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8章 竊玉偷香 文 / 玄箋
莫青璃努力摒棄了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聲音,快步走到那鞦韆架下,順著鞦韆架視線往上,那架上纏纏繞繞,大片的深青色籐蔓,一直往上,往上,再像森森的密網一樣覆蓋了下來,甚至一寸一寸延伸到了莫青璃的腳下。()青色的籐就像一雙烏青的眼,冷冷地盯著她,莫青璃覺得自己就像被惡鬼扼住了喉嚨,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她猛地後退兩步跌坐在地上,右手摀住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喘息著,頭低垂著,額上全是冷汗。腦海中不斷閃過零碎的片段,一幕一幕的晃過去,無比熟悉,卻又不知道是甚麼,左手伸向虛空,似乎想抓住甚麼,卻被胸口劇烈的疼痛打斷。
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莫青璃呼吸終於恢復正常,而此時她背後也全被冷汗浸濕,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凝神再去看那密密麻麻的籐蔓,卻發現沒有了剛剛那種感覺。
這是,怎麼了?
莫青璃有些恍惚的挖開腳下的土地,取出兩壇桃花釀,那片土地微微泛著紅,像是倒了甚麼東西上去,或者浸了甚麼東西。
莫青璃眉皺得很深,直直地盯著面前詭異的青籐、紅土,心裡像是壓了塊千斤巨石,疲累得很,怔了片刻,不知為何腦海中隱隱約約劃過一片素色衣袂。
鍾離珞。
她現下好想去找她,與她說說話。
那種希望是那樣迫切,連莫青璃自己也不能理解,就好像一個斷水三日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要喝水一樣。
背對著著夕陽的方向,莫青璃懷抱著兩罈酒,加快了腳步,可回到府裡的時候天色也已經開始暗下來,遠遠望去大門口懸掛著的兩盞大紅燈籠格外顯眼。
淡而詭譎的紅光暈到宅子門口的兩隻威武的守護獸上,那面無表情的死物竟也像活了一般,染了紅光的眼目光灼灼地瞧著她,勾人魂,斷人魄。
莫青璃悶哼了一聲,彎下腰,死死地按著胸口,裡面正不安分的劇烈跳動,整顆心似乎要從她的胸腔裡掙脫出來,莫青璃閉上眼不去看那雙詭異的石獅眼睛,一陣風似的奔入府裡。
「告訴我,鍾離珞在哪裡?」剛進府裡,莫青璃隨手捉了迎面而來的一個小廝的衣領,大聲問道,牙關不可抑制的顫。
「鍾……鍾離珞……是……是誰?」那小廝面色驚恐,似是見了甚麼恐怖的怪物,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臉漲得通紅,隱隱透出些青紫。
這小廝是剛來的,不知道府裡主人的名諱。
莫青璃才發覺自己用力過度,小廝已然雙腳懸空,怕是自己再吊著他一會兒,他便要一命嗚呼,去見了閻王。
手一鬆,放開了他。
小廝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起來,似是要將肚子裡所有東西全都咳出來。
顧不得他還在咳嗽,莫青璃厲聲喝道:「告訴我,夫人在哪裡?」
「在,在房裡」,小廝捂著脖子一邊咳嗽一般說話,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角落,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莫青璃走後,青衣的身影慢慢從遊廊拐角的黑暗裡走出來,長身玉立,站在小廝的面前,右手扶住小廝的手臂將其托起來,低聲問道:「你方才看見了甚麼?」
小廝原本小小的眼睛睜得大如銅鈴,哆哆嗦嗦道:「公子爺他他他他」
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聽著,我再問你一遍,方才看見了甚麼?」青衣從懷裡摸出個份量不輕的一包銀子,放到粗布灰衫的小廝手上,頗為暗示的拍了拍。
小廝也不是缺心眼的,屈下膝蓋深深跪了下去,道:「回青管家,小的,小的甚麼也沒看見。」
青衣笑了一聲,道:「倒是個聰明人,今夜你就離府罷。」
「小的明白。」那小廝頭埋得很深。
莫青璃順著遊廊向後院走去,遊廊兩側懸著的燈盞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安安靜靜的,她本來步子極快,而愈靠近那小院,莫青璃腳下的步子也愈來愈慢,胸腔內的心漸漸歸於原位,心跳也平緩起來。
方纔那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出道理。
院子裡有些昏暗,那些花花草草也鬱鬱的,太陽落下去了,月亮卻並沒有升起來。房門敞開著,由於光線的明暗,從外面看不清裡面,莫青璃當下一陣訝異,鍾離珞不在房裡?
怎麼不掌燈?
莫青璃彎下腰,輕輕把酒放在門口的青石地上,慢慢走了進去。
下意識的眼風打量著整個房間,左側有輕微的呼吸聲,她循著那個方向望過去,心下一悸,差點給跌了一跤。
屋裡沒有掌燈,只有天黑之前自然殘存的一絲沉沉微光,透過小小的窗欞,一分不落的竟全聚集到窗邊窄窄的臥榻上了。
而莫青璃心心唸唸的溫婉女子就側臥在潔白的狐裘軟榻上,腰身以下覆著薄薄的白色錦被,身上雪白的衣衫與潔淨無瑕的狐裘融為一體,柔軟的烏髮浸漫了軟榻,甚至有幾絲掙脫了軟榻的束縛順著雪白肩頭垂下,調皮的懸在了空中。
深如墨的眸子微闔,掩在密雲般的睫毛下,正安靜地沉睡。
她腰間纏著好看的紅色流蘇,順著軟榻斜斜的垂到了地上,在一片素白中格外的醒目,也格外的美麗。一隻手輕輕覆在腰間,另一隻手卻隨意地搭在軟榻邊緣,露出來的手腕蒼白柔弱,叫人忍不住想將其輕輕握住,妥帖的安放在胸口給予她溫暖,再不讓她冰冷。
莫青璃慢慢走過去,腳下的步子越發輕了。
離得近了才發現她搭在腰間的手上竟然握著兩截紅色絲繩,莫青璃湊近她的手去瞧,那兩截紅繩被編織成精美的平安結圖樣,上面還綴著三顆赤紅色的玉珠,色澤鮮艷,清透圓潤,精緻得很。
莫青璃將她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一些,又捉了她右手手腕準備掖入被衾之中,一時不料被那股刺骨的冰涼凍了個寒顫。
她的手怎麼如此冰冷?
莫青璃手抖了抖,目光一瞬不瞬地瞧著被滿目雪白包裹住的女子,心神微蕩之際,往下握住她冰冷的指尖,低頭在她冰冷柔滑的手背落下一個吻。
柔軟的,
短暫的,
一個吻。
像羽毛輕拂而過。
而她的唇此時竟與女子的手一般冰涼。
隨即莫青璃半蹲下身來,握了她的手一起掖入溫暖的被衾中。
胸腔裡的心臟就要停止了一般,與方才在外頭完全不同,莫青璃在心裡低低歎息,抬頭凝望著女子靜謐的容顏。
一時看得有些癡,時間好像也靜止了似的,天色越來越暗,莫青璃一直保持著半蹲姿勢,也忘了去點燈燭,暗夜裡她看見鍾離珞黑暗的輪廓,纖長柔軟,身上淡淡的清冷寒梅香氣隨著呼吸散在周圍的空氣中,與窗子遞進來的散漫冬雨融合,清涼溫潤。
雨?
下雨了?
莫青璃心思不知從甚麼地方終於繞了回來,抬頭往軒窗那裡瞧去,細碎的雨水迎面打在她的臉上,帶著清爽的涼意。忙站起身來,準備去關窗子,許是因著蹲在地上太久,起身又太急,腦中頓時天旋地轉,忙左手扶住軟榻邊緣,右手自然的加重了手裡的力道。
幾乎是立刻,她便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可能會弄醒鍾離珞,手連忙鬆開,心下一陣懊惱,屏住呼吸去聽她的氣息,四周靜寂,呼吸平穩。
暗暗鬆了口氣,幸好。
將窗子掩好,莫青璃便走到桌邊挑了燈燭,手裡因著握著鍾離珞的手太久,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有些黏膩,準備出去清洗一下,剛走到門口。
「回來了。」身後便想起了一把溫涼的嗓音,合著漫漫細雨敲擊窗戶的聲音,濕潤潤的,一路蔓延到莫青璃的心裡。
莫青璃轉過身去瞧她,鍾離珞此時已經坐起身來,女子墨發極長,隨著肩頭一路滑下,鋪散在雪白軟榻上,腰上垂著的紅色流蘇倒是安安分分的伏在她的雙腿之上,紅艷艷的,討人喜歡。
剛掌了燈,屋內光線還不是很亮,暈靄的燭光晃到女子的身上,似籠在了一層昏黃的雲霧之中,偏偏莫青璃能看清她唇角的一絲淺淺漣漪,能看清她舒展開的眉眼,能看見她墨色渲染眸子裡明媚的笑意。
朦朦朧朧的,有甚麼她所不瞭解的東西在心裡破土而出,慢慢發芽,再經這一場散漫冬雨浸灌,幾乎要長成參天大樹。
「早就回來了,瞧你睡得沉,便沒有掌燈。」莫青璃走過去,自然地坐在鍾離珞身邊。
「我早先醒了,後來又睡著了。」
「這怎麼說?」
鍾離珞但笑不語,牽了鍾離珞的右手握在手上,方道:「汐兒手上暖,握著我的手時太過舒適,我便又睡了過去。」
握著她的手?那之前呢?
自己偷偷親她她知道了吧?
莫青璃臉上燙起來,望著她尷尬的笑。
鍾離珞也一瞬不瞬地瞧著她,眼裡亮晶晶的。
莫青璃心思百轉千回,問了一個東大陸上通行的問題,簡直是打破僵局第一法寶:「用過晚膳了麼?」
「不曾。」
「我去叫廚房傳膳,對了,今夜用膳之前,先飲點酒。」
好半天,莫青璃終於想起被自己遺忘在門外的那兩壇的桃花釀,想來死物也是可憐得緊,被人赤.裸裸的忽略掉還無處伸冤。
「酒?你不是不愛喝酒?」鍾離珞蹙眉。
莫青璃點頭:「就是六年前埋在王府後院的桃花釀。」提起後院,莫青璃便想起傍晚時那詭異的情景,後背冷不丁攀上一股寒意。
鍾離珞聞言,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