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文 / 羲和清零
第七十九章意大利印象
皇家藝術學院展覽中心,大大小小十餘個展廳裡,以「旅行」為主題的年度作業展正在進行。
展覽周的第二天清晨,還未開館,就有不少人在門口徘徊。參觀者有來自四面八方的藝術學者、愛好者,也有各國藝術界的媒體人士、投資商……
七點零五分,b0展廳迎來了今天的一波參觀者,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個老人。
足足五分鐘後,才有後續參觀者行至此處,他們在門口怔了幾秒,不是為有人比他們更早地抵達這裡,也不是為展廳中心的那幅畫,而是他們看到,一位身穿黑色風衣的白髮老人,拄著一根黑色的枴杖,紋絲不動地站在一幅近兩米五寬、一人高的巨畫前,他神情安詳而又享受,連身後的動靜都沒有讓他分一絲心!這讓所有人都開始好奇,那幅畫上到底畫了什麼?
遠看灰灰的一片,是看不清楚的,參觀者們由遠及近,直到被聚光燈照亮的畫面一點一點躍入眼簾,上頭的細節像是一個個碎片紛至沓來、一閃閃光點逐漸豐滿……
「italianimpression」——意大利印象
有人瞠目結舌,有人驚異訝然,有人控制不了地輕呼出聲……看了一會兒,他們又發現,這幅畫並不是一個整體,它真的是由一張張小幅的畫拼成的,任何一個部分單獨看,也是完整的!
他們不由沉默,像那位老者一樣,靜靜地佇立在畫前觀賞。
可參觀者還在持續地湧進來,先來者被推攘著離開,或是不好意思再佔著那一席之地,但那幅「意大利印象」和繪者的名字「s.a.fale」卻深深地印在了他們的腦海裡,而且無論走到哪個地方,都能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
「看過b0展廳的那幅畫嗎?」「italianimpression?看過!叫s.a.fale的人畫的。」「知道s.a.fale是誰嗎?」「……」
身邊來來去去不知道幾波人了,那位白髮老人仍舊默不作聲地站著,直到人群裡出現一個聲音,「哇嗷!終於找到了!」一位青年難以抑制激動地喊著身後的同伴,「快過來這裡,快來看!!」那是一口透著濃厚意大利口音的英語。
「喔~喔~喔、買、噶的!!!!」
「……我的老天,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展廳裡很快充斥了那群聒噪青年的驚歎聲,有人因被打攪而皺起眉頭。
「原來他叫s.a.fale啊!怎麼看上去一點不像亞洲人的名字?s和a是什麼的縮寫啊?」
「真後悔那天沒能跑快一點追上他!」
老人握著枴杖的手一顫,轉頭看向他們,「恕我打擾,」他口音清晰,像是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紳士,沉穩而不失優雅。
被打斷談話的青年們這才發現他們說話的聲音有點大,當即一臉歉容道:「對不起,我們太激動了!」
老人微笑地搖頭:「我只是在好奇你們剛才的談話內容,你們見過這位叫s.a.fale的人?」
青年們一愕,相視幾眼,一人道:「我們在佛羅倫薩見過那個孩子寫生。」
老人眼中閃出一絲光芒:「他還是一個孩子?」
「是的,好像還未成年,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也無法相信,」他望向那幅巨作,「而且我們根本沒想到,當時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老人:「這三十六張畫,他是分開創作的?」
青年:「看起來的確如此。」
老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說了沒幾句,一個中年男人就走過來帶走了那群青年,老人又獨自看了一會兒展廳裡的其它畫,正打算離開,有兩個氣質非凡的亞洲青年從他身邊經過,一個個子略高,身穿格子襯衫與灰色毛衣馬甲,另一位的五官帶了點兒混血的味道,難得的是他們在用英語交談。
老人想起那群意大利人的話,索性又多呆了一會兒,聽聽這兩個亞洲人會不會認識那幅畫的作者……
「人還真多啊,」傅廷信環顧四周,「去年去看高年級的畢業展,都沒有這麼多人。」
主題展與畢業展不同,畢業展主要針對高年級學生,但主題展的作品卻來自整個學院的學生,從c展廳到a展廳,從一年級到七年級,學院毫無保留地呈現了不同層次的學生在藝術領域的不同境界。
而學生無論畫技多出色、畫風多詭譎或是炫麗、為作品耗時、耗資金多少,都不會成為評判標準,策展方唯一在乎的是作品是不是緊扣主題,在此基礎上,出展作品的類型和表達方式也是五花八門,從寥寥幾筆的寫意素描,到人體照相機式的精緻油畫……所以,這裡的作品更能直接的表達出皇家藝術學院的整體實力,對參觀者來說,也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而在這麼多展廳中,又屬b級展廳最為熱鬧,參觀者絡繹不絕。
也許是因為,高年級學生的作品都太劍走偏鋒、抽像獵奇,不能為人所理解;而低年級的學生尚在鞏固基礎階段,未到塑造個性的時候;只有中年級學生的作品最具親和,在保證畫技的同時融入了一些自己的風格與特徵,又不至於曲高和寡
「這兒可是代表中級學院的最高水準了……」官鴻澤走向前,忽然噤了聲,原本插在褲袋裡的手伸了出來,他仰頭望向面前的巨畫,顫聲道,「shin,來看這個。」
傅廷信轉頭,站定後倒吸了口氣:「……」
官鴻澤:「這水平……是不是有點高了,不應該是中級學院的學生該有的吧?」
「s.a.fale?」半響,傅廷信才去看畫作下方的作者牌,「這傢伙真的是中級學院的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官鴻澤道:「你這個學年去上課的次數都能用一隻手數出來,不知道也不奇怪吧。」
傅廷信不吭聲,半晌才搖頭說:「如果中級學院真有學生能畫出這種畫,他肯定是今年才入學的,至少去年我還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角色。」
官鴻澤看了他一眼:「認真了?」
傅廷信眼神專注地盯著畫面,輕聲喃喃:「……有點意思。」
官鴻澤舉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拍了張照,主題展展廳是允許拍照的。
「遇上這種人,你們會挖掘麼?」傅廷信問。
「官家目前只對中國籍的藝術家有興趣……當然,我個人倒是很希望親自認識一下這個傢伙。」官鴻澤轉身,傅廷信跟上:「我找機會打聽一下吧……」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老人的拇指輕輕摩擦著手杖,若有所思。
「啊,就在這裡!」不知不覺,又有幾個亞洲年輕人到來,這回他們講的卻是中文。
何月夕:「怎麼樣,沒騙你們吧?」
柯競走到畫前,瞪大眼睛:「……我擦!這誰畫的?神經病啊!!」
葉禹凡:「……」
郭哲愷則恨不得整個人撲上去觀察:「昨天看了半個多小時,今天來看還是覺得很厲害!」
柯競蹲□去看名字:「s.a.fale是誰啊?」
「你都不知道,別說我們了。」何月夕攤攤手,扭頭看向葉禹凡,見他波瀾不驚地站在畫前,面上沒有任何驚異之色,好像眼前的畫就和剛才他們看到的任何一幅畫一樣普通——是啊,對葉禹凡來說,這種程度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吧,畢竟他是天才,何月夕想。
葉禹凡卻是尷尬得要死,他是做不到在自己的畫前大驚小怪地吹捧讚歎,那樣太變態了!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葉禹凡,你有沒有覺得,這幅畫好些細節都和你畫的很相似?」何月夕指向畫面上的其中一角,「你給我看過你的速寫本,我好像記得你也是這麼表達的。」
葉禹凡:「……」
單純的何月夕一點都沒有懷疑s.a.fale就是葉禹凡,但這話聽在葉禹凡耳朵裡就讓人覺得心驚肉跳了。安德魯說的沒錯,自己最應該防備的是身邊的朋友,因為他們看過自己的練習作,最容易猜測到s.a.fale的真實身份!
「唔,越看越覺得畫風的熟悉感很強烈呢……」郭哲愷在邊上咕噥。
「……還好吧。」葉禹凡硬著頭皮撒謊,「我也有很多東西是跟別人學的,像是這種拼畫法,我最多嘗試五六張一起,而且筆法也不成熟……」
老人拄著枴杖往外走,離開前,他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少年,眼中浮起一絲神秘莫測地微笑。
在那幅畫前站了一上午,竟然沒有本校的學生和老師知道s.a.fale是誰,反倒是學校外的人,能透露出一點蛛絲馬跡,而被稱讚與s.a.fale畫風想像的亞洲少年,不但不覺得高興,還下意識與作畫者撇清關係……哎呀呀,多久沒有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
「看了那幅畫,再看這些,就覺得檔次低了好多。」傅廷信有點意興闌珊,是的,和那幅「意大利印象」相比,其餘的作品都顯得太過普通了。
官鴻澤問:「你的作業是不是也在這個廳?」
「只是隨手趕出來應付一下的,」傅廷信鬱悶道,「誰知道會被選出來參展……」他停住了腳步,道,「lustre,是他們。」
不遠處,幾個熟悉的身影湊在一起說有笑的,看上去感情非常不錯。
官鴻澤怔了兩秒,走上去打招呼。傅廷信留在原地,不太想過去,自己的作品似乎是為了襯托那幅《意大利印象》,對比之下的相形見絀讓他心情很不好,生怕別人會根據展出作品的水平評判他的能力。
「少boss!」郭哲愷見到官鴻澤走過來,大叫了一聲。
「嗨~」柯競第二個打招呼,接著是何月夕,唯有葉禹凡,向對方點了下頭後就移開了視線,這樣冷淡的態度,和方才笑逐顏開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官鴻澤眼神一黯,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何月夕:「有展出的作品麼?」
「阿愷有,我沒有。」何月夕有點不好意思。
官鴻澤:「帶我去看看。」
他們走後,葉禹凡繼續問柯競:「剛才說到一半,這個傅廷信的爺爺怎麼了?」
「傅廷信他爺爺傅然是國內美術界泰斗,他大伯是國內三大美院之一、華夏美院的院長……其實傅廷信入學前就已經有專業水平了,」柯競聳聳肩,「但他沒想好自己的發展方向,所以一直呆在五年級,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這樣啊,」葉禹凡點點頭,看向展板上的畫。
那是一幅羅馬市中心的鳥瞰油彩圖,卻有中國的水墨風格,構圖、色調、整體流暢度都挑不出一點瑕疵,可見作者的功力和深厚的中西美術底蘊,但是……葉禹凡輕蹙眉頭。
「怎麼樣?」柯競問。
「看不出什麼深度,」葉禹凡坦白道,「像一幅風景畫,或者說,更像一幅照片。」
柯競笑道:「你也太直白了吧,他可是傅家這一輩公認的天才。」
「啊,是天才嗎?」葉禹凡摸摸鼻子,「難怪畫得這麼好!」
「……」柯競無語,剛剛還誇他直白,見風使舵竟然這麼快!
作者有話要說:不過能在b0廳出展的中國人也就傅廷信一個了,就算沒有深度又如何,光憑畫技他都能壓倒無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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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眼睛好了以後被派出差了,挨著過節又回了一趟老家,幾乎沒時間碰電腦……
昨晚到家,嗯,準備恢復更新,先更一章,看能不能在12點之前趕上第二發>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