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劫終究難逃 下 文 / 九方天鑒
蕭御景輕笑:「現在不適合出去……我給你講講你母親的事。」
「……呃?你知道的比我多?」
蕭御景引我坐下:「從前,你父君不想讓你背負太多。昨天晚些時候他才告訴的我。」
我不說話,安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蕭御景幽深的墨瞳默默地看我一眼,隨後他扯出一個苦笑:「這不是一個舒服的故事。」
「當年,你母親為清尹的使者,風華絕代,清冷孤傲。她的來到,使得當時的北唐人為她瘋狂。一度視她為天神下凡,再加上她用非凡的醫術當時的疫亂很快平息,有人甚至開始為她大量地建造了生祠,一時間香火旺盛。
「當然,那是民間的看法。達官貴族間,則是在競爭誰能將你母親娶回家。當時北唐佔據了極大的一片土地,清尹也是聽聞了這個消息才會派出使者交好,意圖就是不論你北唐多厲害也不要打清尹的主意。至於使者的未來打算,清尹的書信上表示聽從使者自己的意願。」
「你母親難得接觸外面的世界,雖然性子冷,但是還是願意在這邊多呆一會兒的。那時候你的父君並沒有打算爭取你母親,因為他覺得如果僅僅為了外表就癡迷於一個人或許太草率。直到他們在皇家舉辦的那場燈會上結識了對方。
「那個時候,你母親的身邊總是有很多自詡風雅的人圍著,但是你父君不一樣。你父君總是很禮貌,帶給她一種真摯的溫暖的感覺。後來……他們自然而然的被對方吸引,經常一同出遊。但是他們忘記了一點,那就是,當時的皇上已經在默許太子將這位使者收為妃子。說是默許就是大家都覺得這是既定的事實,沒有人再敢跟太子搶……」
蕭御景突然很認真地看著我:「但是這又怎麼樣?你的父母是真心相愛的,沒有人能拆散真正想在一起的人。對於先皇的壓迫,你父母沒有絲毫的畏懼。」
「忌憚於你母親的能力,太子沒有動作。後來,先皇決定幫幫自己的兒子。……他將你父君派到了前線去爭奪那些不可能輕易攻破的土地。順便,讓你父君『英勇犧牲』一下。事實很殘酷,你母親畢竟不是這外頭的人,她沒有考慮到先皇甚至會對自己欣賞的部下下手。」
「等到你母親再見到你父君的時候,你父君已經遍體鱗傷,沒有幾日可以活……」蕭御景說到這裡,體貼地停住,安撫地看著我。
但我依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他憐愛地摸摸我的頭:「……你母親很氣憤,她氣憤地想要滅掉先皇,那對她來說其實不過是翻翻手掌的事。可惜,你父君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母親用盡了法術醫治,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照料。你父君終於被救回來了。」
「大家都驚歎於你母親的力量……只有你父君知道,你母親一次性消耗力量過多,甚至於以生命為代價續力……恐怕,不能長活了。」
我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蕭御景立即抓住我的手,絲絲暖意傳遞,心漸漸安定下來。
「事情並沒有就這樣結束。先皇發覺了你母親的威脅,而太子,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渴望得到你的母親……而你父君知道,為了讓你母親活得久一點他必須好好照顧你母親,她的身體比普通人都不如了。」蕭御景見我流淚,緊緊握住我的手,默默替我拭去那不間斷的淚珠。
「之後,太子依舊纏著你母親。你母親不得已只能另尋住處,暫時也就寄住在了你父君家中。太子瞭解到這個,竟委派人四處造謠你父母未婚私通,連孩子都有了。將你母親的名聲掃地。但你母親毫不介意,你父君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因為權勢不夠也不能做什麼。於是,你父君拿了自己的先祖被太后御賜的無價寶石,前去請求太后賜婚。」
「因為有了太后的庇護,你父母的婚禮很順利地舉行了。但是這不代表先皇死心。你母親還在一日,他就覺得你母親會懷恨在心,痛下殺手。之後先皇賞給了太子一位美人。可那太子一天到晚都在想著你母親。而他對你父君的嫉妒,讓他以皇上的名義將美人轉贈給了你父君。你父君不能不收。對此你母親很是理解,收下了那個美人作為近侍丫鬟。」
「那美人感激你母親的愛護,天天為你母親燉湯滋補。可你母親卻是日漸消瘦,待到生下了你身體更加虛弱……甚至逐漸失聰失明,直至生活無法自理。而那個美婢在你母親仙逝後,自殺在你母親面前。後來你父親知道,她一直以來的任務就是害死你母親。而太子只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推手……可笑的是,你母親尚未離去,先皇就駕崩了。只是那時候再救,為時太晚。」
「你父君說,這輩子,他說過的情話只有一句,只對那個最愛的人說過。只可惜,他說的時候,那人已經聽不見了……這是你父君一生中最後悔的事,剩下的,都是美好的回憶。他不希望你在聽這段故事的時候太悲傷,因為,他們一直都好好相愛著,一直。毫無遺憾。他恨先皇的心狠手辣,恨皇上的貪慕無能,但他不能恨這個王朝,這個國家是他的祖輩同皇家先祖打下的,他有職責負下這些。」
「你父君希望你能明白,幸福不是掌握在別的事物上的,兩人好好相愛,足矣。」
蕭御景定定地看著我,眼裡有很多複雜的情緒。那種深深的眷戀似乎透過虛幻來到我面前。他低低地說著這些事,雙手牢牢地抓著我,似乎在宣誓什麼。
我有些迷茫,看著他發愣。心中除了對父君母親的愛情坎坷感到心碎,卻感覺到有一種不知出處的愛在將我的疼痛減輕,為我築起新的依靠,穩固,加深。那是什麼呢?
「咳……朕……」一聲低低的呻吟驀然傳來,「怎麼……」
「皇上萬歲。」蕭御景和我對視一眼,走到中間,緩緩跪下問安。
「朕……唔,怎麼醉了?蕭御景你也來了?」皇上艱難地支起頭。
我剛想抬頭回話,卻看見一雙血眸……皇上的雙眸怎麼會呈血色?我驚訝地看向蕭御景,發現他與我一樣的震驚。
「皇上,您有哪裡不舒服嗎?」蕭御景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站起身來。
「唔?朕頭疼得很……」皇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揉著額頭,瞇著眼看我,「子瀟啊,你還在呢……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你動手吧。」
「不是您的錯。皇上,您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我緊緊盯著皇上,生怕又出什麼異變。
蕭御景靜靜地站著,似乎在躊躇什麼。
「怎麼不是我的錯呢……我對不起她。是我害死的她。如果我……」皇上低聲絮絮說著,突然身子僵直,猛然倒下。蕭御景立即閃身上前扶住了他,迅速封點幾處穴位。
我匆匆跑上前:「怎麼了?究竟怎麼了?」
「皇上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蕭御景緊鎖著眉頭,抿唇懊惱,「這是蠱毒,不是我們這邊蠱毒的意義。而是一種邪惡的異術,將蠱隱藏在毒中,毒去蠱存,蠱去毒存,除非兩種一次性解除,不然就會很難醫治。」
「沒想到,他們也參與了?……那麼這次北唐可真是岌岌可危。」蕭御景聲音發苦,無奈地看我一眼,「誰都想害我們。北唐這頭獅子這回要面臨幾匹餓狼的同時攻擊了。而看現在,獅子還未面臨正面襲擊,就快倒下了。」
「我不懂……是誰?」他們是誰……
「清尹!」蕭御景苦笑一聲。
「什麼?!」我驚異地看著他,可從他的眼神裡看到的只有苦澀,「真的?……」
「清尹是我們從未真正瞭解的地方。但是對於那裡的修飾語只有過純潔、美好……清尹的術法其實不是這種詭異的巫蠱。可是就跟我們有正道邪教一樣,他們那邊也是有正邪之分的。而現在,邪惡勢力居然從清尹攻進我們這邊。完全是橫跨整個大陸的行為……」
「所以清尹也有了內部鬥爭?而且邪道已經壓過正派了?……」我不敢置信。
「天下,即將大亂。」蕭御景默默垂下了眼睛,濃密的睫毛蓋住了他眼底的思緒。
「那我們怎麼辦?……」我焦急地拉住蕭御景的衣袖,「如今他們先針對我們。一來我們疆域遼闊,二來我們內憂外患,豈不是分外惹眼的肥肉?現在更是連皇上都……等等,或許……你沒有覺得我們可能有內奸嗎?而且還有可能是很可怕的,一群……」
「現在,我們先將皇上扶回內帳。皇上需要休息了。」蕭御景沒有接話,鎮定地攔腰支住皇上,平靜地走向內帳輕聲道,「我們太被動了……」
蕭御景「服侍」皇上「休息」,神色如常地帶我出帳,叫來皇上的貼身侍衛:「皇上方才累著了,已經歇下。你一定要好好守住這裡,真正的犯人還沒有抓到。」
「是。」侍衛嚴肅地聽令,立即調人加嚴防範。
我跟著蕭御景來到父君帳中。蕭御景向父君詳細稟告了方纔的事。父君一臉凝重,在帳中來回踱步,倏忽停下,猶豫地終於開口:「我們這邊絕對要守住消息,擾亂對方的視聽。若守不住,司空驚絕那邊,估計不日就會有變動。到時候裡外夾擊,我們一定不能好過。」
「再次,我們需要有人拖住皇上的病情,還要有人無時不刻地守住皇上,並壓下眾人的懷疑。這個,就由我親自帶著南月伊笑的人來做好了。
「而我最擔心的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需要有人潛入清尹瞭解情況,並且幫助清尹的正派鎮壓邪派,最重要的是弄到解皇上蠱毒的方法。而這個……」
父君擔憂地看著我:「你母親說過,只有靠清尹人的力量才能出入清尹……具體我並不知道。但是這個任務……」
「父君!此事就由我來完成吧。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害我,或許也是想要防止我進入清尹。幾百年來,我或許是清尹唯一在外的血統……也許他們想阻止我幫助北唐。同時,我還需要一個在這邊,被關入大牢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