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十八章 老人,藥童,狗 文 / 永遠的海天
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像這樣靜靜地躺在一張床上。
只是現在想想,靜靜躺在一張床上也不見得是件很好的事。
也許每一個人都會突然發現許久沒做的一件事其實並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小劍從床上坐起,陌生的耳鳴迴響。
舔了舔因缺水而乾燥的嘴唇,小劍的手摸到了枕邊的冰冷的劍鞘。
不遠處的房門邊,爬伏著狗,眼皮微抬地看著自己。片刻,輕吠一聲。門外忽然傳來隱約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奪門而進的藥童望了小劍一眼,歡喜高呼:「爺爺!他醒了!」小劍把身子倚靠在床柱,等著走進來的人。
「謝謝。」小劍接過藥童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小口。
老人站到身前,笑道:「你應該慶幸我知道可以祛除你身上劇毒的藥方。」老人走近,坐在床沿,示意小劍伸手。
小劍伸出手,望著把手指搭上自己脈搏的老人,道:「不怕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老人微抬著眼皮,沉吟片刻,緩緩收回手,略微滿意地道:「毒已經祛了七七八八,再調養幾天便好,這幾天切不可動武。」目光轉向前者,又道,「你看起來像是十惡不赦的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小劍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忽然變得很輕鬆。
老人微微一笑:「繫鈴人還需解鈴人。老夫並不是你,也不瞭解你。」
小劍道:「我該走了。」
藥童搶聲道:「身體都還沒好,這麼急幹嘛!」小劍望了望瞪眼的藥童,淡然笑道:「不只是我,你們也該離開了。」老人皺眉,歎道:「追殺你的,不只一個?」
小劍拿起劍:「他們是殺手。也許殺一個人,就可以拿到三千兩黃金。」
老人道:「那他們的錢還會少?」
「也許金銀財寶只是他們想要殺人的借口吧。」
小劍下了床,往門口走去。爬伏在門口的狗猛然坐起,警惕地盯著他。
左腳跨出了門,小劍忽然頓住,淡笑道:「對了,很抱歉我現在身上沒有銀兩。」老人的聲音帶著祥和的感覺:「我是個大夫。」頓了頓,老人的聲音轉而略微凝重,「那麼,你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
小劍聽著,沒有了笑容。
清晨的陽光,帶著一股輕揚的氣息。一如古道上輕揚的馬啼聲。
介子川轉過頭,望向一旁的女人,問道:「趕了一夜,累不?」若妍望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奔馳片刻,介子川忽然勒住馬韁,在馬匹的長鳴聲中躍下了馬。
「你做什麼?!」因趕路而臉色略顯蒼白的若妍掉轉馬頭,原地打轉,怒喝。
介子川打了個呵欠,把馬牽到路邊的一棵樹下,就地而坐,道:「你不累,我可累了,休息休息吧。」若妍寒著臉,驅馬走近介子川,冷聲道:「離洛陽還有多遠?」
介子川撇了撇嘴:「誰知道。」
銀白色的長槍呼嘯著捲向坐在樹下的男人,男人驚極被迫滾地閃開。介子川站起,橫眉以對:「你這是做什麼?!」若妍雙眼微微泛紅,疲憊的俏臉卻是沾染上了煞氣,聞言,卻是悶聲不吭,素手橫掃。介子川後躍,騰空,腳踏樹幹,身子穩穩落在樹枝上。
銀星迴旋,女人彎身,背弓射式,槍飛奔。介子川臉色微變,後仰倒墜而下,隨即被女人一腳踹中,狠狠撞到地上。介子川臉色蒼白,望著後空翻順勢截住長槍並往身上刺落的女人,手指撫上了鐵質的皮書。只要再一瞬息,只要手指再一動,這裡便要躺下一具屍體。
長槍刺落,鐵書上的手指卻是沒有絲毫的動彈。
銀色的槍尖以毫釐之差刺進了男人臉頰旁邊的硬土,女人的身體壓制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手指仍停留在鐵書上,臉部微微動容,看著滴落的淚水微微張嘴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若妍顫聲哭泣:「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介子川望著近在咫尺的嬌顏,似乎嗅到了女人身上的體香,臉部肌肉微微僵硬。他乾笑幾聲,道:「我說,那也怪不得我吧。我那晚只是路過,看到你便和你打聲招呼,閒聊幾句罷。誰知道你姐姐會突然不見了……」
若妍低下頭,爬伏在介子川身上,抽泣。
介子川微微張嘴,卻是神色黯然,輕歎著,任女人爬伏著哭泣。他伸手撫摸她柔順的長髮,片刻,發現女人已經悄無聲息。
介子川輕輕坐起,半摟著女人,看著她熟睡的臉以及殘留在臉上的淚痕,又是一聲輕歎。
「爺爺。」藥童背著包裹,拉著大黑狗邊在道上走邊望向身邊的老人,「我們真的要離開杭州嗎?」
老人慈祥笑著,摸了摸藥童的頭,道:「那位劍客說的很對,我們必須走。」
藥童不服氣地拍拍大狗的腦袋:「哼,要是那些黑人再來,我就讓狗狗咬死他們!」
老人和藹笑著,搖了搖頭。
藥童又是得意地摸著大狗:「對了,爺爺,我給狗狗新起了個名字,很好聽的!」
老人微愣:「什麼名字?」
藥童:「『要你命三千』!」
老人:「……」
平和的胡同,閃耀著明媚的陽光。老人帶著藥童還有一隻大黑狗,緩然往杭州城門走去。
四合院上,小劍遠遠看著老人和藥童的離開,神色平淡。
小劍的劍斜提著,劍尖有血。
小劍的旁邊,四合院內,胡同邊角。死屍,穿著黑衣服的殺手。一地。
嘴角溢出暗紅色的血液,小劍輕咳著,手撫上胸口,低垂的臉上一片慘白。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小劍抬起頭,看見了一個女人。女人的臉上帶著溫柔,還有憐憫。
小劍直挺挺倒了下去。
能夠讓小劍如此放心的女人,或許就只有這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