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情或是緣定 上 文 / 九方天鑒
蕭御景緩緩閉上眼睛,微微一笑,起身盯著我:「你現在後退有什麼用?」
「哦?是嗎?我哪有後退?」我緩步挪向門口。喂喂喂,我可是讓他疼了五個時辰的罪魁禍首。我可不覺得有哪個人會不計此仇。我偷偷摸出懷裡的藥瓶,防備地繼續退著。
蕭御景忍不住笑出聲:「你都知道我服下解藥會功力大增,怎麼還要給我下這種藥?不怕我氣急了待到復活就一掌廢了你?……噗,好啦,我可沒有怪你。更何況你這藥似乎打破了我多年的瓶頸。」
「再說。」他閃身,眨眼就在我的面前站定,一雙眼睛直直地看住我,突然伸手把我攬進懷中,「我怎麼捨得,就算你要殺我,我也願意默默承受的……」最近流行這種流氓的風格麼?我被一口口水嗆住,剛想推開他。蕭御景倏爾鬆了手,後退了一步,目光已不似先前深沉:「想什麼呢?這麼大的人被自己嗆住?不害羞麼?」
我皺眉看著他:「什麼什麼什麼!你自己!你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說了什麼?」蕭御景一臉無辜可憐。
「你說……」我狠狠地瞪著他,「你還……」所以這人就是存心報復,我說得出什麼吶!
「哼!」我就這麼默默盯著蕭御景。
「你,這是什麼眼神?」蕭御景被我看得毛骨悚然,忽然他正了正臉色,向我身後俯身行了一禮,「宰相大人!」
我輕顫了一下趕忙回身,看見父君嚴肅而慈愛的樣子,以及父君身後一眾的人,略略尷尬地笑了笑,急急上前摟住父君的胳臂:「父君。」
「嗯,聽說你有事要說?」父君直接切入正題。
「是,父君。子淇表哥回來了。」我邊說邊注意著父君的眼色。果然,父君皺起了眉頭,鬍子有些一抖一抖的:「他知道回來了?」
「父君,子淇因為姑姑去的早,幾乎都是在咱們家裡住的,所以與一般的表親不同,而更像自己家人不是麼?那麼,對於我們家的人的事情,是不是應該好好地分析一下?對於那些看似錯的事情,是不是應該給家人一個澄清什麼或者說是說明什麼的機會呢?」我緩緩地扶父君坐下才接著說道,「而子瀟細想下覺得,其實斷袖之事並非是天地不容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說的足夠委婉了,可父君聽了還是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荒謬!若是斷袖容於天地,你說那又何須女子?上蒼造人是按著調和之理來的。若是允許斷袖之事,便是令天地混沌,這是違逆宇宙大道的!你是哪裡得來的這種想法!可笑!」
我見父君臉色越來越難看,忙忙拉住父君,給他順氣。看了看周圍,殘夢他們也是一臉的「宰相說的太在理了」的表情。我也知道這觀念必是不容易被社會接納的,卻沒想到不接受的人的根本理由是這麼難以動搖。倫理?於倫理,似乎的確是不能說通的……
「可是……如果,兩個人是真心相愛的呢?可惜,他們有恰巧是同性別的,這又怎麼辦?如果你們現在喜歡的人不是異性的,但是你們的確愛他至深,你們怎麼辦呢?父君,子淇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而此人卻是同性之人。」說完最後一句,大家相互看了看,略有些設身場景內地想了想。但似乎從他們的表情裡還是看不出對此間的鬆動。我一時有些啞然。
父君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正是我著急之際,響起了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我不會放棄的。即便他是男的,如果是我愛的人,我會依舊愛的。」
我驚奇,這聲音……竟是蕭御景?我側頭看向父君的左手邊。那個劍眉星目的男子,面無表情,目光卻沉的可怕。他這時候的搭話,絕對是雪中送炭。可是,他的這份執念也的確深沉得很。是誰呢?竟有那份羈絆……我的心裡有一道念頭瞬間閃過,卻沒能抓住。
父君微闔眼歎了口氣:「我,依舊不能理解……罷了,其實他若是能開心就好。小妹在天之靈是保佑他的。又或許,這是他的劫難。不過……你告訴他,晚飯後隨我去書房說話。」父君撫了撫衣袖,揉著額頭徑直離開了。或許在父君的心裡,這種事情實在是難以理解的很。我想著自己剛剛在子淇面前的信誓旦旦,不覺有些慚愧。
殘夢若有所思。「或許,有些愛身不由己。」她低聲說了一句,回頭靜靜看嚮慕雲鐘。慕雲鍾回神,愛憐地摟住殘夢。兩人笑了。
「這兩人看起來有很多故事的樣子?」我心道。
老管家突然發話了:「小姐,我們就算不接受,但也並不會歧視這種感情。小姐的心意,我們大家都明白。子淇少爺並不是什麼惡人,也不是什麼異類,我們依舊是當他原來那個子淇少爺。子淇少爺喜歡誰我們都支持,只要他幸福就好。」
「謝謝,你們。」我淺淺一笑。門外,夕陽漸漸降下屋簷。
轉頭看見了蕭御景,緋紅鍍上他的面龐,星眸映著遠方,似乎飽含深情。好熟悉的場景……好熟悉啊……恍然低頭陷入回憶。
這種彷彿在說,天地之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彷彿在追溯著什麼,那種安詳和恬靜,在那個我一直會做的的那個夢裡,紅霞滿天,兩個身影相依。這讓又想起了什麼……卻是預示什麼呢?不解。
我抬頭再看時,身邊已沒有人了。蕭御景的影子,在庭院中慢慢拉長,有一種莫名的寂寥落寞,竟然讓我的心狠狠一疼。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晚上的家宴很是和諧,父君和子淇如往日一般的交談。佩佩從外面玩回來,見到子淇很是開心地天南地北扯了許多事。第二日便是外出狩獵的日子了,子淇和佩佩毫不猶豫地同意加入我們的出行。父君和藹地在一旁捋著鬍鬚笑看著我們玩笑。
時隔太久的相聚,驀然如此美好的畫面,令我感覺眼睛微微發酸,嘴角不由揚得老高。
走回院子的時候,我似乎看見天上遠遠的有一群東西飛過,月亮映著它們的身影,卻不是飛鳥的樣子。我不由停住腳步,想仔細辨清楚。
「小姐?在看什麼吶?」朱欒莫名其妙地問道。
「欒兒,你看見了嗎?剛才飛過去的東西?」我拉住朱欒,疑惑地問道。
「什麼?是飛鳥吧?晚上也有鳥兒會飛呀。」
「可是,是一群呀……現在都快初冬了。」
「那有什麼,很正常吧。」
「一群?這個時節這個時間也應該不會這樣活動吧。」我知道朱欒無法解答,只好自言自語地邁開步子。
嗨,真是萬事安逸,閒得都管到天上去了。我不由得自嘲一笑,腹誹自己。
第二天起得很早,我們身著正裝駕車到了皇宮正大門,和一眾重臣攜家屬,無聲地等在大門外。半個時辰後,皇上才打開大門,轎輦車乘看不到邊際,不可謂不華麗。
「朕聞邊疆戰事已定,且有司空將軍駐守。內部紛亂早已平息,朝中新納眾賢才。可謂是又一番昌盛之初的好局面。轉眼就要入冬,朕攜眾愛卿秋獵,以慶祝此番新氣象!」
「吾皇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齊下跪,聲音在空曠的場地上迴盪了許久。皇上晌久後終於享受飽了這種非凡的待遇,方方發話:「諸位愛卿平身。」
「謝皇上!」又齊齊地回答,然後眾人緩緩再拜,而後緩緩起身。我就是恨死了這種動不動大喊萬歲,動不動拜拜拜的場面,所以以往每次父君跟皇上出遊的我總是不會陪著。但經過那一次,我總覺得自己應該多珍惜父君在一起的好時光。
我暗暗搖頭,有點頭疼。
「咦?這不是木子瀟嗎?」皇上的轎輦抬起,他一眼看向父君這邊,就發現了某個不希望他看見的小身影。
我硬著頭皮走出去,行大禮,用那種不高不低的聲音清晰回話道:「小女子木子瀟參見陛下。陛下洪福齊天……」云云云云,我背完了一串的話,累得狠狠暗吸了一口氣。
「嗯,平身,抬頭見朕」我急忙收了厭惡的表情,然後用滿滿的宮廷式微笑看向轎輦上的人。嘖嘖,還是那麼粗獷,鬍子留的那麼稀稀拉拉,眼睛還那樣的弱弱瞇著,每次面聖,皇上總給人一種縱慾過度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哎,真是,朕彷彿看見了當年的宰相夫人。真真是她的女兒,一樣的動人不可方物呀……」皇上捻著鬍鬚,細細打量。我藏在寬大袖底的手悄悄握拳,還得一臉羞澀的又低下頭,千恩萬謝什麼什麼的。真是……好想回去。不是來狩獵的嗎?還好不出發!
皇上審視了一圈諸愛卿家眷,滿足地領著一群人徐徐出發。因為父君是宰相,我們的隊伍離皇上最是接近。偶爾皇上想念父君了,就會把我們一齊叫去,喝喝茶,聽聽曲,聊聊天。
呃,不對,是聽皇上講講話,然後做一個一直微微點頭應聲的聽眾就行。對於子淇,皇上也見過多次了,對他挺是賞識。奇怪的是對於佩佩,皇上並沒有問什麼,客套了幾句就沒有後話了。這想起來,殘夢還沒有告訴我佩佩的來歷。
一路上大家聽著皇上各種言論,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理解錯了。這出門恐怕陪不了父君,是大家一起陪似乎永遠都寂寞的皇上……
兩日的車程,我們終於抵達皇家獵場。隊伍在一片大大的空地上安營紮寨,士兵小廝來回忙碌,主子們在一旁說說笑笑看看風景。我這才發現,皇上這次只帶了一個妃子出來。而那個妃子卻不見人,皇上也沒有帶她出來見見大家的意思。偶爾出現也只是蒙著面紗,窈窕的身影倒很是誘惑迷人的樣子。
晚間大家圍在幾團篝火邊吃難得的燒烤,歌舞笙簫,酒肉蔬果,繁鬧的場景上頭是略顯寂寥的天空。忽然,我又看見了頭頂上飛過那群東西,看形體,好像是蝙蝠。在這時候群體行動?我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發生了?
本書首發於看書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