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文 / 蕭白染
丁媽風風火火地趕到體育館,打開運動員休息室,便見到路瀾清雙臂撐在大腿上,垂著腦袋,看起來顯得情緒很是低糜。
「小寶貝這是怎麼了,我只是說我會晚來,沒有說不來呀,別不高興。」
聞聲,路瀾清動了動手指,回過神,揚起嘴角牽著丁媽坐下,「沒啊,我只是在休息。不是說了今天要是忙就別過來了麼,兩邊招呼多累。」
「你好不容易打入了總決賽,今兒可是來陪我們家小寶貝一起共進退的,輸贏無所謂,重在參與,媽媽很驕傲有一個這麼棒的女兒。」
丁媽的一番話讓路瀾清因為私人感情而低沉的心好受了許多,窩在她懷中難得地撒著嬌,「等我比賽完,我也去給你們幫忙。」
「哈哈,有這份心就好。」丁媽拍著她的後背,笑意滿面,「店裡在慢慢走上正軌,有你爸爸和兩個姐姐的幫忙已經夠人手啦。你呢就好好休息,這麼長期的打球可別傷了身體了。」
「我身體棒著呢。」說著,路瀾清站直身子,拍拍自己有力的臂膀。
丁媽笑得愈加開懷,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手機鈴聲打斷,指了指手機示意她先聽電話,「怎麼了?」
路瀾清淺笑著聽著丁媽的話語,見著她閃躲的樣子便瞭然了,果然還是公事抽不開身啊。
「現在必須去嗎?丁老頭呢?先放著等我過去處理。」
丁媽掛了電話,抱歉地望著面前的小女兒,雖然不是親生,可還是疼得緊。她還沒說話,路瀾清就搶先說了,「乖啦,快去忙吧,到時候我拿著獎盃去見你。」
「真是貼心的好閨女。」
路瀾清抿著唇笑笑,抱了抱丁媽,本要送她出體育館卻被她制止了,路瀾清也沒好再強求,只是站在休息室門口看著她走遠。
拍拍臉,路瀾清重新振作起精神,她由不得自己的心情去頹廢,她得對黃教練負責,對a高的期望負責,更要對丁家一家人負責。
比賽結果可想而知,路瀾清奪冠,眾望所歸,成了這一屆炙手可熱的體育生之一。
路瀾清同前來祝賀的朋友及老師道謝,目光落在出口處的時候,身子很明顯僵了一下。看著顧懷瑾本是倚著牆的姿勢變成站直,轉身離去,路瀾清挪了挪腳,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她……還沒想清楚……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顧懷瑾。
路瀾清被黃教練帶著一一謝過裁判、主辦方及各個領導,脫身的時候臉都快要笑僵硬了。黃教練看著她胡亂揉臉的動作,開懷大笑,「成了,你個小丫頭,別揉了,回去好好洗個澡休息去。」
「嘿,謝謝黃教練。」
說罷,路瀾清捧著獎牌一溜煙地跑了,邊跑還不忘把自己脖子上的獎牌給摘下來,這樣去坐公交車太高調了,她不喜歡。
路瀾清站在經過裝修後的店面面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開了門站在門口對前方正清點貨物的丁媽笑道:「獎牌快遞,請簽收。」
「啊——」丁媽霎時間轉為女高音,捧著購來的禮服蹦蹦跳跳,如同得了獎的小孩子一般,把衣服放回箱子裡之後激動地握住身旁請來的店員,雀躍道,「我女兒,我女兒,哈哈哈——」
路瀾清好笑地望著比自己還激動的丁媽,咬了咬嘴唇朝她面前走去。
各自忙著的丁家成員聽到這麼大的動靜紛紛往聲音來源處走,見路瀾清手裡捧著金燦燦的獎盃便瞭然了,不知不覺笑聲盈滿了整個攝影店。
丁爸摟著仍情緒激動的丁媽,爽朗地笑著:「我們家店新開張不久又迎來了小女兒的奪冠,雙喜臨門,今天晚上我們一家子出去吃頓好的!」
「呵——」路瀾清咧嘴笑笑,輕咳一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後才道,「如果我說,剛學校告訴我,a大的保送書已經送到學校了……」
「啊——小寶貝!」丁媽從丁爸懷中抽身,撲到了路瀾清懷中,要不是她及時把手上的獎盃從身前移開,丁媽可就要撞上獎盃了,「三喜三喜,要慶祝,一定要慶祝。」
丁爸看了眼時間,怕酒店人多去晚了沒位置,便說道:「如潤,你帶著兩個妹妹去r酒店訂好桌子等我們,我跟你媽咪把東西整理了就過去。」
丁如潤聽到自家父親的吩咐,推了推倚在身上的人兒,朝路瀾清招招手,「走吧,兩個小妹妹。」
「等等。」說著,丁媽拿過路瀾清手中的獎盃和獎牌,「小寶貝,它們擱在店裡嗎?」
「可以呀,媽媽想怎麼樣都行,你晚上拿回去抱著睡我都不介意。」
路瀾清說笑著躲著丁媽的揮臂,兩個活寶的打鬧又惹得店裡一陣歡聲笑語。
小鬧了一會兒,丁如潤總算將倆小妹妹領著去了r酒店,訂了一個中包廂後坐著等兩位長輩的到來。
三人挨著坐,丁如水坐兩人中間,對著路瀾清調侃道:「臭小子,不錯啊,老筋骨還挺靈活。」
「現在的年輕人啊,站都站不穩,成天都靠人扶著。」路瀾清抿了口白開水,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瞧瞧這倆每天都膩歪到什麼程度了,恨不得都成個連體嬰兒了。
「切,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丁如潤溫和地笑著看著她們相互調侃,撥弄了下菜單,「要不要先點你喜歡吃的?」
這句話顯然是對路瀾清說的,丁如潤只見她搖搖頭,說:「等爸媽來了再點,不急。你們要是餓的話就先點一些小甜點。」
「等一起吧。」丁如潤看了丁如水一眼,自然地為她把有些亂的頭髮擺弄整齊。
三人在餐桌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路瀾清下意識地擺弄著脖上的芋石,嘴角微微上揚。
約莫過了二三十分鐘,丁如潤皺了皺眉,正打算撥通父母的電話就見他們打了過來,笑著接起,「媽。」
笑容陡然僵硬在臉上,丁如潤兀的站起身,身體開始微微發顫,「是的,在哪?好……謝謝,我們馬上趕過去。」
丁如水和路瀾清對視一眼,緊張地站到她身邊,疑惑道:「怎麼了?」
「去第一醫院。」丁如潤緊繃著身子,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發顫的聲音終究是洩漏了她內心的慌張,「爸媽來的路上出車禍了。」
路瀾清感覺有一盆冰水從頭上淋下,讓她全身冷了個透徹,強壓下去一道聲音又冒出頭,在她腦海中不斷迴盪:「你不該記得的……」
丁如水安撫著丁如潤,回頭看了眼杵在原地的人兒,皺眉道:「瀾清,走啊,還傻愣著幹嗎,別浪費時間!」
「哦,好……」聞言,路瀾清匆匆跟上,一路上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失了思考的能力,十年後的記憶、這幾年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相互交織。
如果她一開始沒有用以前的記憶去接近丁家……沒有去和丁家深交……丁爸丁媽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如果她一開始就放棄了運動,她是不是就不會有奪冠這麼一著,丁爸丁媽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如果……她不記得多出來的十年記憶……
如果……她沒有回到十年前……
如果……她沒活下來……
「瀾清,別太擔心,放輕鬆。」丁如潤輕聲安慰著路瀾清,心內的擔憂讓她沒有及時發現路瀾清的不正常。
路瀾清的身子如被一個人操控的傀儡,不自主地跟在丁家姐妹身後,直到被丁如潤握著肩膀坐到等候椅上,她失神的雙眸才有一絲絲焦距。
她不能相信剛剛還在她面前笑得彷彿全世界最幸福的兩位長輩如今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身旁的肇事司機一個勁地跟她們道歉,路瀾清麻木地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走到手術室門口,冰涼的手掌貼著同樣也是毫無溫度的門。如果可以的話……不要讓她回到十年前,她希望這只是一場夢,不是事實,讓她回到二十六歲吧……
真的……寧可……在那架飛機上消失了……
她竟害了顧懷瑾之後,又害了丁家二老……
路瀾清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徐徐道:「你看,為什麼一定要記得呢?以前丁家長輩可沒出事,別忘了他們是來給你慶祝才出事的,你不覺得你才是罪魁禍首嗎?」
側頭,依舊是一身正裝的顧懷瑾趴在路瀾清肩頭,路瀾清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任何一個詞,只能由著她繼續說下去,「你除了惡化一些不會發生的事,還能做些什麼?」
身子彷彿被鈍物衝擊,路瀾清捂著胸口悶哼一聲,張嘴大口地呼吸著。
手術門陡然打開,路瀾清險些和裡面出來的護士撞上,身子晃了晃。護士司空見慣一般繞開她的身子,朝人多的地方問:「這裡有沒有病人的直系家屬,因為醫院剛剛就做了一個大手術,血庫不足,從其他醫院運過來就晚了。」
「我,抽我的血。」丁如潤站了出來,眼神示意丁如水留下看著,隨後跟護士去了驗血室。
路瀾清緩緩地轉身,看著面前的一切卻總覺得視線內所有的一切皆是模糊,所以這是一場夢對吧?血不足?即使是夢,她也應該救人,顧懷瑾不喜歡她見死不救……嗯……是哪個顧懷瑾不喜歡來著?
瞇眼皺了皺眉,路瀾清歪了下腦袋,緩緩地往剛剛護士離開的方向走去。算了,反正都是獻血,用她的就好,抽空也無所謂。
二十六歲時她遇到的丁爸丁媽不會像現在對她這麼熱情,招呼著她坐下後就會叫了丁如水來陪她。
【瀾清,這次出差你媽媽又催我給你帶衣服了,喜歡什麼顏色儘管跟老爸說。】
丁如水看著失神的路瀾清,快步上前抓著她的手腕,「瀾清,你去哪?」
路瀾清的動作彷彿顯得她一下子老了許多,如行動不便的老者一般徐徐轉過頭,低喃著:「我不該記得這十年的記憶的。」
丁如水聞言錯愕得從皺眉到瞪大雙眸,見她又要往前走趕忙用力拉扯了一把,而此刻路瀾清腦袋被攪得發漲,突然眼前一黑,整個身子無力地倒了下來。
「路瀾清!」
丁如水手足無措地抱著路瀾清倒下的身軀,正要喚醫生就見丁如潤和隨行的護士走了過來,只聽護士道:「這位小姐與病人血型不匹配,還有其他的直系親屬嗎?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時間對裡面的病人來說比任何事都寶貴。」
丁如潤聽著護士說著剛才驗血出來的報告,臉色更是白了不少,雙目空洞地不知望著哪裡。
爸媽出事,路瀾清昏迷,丁如潤血型不匹配,一連串冒出的問題讓丁如水難以招架。好在護士稱職地叫了同事把路瀾清架到了病床上讓醫生診查後,暫時為丁如水承擔了一個難題,她摸了摸愛人的臉蛋,輕哄道:「別胡思亂想,等我抽完血回來。」
「嗯。」
過了不久,護士和丁如水一同回來,與第一次不同的是,護士手裡帶了血袋……
丁如潤雙眸微顫,所以……她不是爸媽親生的?
「如潤……」丁如水手還沒挨到丁如潤就被她一掌打開,她排斥地退了幾步,胸口起伏,「別碰我!」
「如潤……」丁如水一點也不在意手臂上被拍出的紅印子,不管她怎麼掙扎緊緊地把她抱在懷中,「沒事的,嗯?沒事的,乖,放鬆。」
「水水……我不是……我不是……」
丁如水感覺到胸口衣襟上的濕潤,撫著她的脊背輕哄著,「不說了,我不在乎。」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是小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