,不日便可達到小玄境。
這樣的成長速度已經足以令許多人咋舌,但對於顧唯而言還遠遠不夠,他如今可以說是處在最安全的地方,但半年之內他卻必須離開此地,前去參加紫城的大比,若是能得到君行逸的指點,說不定能使自己在對付敵人時多一份勝算。
顧唯開始試著以玄力在峭壁上疾行,希望以此來登上懸崖,但往往不過百尺就會落下,更遑論是百丈之高。赤木雖時常提醒他要離開此地,但卻不急著幫他練習攀崖,反而是開始讓他幫忙雕刻傢俱,制些精細玩意兒。顧唯心想:「你即使再強,畢竟還是貪玩的小孩。」卻沒料到赤木卻是讓他雕刻一件龐大的機關的許多小零件,每一件都不過手指大小,極其考驗手上的功夫。顧唯劍術造詣雖不凡,但卻輸在一個「穩」字,常常還沒雕幾刀,木條就已斷掉。而赤木即使是對著指甲厚的木片也是運刀如飛,看得顧唯一陣心馳目眩。
這般過了一些時日,顧唯已能雕刻一些小道具,手上也穩了不少,再次使劍時已高明了不少。顧唯暗中驚歎,決心再跟赤木修煉一些時日,興許自己能大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