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初入神界 第一百章 水上蘭閣 文 / 側憶ベ·傾
夜深席散。
各弟子被神侍安排就寢。
沉香山上皆是議事的大殿,諸神的住處各分佈在懸浮周圍的列島之上。
白鳳凰騰著長長白羽飛起,在暗夜中奔至皎潔圓月,月大如盤,白悠兮正兩眼放光地驚歎著,緊接著一個俯衝,白悠兮急忙貼緊鳳凰背部,渾身汗毛樹立。
在她身後的蘭陵神尊臨風而立,白緞長衣迎風獵獵,唇薄鼻正,黑髮如流雲浮水,眸似黑曜集合了萬物靈氣,一身氣息清冷超凡,風姿奇絕。
月光柔和,白悠兮偷偷回頭再次仰視蘭陵,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男子低垂鳳眸,望了眼白悠兮,目光冷冷,並無波瀾,繼而又收回視線,看向前方。
白鳳凰清鳴一聲,白悠兮身後的長髮揚起,敏銳感受到面前的氣流愈發猛勁,趕緊閉上了眼。
如舟泊岸,拂面而來的氣息突然柔和平緩。
過一會兒,有道聲線傳到白悠兮耳邊:「兮兒,我們到了,下來吧。」
白悠兮聽話的睜開眼,眼前一座清新雅致的樓閣。
通往樓閣的水上平橋一路鋪到白悠兮腳下,水上植著大片的花。
有熟悉的香味兒鑽進白悠兮鼻子,她嗅了幾下,跑上平橋,趴在欄杆上望著橋下層層疊疊似乎要鋪漫到天際的花朵,訝異無比。
「師父,我以為蘭花只能植在土裡,卻是從沒見過能長在水面上的蘭花。而且好多好多啊。」
「為師……甚是喜歡蘭花,便去仙界百花瑤池移來了不少。」
白悠兮不解:「師父,你何故如此偏愛蘭花,這高聖明潔的神界,不都以蓮花為尊麼,徒兒實在不明白。」
小時候每過十年都會去一趟西方淨土朝拜佛祖,那時滿天神佛座下都是蓮花,更有佛陀步步生蓮,一度看癡了白悠兮。
「倒也沒什麼,只是曾經遊歷過一趟人界,無心發現了此花,正巧應了為師的名諱罷了。本以為它區區凡根抵不住神界煙火,偏偏活了下來。現下想來,也算是一場緣分。」
「緣分?師父,這世間果真有緣分這東西嗎?」
「自然是有的。」
「那,我可否知曉自己的前世今生來年?說不定,我也是一株蘭花呢。」
蘭陵怔了怔,不言。
木質平橋之上亮起燈來,恍若夜間升起的一道仙境之橋。
蘭陵神尊轉身喚白悠兮:「兮兒,夜深了,進來吧。」
白悠兮吸了幾口蘭花香氣,趕緊跟上。
蘭陵帶她到某間廂房,白悠兮這才反應過來,這麼大的屋子,卻連個神侍都沒有。
蘭陵看出她的疑惑,緩緩解釋道:「為師冷清慣了,不習慣有人服侍。明日我便教與你一些日常清潔之術,凡事都得自己來。」
蘭陵又交代了幾句,便回了自己房間。
神界的夜同人界沒什麼兩樣。遙遙望見一彎姿態閒閒的彎月垂掛在墨藍色天際,星子不多,分散在模糊可見邊緣的浩瀚雲端,閃爍不定。
白悠兮擦了把臉,吹熄了油盞坐在床邊緣,抬了抬眼,卻被花漏窗外的蘭花叢迷住了。
柔美月色幽幽罩上水面大片的蘭株,花叢之間裊裊升起似白非白的霧氣,氤氳著瀰散的水汽,在盈盈清亮的水面上織了層紗衣。
綠莖紫花搖曳交錯,枝節纖細優雅,其間曲折曼妙的風韻似能惑人心神。
白悠兮將窗又推開一些,此時人界應是入了冬,而神界卻僅染了涼薄的秋色,夜間的風適時的送來冷冷的風,攜帶著陣陣清雅蘭花香。
許是被香氣迷昏了腦子,白悠兮思緒漸漸迷糊了起來,沉沉香氣如一隻無形的手若有似無地撩起埋藏萬千思慮的紗幔,露出先似乎隔世難忘的端倪來,最終也只是淺淺拂了佛,又落了下去。
女子深呼吸一口,讓蘭香溢滿鼻間和胸腔,仿若拾回了許多遺落的珍寶,那味道讓她無端產生一股滿足和眷戀之感,只是風又起時,她呼出那口氣,睜開明亮的眼,眼前景物安詳靜謐。
清輝落上窗前女子的肩,白悠兮睫毛顫了顫,心下竟生出深入腦髓的孤寂與苦楚來。
幼時,青石長老將星相之術悉心傳授於白悠兮。占星術本算不得名門正術,大體都是遠古傳下來的小道秘法,修習此術的神仙不多,妖族更少。首先是術法難尋,可供參考的文獻秘籍少之又少,其次占星多有卜卦之嫌,多用於預測將來之事,六界但凡想過安穩日子的生命體,都不大願意提前知曉一些莫名的兆頭,是吉是凶,都不如避諱不談。
身為玉狐,還是一頭頗有靈氣的玉狐,白悠兮占星資質尚好,自小便能掐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娘親的針線不小心掉在了何處,比如明日午時有大風大雨,比如狐狸洞前第幾排第幾棵梨樹結了多少果子。
由於從未將占星術看做一門絕活,白悠兮學成之後,只是偶爾抬頭尋尋哪顆星子最亮堂而已,權當打趣消遣。
玉狐滅族前一月的星月渾濁,族長白飛揚同四大長老為了冰雪神針神氣消散之事忙的焦頭爛額。
她那時鮮少用星相占卜,自然對疾厄宮星列不甚敏感。現如今想起,當時如果及時發現,或許那籠罩玉狐村上空的不散厄運能通過自己的及時預測而消散。
後悔不及。
回首往事,只覺得時光流竄,物非人非。
拜入沉香山門下,蘭陵神尊,她的師父,成了她此生唯一的依靠。來之太急,受寵若驚。
窗前,女子面色清雅,寂靜望著無邊花海。、
身後,一雙臂膀自然地摟住了她的腰。
白悠兮身子一抖,正欲開口呼救,已被移上來一隻手摀住了嘴巴。
黑暗中,來者身形如鬼魅,白悠兮瞪大眼睛,感覺到那捂著自己的手寒涼如冰,鼻尖是淡淡佛用檀香味兒。
妖燼似詭計得逞般偷笑一聲,緩緩扳過白悠兮僵直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
後腰抵上窗口,白悠兮向後一仰,青絲垂落如瀑,打落了蘭花青葉上一串如珠瀉落的露水。
眼前之人依舊覆著半塊金面具,只是皎潔的白光將其臉部及下顎的線條勾畫的順暢無比。
「小狐狸,」妖燼把腦袋埋到白悠兮脖子裡,勾起嘴角調戲著,「我來看你了,你可有思念我啊?」
那襲寬大繁複的金線長袍款款落地,仿如盛開的花盞,幾乎能將白悠兮完全籠到妖燼懷裡,融成一體。
覺著美人的身子重了些,白悠兮便伸手推了推,美人卻懶懶地依偎著不肯移動半分。
白悠兮心中歎道:夜半三更,有夠無恥。
要不是看在她在第二場比試中幫了自己……
如此自戀欠扁的美人兒估計六界之內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雖然人家確實有自戀的資本……
「妖燼姑娘,你我不過兩三面之緣,何以每次見我都如此……激動。」白悠兮戳了戳妖燼姑娘的肩膀,示意她自重。
妖燼姑娘緩緩直起脖子,一道清白的光芒正好投射過來,映在她半片清白細膩的臉頰上。
「說起來,我一直忘了告訴你,事實上我本體是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