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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節 生存和吃飯 文 / 如斯劍客

    楊開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竄到阿金身邊,一把抓住阿金的金色卷髮,瞪著大眼仔細查看。當他看到阿金一邊痛苦的擠眉弄眼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時,他張著的嘴終於合上了,他慢慢露出了笑容,一把摟過阿金,喉頭一陣哽咽,半晌才喃喃的地說:「你有意識了?還是說今天是撞鬼日子?。不過,管你是人是鬼,都必須是我楊開心的兄弟」,想到剛才差點把阿金活埋了,他心中不禁一陣自責:「我靠,有我這麼當哥的嗎,真該去死了」。

    這一下摟得挺重,阿金覺得下巴生疼,但他心裡一陣溫暖,他明白小天一定對楊開心很重要,估計是親兄弟之類的。他忽然感覺無比踏實,彷彿有了靠山一般,他在心裡想:「有哥哥原來是這種感覺…真好」。這時的狗神也安靜地出奇,他盯著這對兄弟若有所思。

    楊開心瞪大眼睛看著阿金的臉,邊仔細看邊絮叨著:「哎呀,這有了智力後果然大不一樣。你看,以前你滿臉傻笑,兩眼無神,整天口水流個不停,餵你點吃的能把爺噁心死,也不知道老媽以前是怎麼忍受的。現在嘛…雖然笑起來還有點傻,但起碼是接近一隻狗了,呵呵」。

    阿金一臉吃屎的表情,頭頂的烏鴉緩緩地飛過。他心想:「這麼快就被認出來了呀…我要不要告訴他我真是一條狗,其實不是他的兄弟呢?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小笨狗」,狗神忽然說:「你先別告訴他你的身份,隱藏一段時間也許更好」

    「為什麼?」

    「因為他也許會對你不利」

    「為什麼?」

    「你佔了他弟弟的身體了呀,等於害死他弟弟了呀」

    「所以呢?」

    「所以他要為弟弟報仇啊」

    「所以呢?」

    「所以你就危險了啊」

    「所以呢?」

    「所以他有可能殺了你啊」

    「哦,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只有十歲的智力」,狗神沒好氣地說:「只會問為什麼和所以呢,你怎麼不用自己的腦子好好推理一下。況且你會幾句人話啊,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嗎?」

    「什麼是推理?這個不明白」,阿金有點尷尬,但仍然很虛心。自從進入小天的身體,他就覺得頭腦清晰了很多,以前渾渾噩噩好像在霧中,只是機械地對外界做出本能的反應。現在忽然可以看到五彩繽紛的未知世界,他想要主動瞭解所接觸到的一切。

    「推理就是根據已知的情況去猜測未知的事情,推理的本質是因果,有演繹,歸納,類比,溯源…」

    「原來是這樣」,阿金假裝聽懂似的恍然大悟。

    「真能裝啊」,狗神無可奈何,他心裡想:「我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呢?這次誤打誤撞,也許是個機會,但我不能著急啊…」

    「推理就是猜嘛,那兒有根骨頭,我就可能吃頓香的,但也可能是乞丐要騙我過去宰了吃肉。這樣太危險了。如果我跟另一隻狗商量好,他拿骨頭,分我一半。他吃了三天都沒事,那才能推理出我能吃頓香的」。阿金流著口水幻想著。

    狗神瞬間石化:「你這不是推理,你這是陰險狡猾加無恥敗類,為了活命你還真不擇手段」。他心裡一動:「這麼快就想出了達到目標的最優路徑,莫非這小笨狗居然擅長戰略?剛才沒給它加強這方面的回路啊?莫非這是他特有的優勢回路?……看來我得仔細研究下他的回路特點,看看除了一般狗類擅長的回路外,他還有哪些優勢」

    阿金嚥著口水繼續說:「你前面的推理有漏洞,他如果殺了我,不就是殺了他弟弟的身體嗎?所以他不會殺我。而且將我寫進他身體的是你啊,他應該找你的麻煩吧?」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從這個身體抹掉」,狗神惡狠狠的說。

    「你不會這樣對我」,阿金露出四顆尖牙笑著,但笑得很誠懇:「你是個好狗神,我能感覺到——我天生就會分辨危險和安全。」

    狗神哭笑不得,只得嚴肅的說:「少貧嘴,記住你答應我的,一切都要聽我的」

    「我以狗神的名義發誓,說到做到……哦,我忘了你就是狗神」。阿金呵呵傻笑著,一大口口水嘩地流下來,大部分落到了楊開心的手上。

    楊開心本來還在絮叨中,口沫橫飛地講著近幾年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忽然看到阿金的口水流下來,他不禁一呆,摸著腦門道:「難道又變傻了?」,看到阿金一臉吃屎的表情他才恍然大悟:「哦,你是餓了吧。對對,咱倆一天沒吃東西了。來來,先整點…」。說完他掏出了兩個饅頭,掰碎了喂到阿金嘴裡。

    待阿金吃完,楊開心拍拍手站起來說:「走,帶你逛逛去」,說完他單手拎起阿金,放進了背簍裡。

    「等等」,楊開心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放下背簍撿起棍子突然開始挖坑,看得阿金一頭霧水。別看楊開心一天沒吃飯了,但他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這麼難用的工具到了他手上居然變得鋒利無比。在他的蠻力下,一個越來越深的坑以飛快的速度形成了。

    「這隻小狗叫阿金,因為它的毛是金黃色,只是現在髒得看不出了。它是我們到了這裡後遇到到」。楊開心一指阿金的屍體:「它是那群野狗裡最弱小的一隻。你知道嗎,其他弱小的野狗早被乞丐殺了吃了,或者被其他野狗咬死了,但是這只不一樣。比他強壯的狗都死了,它居然活了下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阿金臉上露出了一種既無奈有好奇的表情——不論誰,當別人在自己面前談論自己,而且還把自己當作死人的時候,恐怕都是這個表情。

    「因為它是個求生**很強烈又狡猾的要命的小傢伙。有任何的動靜它都跑的飛快,跑不了了就裝出可憐相巴結人家,踢它一腳也不生氣,還是會死皮賴臉的討好別人,一般人心腸一軟也就放過它了。但該拚命的時候它比任何人都狠」。楊開心臉上露出了笑容:「我記得有一次一隻大狗把它逼到牆角,它先耍了半天賴,發現不起效果;然後假裝嚇得瑟瑟發抖甚至裝死。等大狗得意忘形的時候忽然被他一口咬住脖子,死也不鬆口。其實它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但就是不鬆口。大狗嚇得四處亂竄,慘叫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都啞得叫不出聲,撞得頭破血流,聽說還被樹枝戳瞎了一隻眼」。楊開心都快笑得喘不過氣了。

    阿金也呵呵得傻笑著,露出四顆閃亮的尖牙,這確實是它得意之戰。

    「後來阿金血肉模糊地掉了下來,我開始以為它被撞死了,後來才發現那都不是致命傷,只是昏過去了而已。我問小啞巴要了些草藥,給它灌了點食物。這傢伙足足睡了3天才醒。而那隻大狗居然再也沒出現過,哈哈,一定是嚇破膽子了」。說到這裡,楊開心的大眼瞇成了一條線:「真是個拚命的傢伙啊」。

    阿金愣住了,他心裡默默想:「原來是楊開心給我上的藥,原來是他守了我三天,我說怎麼我沒被別狗別人給吃掉」。他以前只是把楊開心當成打手或者保護傘,當成為了活下去而可以借用的工具。但現在,他心裡有塊東西慢慢融化了,有種叫信賴的東西從無到有的出現了。他的眼圈有點泛紅,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覺。

    楊開心覺察了阿金的異樣,他笑道:「你也被這傢伙感動了啊」

    阿金眨眨眼弱弱地表示贊同。

    「知道我為什麼救它嗎?」楊開心挑了挑超濃的眉毛:「這傢伙為了活下去可是拼勁了全力啊。我呢?那段時間剛到這裡,覺得這裡就是個人間地獄,每天過著朝生暮死的日子,那天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自殺,沒想到遇到這個小傢伙在和大狗拚命。我就在想:難道我還不如一條狗?」楊開心臉上掛滿了笑容:「那天真是個好日子啊。這小傢伙算是間接救了我一命吧。從那以後我就放棄了自殺的念頭,告訴自己要開心地活下去,對得起我的名字嘛。還有它的金毛和你的髮型和像嘛,討人喜歡,所以後來我時常照顧著它,給它解個圍,找點食物什麼的。它雖然經常跟在我屁股後面像個跟屁蟲,但我知道它戒心還是蠻重的,只有遇到麻煩才找我,估計也是怕我哪天餓瘋了把它燉了。」

    阿金滿臉吃屎的表情,那段時間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但這次我救不了它」,楊開心有些黯然:「它被梵家的下人踢傷了,一下就是致命傷……那些傢伙雖然沒達到數士的水平,但每一個都是厲害的角色,我不是他們任何一個的對手……當時我就在旁邊,但我沒敢動……阿金肯定對我失望了」

    「原來是梵家的人……我記住了」,阿金暗暗下定決心,看到楊開心黯然的神色,他想說些安慰的話,比如「已經很感激你了,謝謝你所做的,我理解,不怨你」之類的。可惜他會說的人話有限,張了半天嘴,最後只擠出一個字:「謝~」。

    「謝?謝誰?」楊開心摸不清頭腦:「不明白。看來你還得練練說話啊。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忽然有了意識的?嗯,過段時間給我慢慢說吧」

    阿金憋紅了眼眶,四顆尖牙把嘴唇咬的生疼,但他眨眨眼表示同意。

    「找食物以前我得先埋了阿金,救不了它也不能讓乞丐野狗野貓什麼的吃它的屍體,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楊開心看看坑的深度,把阿金的屍體放進坑裡,開始填土。

    「謝」,阿金的眼淚流了下來:「謝謝」。

    「你怎麼這麼奇怪?哭什麼?」楊開心納悶地問,他哪裡知道現在正在埋的屍體就是眼前這個活人的。不過他笑著說:「別擔心,不管你是個怎樣的人,不管你有多奇怪——你都是我楊開心的兄弟。記住這個,很重要!」

    阿金的眼淚終於決堤似地流了下來。

    楊開心拍了拍阿金的肩膀,笑著說:「快別哭了,怎麼像個娘兒們似的」

    「好!」阿金重重的說,這是他學會的第3個詞。他目前只會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而且很慢很不清楚。第一次叫楊開心的時候他其實是分成三次來說的。隨著他有意識的練習,他發現自己學的越來越快,說疊音字已經很正常了。

    「其實,我本來想把你也一起埋了的」。楊開心憨憨地笑著,掩飾著自己的愧疚:「因為過幾天我就要去送死,我死了就沒人照顧你了——沒人會照顧一個素不相識的白癡,還是個癱瘓的白癡——我尋思著不如先把你埋了,總比被野狗吃了強。你不知道啊,最近來了幫新乞丐自稱豹幫,我管他們叫齙牙幫。領頭的是個大齙牙,這傢伙想當數師,整天拿活人做實驗。被他實驗過的人都活不成,不是爆體而亡就是變成怪物,沒人敢給他做實驗。但這傢伙有幾個厲害的手下,逼迫其他乞丐抽籤,不參加的人直接抓住做實驗,所以大家只好參加。可恨的是齙牙幫把你也算在抽籤人群中,說什麼白癡是最佳實驗對象。奶奶的,我就跟他們幹了一仗」。說到這裡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輸了」。

    阿金緊咬著嘴唇,四顆尖牙輕輕錯動,他心裡想:「這些傢伙都該死啊」

    「好在我命大,雖然被打個半死,但活了下來。因為我遵守規矩每次都參加抽籤,他們抓不住我的把柄,所以沒逼我去做實驗。但經常找茬挨打是免不了的。他們每次都把我打個半死——印象中就贏過一次——我受的傷一次比一次重。多虧了小啞巴偶爾來,她懂得一點草藥,所以我才沒死」。說著楊開心咧嘴笑了,他撩起破爛的乞丐衣服,露出胳膊肚子和後背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阿金翻著白眼,心想:怪不得有幾次見他整天躺著,血腥味很濃,原來受傷了啊。楊開心這傢伙是鐵打的嗎?他身上的小傷無數,大傷口也有十幾道,這麼多致命傷一般人早死了十回了。這傢伙現在居然還有心情笑,不知道是小啞巴的醫術好還是說這傢伙身體硬。

    「上次抽籤,我終於中獎了。這次不死不行了。只是小啞巴……這丫頭好久沒出現了,好想在死前見她一面啊,呵呵」。楊開心撓撓頭繼續說:「我們這個街區的乞丐只能在這個大垃圾場活動,如果上街就有被警察抓住的風險。落到他們手裡那可就比死還難受了」。楊開心無奈的說:「所以我也不敢跑上街去。還有,昨天阿金被打,也不知為什麼警察都沒出現,我才冒險把它救回來……我尋思著把你倆一塊埋了,省得讓那些野狗來啃你的肉,埋完你我就去拚命,起碼死得比較帥……那啥,你不會怪我吧?」

    看著楊開心語無倫次的樣子,阿金內心一陣酸楚,「都是些該死的傢伙呀」,阿金咬牙切齒的想。

    「當然現在是不會埋你了」楊開心憨笑道:「你恢復智力了,雖然只有嘴巴能動,但是…但是好像也幫不上什麼忙,呵呵」。他填好了土,踩實後又仔細看了看,確定普通人看不出這裡埋了東西,而野狗也無法挖這麼深。他拍拍手,長長出了口氣才黯然說:「連一隻狗的屍體我都保護不了,我還真是弱啊。嗯,看你也累了吧?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他自顧的躺下,揉著咕咕叫的肚子,靜靜地不再說話。

    阿金也陷入了沉默,他知道楊開心和自己都陷入了危機,而且自己還是個沒法動彈的廢物。他心想:沒想到做狗很失敗,做人還是一樣失敗,什麼時候才能不為生存而發愁呢?什麼時候才能敞開肚子吃飯呢?

    「小笨狗」,狗神忽然慢悠悠地說話了:「想不想吃飯,想不想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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