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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7章 線索 文 / 玄箋

    莫青璃白他一眼:「我有說有甚麼麼?」

    「你……我……」蘇子晉一張俊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青了又白,端的是山花開遍,奼紫嫣紅。

    莫青璃見他面色變了又變,心下倒是愉悅,但也自知不可太過,便輕咳了一聲,肅聲道:「放心,我不會在意的,你也不必替他道歉。」

    蘇子晉放鬆的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此事就此揭過,接下來真該談正事了。

    莫青璃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道:「子晉,此番相邀,我有要事請你幫忙。」

    蘇子晉目光灼灼看著她:「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得上的,一定盡力。」

    「我想」,莫青璃看了他一眼,聲音壓低了一些:「幫我查一下當年靖王爺謀反的事情。」

    「啪」的一聲,青瓷杯盞跌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響,蘇子晉面色嚴峻:「你說甚麼?」

    「你爹是當年的史官,你應當能看到更多的史料才是,我想請你幫我查一下當年的詳情」,莫青璃看著他烏黑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

    蘇子晉從一旁的杯具中又取了只杯盞,斟滿酒,緩慢道:「為甚麼?」

    「實不相瞞,青璃本是靖王爺的義子,六年前靖王府滿門被滅之時我正在山上學藝,幸而留得一條性命,學成之後,便一直想著查明實情,為義父昭雪,若我也死了,義父之冤何人能平。」

    半真半假。

    六年前,莫青璃僥倖在滅門一案中撿了一條性命,被君曦救回雲夢山,便一直在山中學藝,十五歲被獲准下山,卻要在江湖歷練一年,十六歲才踏足京城,而真實目的的確是為了平反。

    莫青璃接著道,語氣誠懇:「可是,書中對於靖王爺的記載太少了,我根本無從下手,不得已想請你幫忙。」

    蘇子晉沉默著,眼裡烏黑沉澱,光芒閃耀,盯著莫青璃的眼睛,彷彿想將她看透般,心裡卻有自己的考量。

    良久。

    他溫潤的眉眼攢出一絲笑來,輕輕道:「好」。

    「不過,你可得許我七十年的女兒紅。」

    「這又何妨?」

    「兩壇。」

    「一言為定。」

    這有何難,臨江仙窖裡還有幾十壇呢,便是全送他又何妨?轉念一想,樓裡愛喝酒的人不少,特別是那個師祖老鬼,簡直嗜酒如命,他應該快到京都了,少說也得給他留幾壇,若是發現沒了好酒,恐怕當場二人就得過起招來,自己可沒那個閒心跟他打,特別是自己目前還勝不了他,都活成精了。

    酒足飯飽,當然酒是一直蘇子晉在喝,莫青璃酒量不是很好,只是偶爾品酒,並不常喝。看著蘇子晉一杯一杯的喝,莫青璃擔心他喝多了會不會要自己送他回去,青天白日,自己送一個男子回家,這情景,怎麼想怎麼詭異。

    雖然在旁人眼裡,自己也是男子。

    不過幸好,他沒喝醉,看來酒量好得很,喝了那麼多臉也沒紅一下,莫青璃正想和他道個謝就此分別,只聽蘇子晉走到浮雕紅木屏風後面的書案前,把袖子挽起來,大咧咧道:「筆墨伺候。」

    「你這是做甚麼?」莫青璃不解,卻還是順從地拿了墨硯,心裡隱隱約約一個念頭浮上來。

    不會罷?

    「你等著看罷」,蘇子晉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接著筆走龍蛇,在宣紙上飛快的落下了幾行俊逸的字,待寫好後,提起來吹乾上面的墨跡後,遞到莫青璃面前。

    那上面寫的是:「和甫五年,帝與晏狩於雁蕩山,同寢同食,或之人謂之無禮。帝曰:『晏者,廣而儉,文而有禮,必有大成,子姑待之,無需多言』」。

    和甫是先帝子書和在位時的年號,子書和二十五歲登基,改年號和甫,史稱和甫元年,當時子書晏十一歲,並未封王,住在皇宮。和甫五年,子書和而立之年,子書晏當時只封了個逍遙王爺,稱長安王。從蘇子晉這行字不難看出,那個時候子書和與長安王的關係十分之好,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至少表面功夫是做足的。

    依莫青璃看來,那時長安王並沒有功績,只是掛著逍遙王的頭銜而已,而子書和登基時先先帝晉穆宗的所有兒子中只留下了兩個:一個是齊王子書和,一個是幼子子書晏。而那時子書晏不過十一歲,而且身後沒有勢力,對子書和構不成威脅,所以子書和才一直留著子書晏在培養?又或者是手上血腥太多,單獨想放過幼弟?

    後來長安王為其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五載而回,改封靖王。就算功高震主,自己又不是男嗣,不可承父爵位,難道非要滿門抄斬麼?

    是因為當年靖王聲威太過?還是由於別的原因,那又會是甚麼呢?

    日頭漸漸西斜,窗口吹進來一陣冷颼颼的風,貼著莫青璃的臉頰,直鑽進領口,莫青璃打了個寒顫,思路也就此中斷。

    蘇子晉見莫青璃終於回過神來,習慣性拿起桌案旁的折扇,右手一揚,隨手打開在胸前輕搖,耳旁垂下的烏黑髮絲染上了陽光的金色暖意。

    好不瀟灑道:「我爹一直有寫手札的習慣,這是我偶然在他書房看見的。」

    「偶然看見?然後一字不落的全記下來了?」莫青璃無意識地盯著他扇面的山水畫,隨口問道,心裡還在繼續著方纔的思路。

    「其實不是」,蘇子晉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折扇,白皙的臉龐也帶了一絲赧然,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大丈夫就應戰死疆場,馬革裹屍,這才是真正男兒的活法,我雖為一介書生,但也不例外。當年,靖王爺幾乎為全大晉所有青年男子所崇拜,月白戰袍、紫色方巾、一柄流雪紅纓槍,成為大晉最時興的裝扮。因著爹和王爺同朝為官,我曾去王府拜見王爺幾次,至今記憶尤深,不似將軍,倒似儒生,只是耍起槍法時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這才是在疆場風沙鶴戾中打磨出來的真正的一柄槍,無堅不摧。」

    臉色黯了黯:「當年靖王府以意圖謀反罪被滅門,莫說朝中,就是百姓也沒有多少人相信,我曾經試圖在暗處搜集一些證據,只不過事倍功半,就這幾行字,還是我趁爹不在的時候偷偷去他書房找見的。」

    莫青璃心裡有些悵惘,半晌,道:「你可還記得我父……義父生得甚麼模樣?」

    有時候,我們越想記住一個人,那人的身影便越如同隱在鏡花水月之中,隔了一層看不透的迷霧,窮盡所有力氣,也看不分明。靖王府一事出的突然,頃刻之間,滿門被滅,一點遺物也沒有給莫青璃留下,除了後來那柄喚作「青璃」的短劍,還是君曦後來去王府找來的,所以,她對那柄劍便格外在意,以前都是日日擦拭,從不離身。

    「記得倒是記得,我給你畫下來罷,不過青璃,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好歹放開一些。」

    蘇子晉手搭上莫青璃的肩,輕輕拍了拍,以示善意的安慰,誰知她卻像是觸電般的向後疾退了兩步,避開他的手,不免有些愕然。

    莫青璃並非有潔癖的人,蘇子晉她也並不討厭,反而是真心將他當做朋友,只是面對突如其來的碰觸,身體永遠比大腦先反應過來,連忙不好意思道:「抱歉,子晉,我只是有些不習慣。」

    蘇子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不過你這一下真是有些傷人,像我蘇子晉好歹也是京都數得上的翩翩公子,在你眼裡彷如猛虎般避之不及,傷我倒不礙事,若是以後哪位大人要拍你肩膀,你可別像現在這樣,不然,容易得罪人吶。」

    因為這個小插曲,莫青璃一時興致有些降下去了,也知道蘇子晉一番好意,於是點了應了一聲好。

    待他畫好畫後,二人便在臨江仙就此分別。

    窗外的日頭落到了天的盡頭,依然在釋放白日的最後一絲熱度,莫青璃走出客棧,看著喧嚷的人流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薄涼的餘暉灑在她的臉上,有著微微的暖意。

    該回家了,家裡還有人在等著自己。

    不過還有件事兒沒辦,先前在臨江仙提及女兒紅,莫青璃才想起十歲時埋在王府後院桃樹下的兩罈酒還沒有挖出來,當時二人約定待對方出嫁時便拿出來,上天其實也挺有趣的,鬧到最後竟讓她們二人嫁給了對方。

    城南,靖王府舊宅。

    莫青璃走到偏門,沿著階梯拾級而上,推門而入,院內冷冷清清。

    邊抬頭望了望天邊快要燃盡的夕陽,不由得緊了緊衣襟,奇怪,剛剛還覺得有些溫暖的陽光灑在這荒涼的院子裡,莫名的寒意凜然。

    後院的荒草瘋長了幾年,冬季又全部凋零,一眼望去,儘是頹然的枯黃色澤,斑斑駁駁,佈滿了整座後院,再細細、輕輕的,在空氣中腐爛,呼吸間都是叫人不舒服的氣息。

    軟底長靴踩在上面,那些枯萎的秋草層疊綿密,擠壓著發出細微的討人厭的聲響,吱吱呀呀,就像群蛇在灌木叢間潛伏行進的聲音,聽在耳裡毛骨悚然。

    莫青璃抬眸往前看了一眼,有些老舊的鞦韆架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幾步之遙,卻總覺得有甚麼東西牽扯著她,永遠到不了似的。

    別過去!

    停下來!

    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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