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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三十四章 ?刀劍行的奇石展覽 文 / 盜泉子

    偏好天水碧色錦花外袍的魏文成,不但是小蓬瀛路百煉清罡刀劍行的所有人,也是位劍術高明的劍客,還在某位道家高人門下修習御劍之術,放在《三十三劍俠圖》裡,怎麼也算是個崑崙摩勒、空空兒一流的劍中異士,不然也拿不出桃千金這樣用料珍貴的煉廢劍胎作為櫥窗展品兼測重裝置。

    但就是這麼位高手,就在自己的刀劍行裡,被人憋得發飆不得,燥火積鬱於胸,幾欲嘔紅。

    雖然魏野在抄錄古書、分析符咒之餘,很喜歡以舌代劍來戳一戳那些對自家人有所企圖的貨,但是這次也多少感到有些不合時宜。本著熟人的本分,他開始回憶當年在圖書館翻過的幾本漢唐明清信箋集,準備按照文青們最喜歡的那種酸澀調調,打一篇安慰的腹稿。

    多餘的事情,那就不是魏野的興趣所在了。那個擦肩而過的男人,雖然不巾不簪地長髮垂腰,但是根根髮絲都平伏下垂,縱使有風也一絲不亂,清爽利索得讓人訝異。怎麼樣看,那也是一位神罡內蘊的氣劍雙修之輩,這些追求劍道極意之類東西的傢伙們的事情,可不是閒淡散人如某個小鬍子仙術士所願意深究的。

    一彎身將已經倒在地上的門板扶起,魏野搖了搖頭,再次掃了眼魏文成手中那大半沒入石中的劍,明智地決定不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給這位文青劍器商人上個狂暴buff。

    熟悉的曾來喝過茶、侃過價的武器樣品陳列室還是那讓人熟悉的陳設,看上去之前魏文成與對方的鬥劍並沒有波及那些高分子強化素材的展櫃,來自不同時空的高手匠人們打造的或華美或樸素的劍都安靜地躺在其中。一切並沒有小鬍子的仙術士設想中的淒慘模樣,甚至比起過去印象中那不同質地的金屬刃芒和劍鞘上鑲嵌珠寶晶石的折光而交織出的複雜光譜,現在的武器樣品陳列室更帶幾分靜穆之氣。

    譬如一片靜穆沉默的石林。

    白石鞘的馬穆盧克微彎劍、孔雀石雕琢為柄的三昧耶真言劍、綠松石從頭到腳保護起來的貴族短劍、黑色玄武岩打磨出來的古羅馬士兵劍……還有更多的包裹在砂岩、頁岩、石英巖中,只有劍柄露在外面的劍。

    百煉清罡刀劍行,現在實在應該改名成百煉清罡奇石店。

    「是石化魔法,還是像古希臘傳說中美杜莎的石化魔眼那樣?嗯,叔叔,你有沒有聽說過類似的道術?」

    「據說有一類叫『錮元入石咒』的術法,也是可以達成這種石化效果的。而且在以往幾集施法者業內的《星晷之眼》的期刊上,也有介紹過一個喜歡石化、蠟化甚至金屬化法術的偏執狂魔法師,似乎是外號叫『石化井』來著?也許可以找他來看一看這店裡的靈異……」

    及時看到了魏文成表情不善的臉,魏野立刻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一般煉丹房裡出售的化石丹、破枷丸和魔法工坊專賣的溶石藥劑、溶石魔羽都可以解決石化咒術的問題。實在不行還可以僱傭一個專精解咒的僧侶或者牧師來,密宗胎藏界傳承的除蓋障佛母真言和某些善神的牧師使用的神術『移除詛咒』都是蠻好用的。」

    小蓬瀛路上沒有魔法工坊也沒有寺院和教會,但煉丹房還是頗有幾家,用不了多久就有一小盒油膏樣的化石丹被買了回來。

    化石丹也有很多種,比較常見的化石丹是一種用蟾蜍脂肪作為主藥的外丹餌藥,能令石材在短時間內受到軟化,在玉匠和印章篆刻家那裡最受歡迎,而破除石化咒術的化石丹,也同樣選擇了蟾蜍脂肪——確切地說,是石蟾的脂肪作為主藥。當然,這種無關緊要的小知識,魏野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否則某些死不悔改的文藝青年絕對會拒絕在他的劍上塗抹這種東西。

    用一根雲頭銀簪挑了一些化石丹,魏文成半信半疑地將這些來歷不明的油膏狀丹藥塗上了一把南天竺復合花紋鋼拳劍的劍身。

    這種來自印度的短兵器屬於鮮少有人能掌握的奇門兵器的一類,按照「月棍年刀一輩子槍」的說法,大概這種一開始的原始設計就不友好的拳套型握式短劍,應該算是修煉十世才能出師的東西。因此上除了某些神秘主義教團培訓的法師刺客外,很少有心智正常的星界冒險者會選擇拳劍作為武器,換句話說,對魏文成而言,一把做工還過得去的花紋鋼拳劍,就算損壞了他也不至於太心疼。

    石蟾的油脂和一些不知道具體構成的青灰色礦物粉末緩緩地在拳劍上流淌著,就像是濃縮的清潔劑接觸到瓷盤上的油污那樣,附著在拳劍表面的石皮瞬間開始皸裂,然後破碎成比米粒更細碎的石渣,隨著油脂的流動遵循著地心引力的法則朝下移動。

    雖然很難確定在星界之門到底有沒有天文物理學中廣義的星球內部引力這種東西存在,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在這種油脂樣丹藥的作用下,石化的法術正在迅速地被消解一空,露出了裡面鋼鐵特有的銀灰色質地。

    「按照一把劍需要這麼一抹化石丹來計算,大概你再買兩盒就足夠解決問題的了。」手指在竹簡式終端的計算界面上敲了敲,魏野懶洋洋地說道,「桃千金的事情先不論,今天的事兒我可是要收一筆咨詢費的。」

    像是炫耀一般地伸指一彈拳劍那薄而帶著一絲烏青光澤的劍身,魏野心情愉悅地聽著拳劍發出了悅耳的一聲「叮——」。但是這清脆的金屬鳴響才剛起了個頭,就迅速地轉為濁重,再低頭看時,手裡捏著的還是一塊長條樣的青灰色石頭,沒有拳劍的刃口,沒有還在流淌的石蟾油脂,什麼都沒有。

    看了看手裡的青石條,再看了看某張湊近了的青到發烏的臉,魏野一聳肩,捲起了手上的竹簡終端。

    「看樣子這不是一般的術法,咨詢費的事情咱們回頭再說也成。」

    ……

    ………

    仙術或者魔法,就外在地表現來看,總是顯露出一定程度的非理性地荒誕勁兒,但就像唐代的煉丹師能夠用水銀、硫磺的化合物冒充白銀、黃金,但在唐人眼裡,這就是方士縮錫成銀、點鐵成金,大唐皇室還把這些藥銀、藥金視之如真正的金銀,用來賞賜大臣。但是對於煉丹師們而言,卻非常地清楚自己丹爐裡產出的並非貴金屬,而是汞錫齊的合金。

    同樣的,百煉清罡刀劍行裡的靈異石化現象,對一般人而言顯得既神秘又不科學,對魏野來說,卻暗含著一條再清晰不過的邏輯線索。

    抓著那已經快看不出拳劍外形的扁平石條,魏野小心地將它斜搭在刀劍行的門口,石條與門檻恰好成一銳角。大概地目測了一下石條離自己的距離,魏野握住有些天沒有耍弄的桃千金,連鞘從肩後摘下,手指按壓著鞘上機簧的感覺,讓魏野有些說不出的親切。

    於是,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角度,用力地按了下去。

    桃木重劍鏘然出鞘,如它一貫表現的那樣,直直地撞在了斜搭在門檻上的石條表面,砸出幾點火星,砸出一串脆響。

    沿著被桃千金撞擊的地方,蛛網般的新鮮裂口佈滿了整塊石條,然後又迅速地收攏起來,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一旁按了看不見的倒帶鍵一樣。

    「這不是石化法術,」魏野躬下身,將竹鞘湊近了桃千金的劍尖,有點費勁地把這口重劍弄回到劍鞘裡去,「或者說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石化法術。」

    他站起身,一邊將桃千金重新背好,一邊用一種愉快的、不帶一點幸災樂禍的惡意的口吻說道:「用這麼複雜精細的玩意兒來找你的麻煩,這是多大的仇?」

    在「仇」字上,仙術士帶著含了水果味硬糖般的重音,讓這個字滑動出抑揚頓挫的聲調。

    魏文成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最後一後仰靠著了他的展示櫃,悶悶地反問道:「你能不能給我解釋清楚?」

    「石化法術,或者正確地說,所有把物體禁錮在某種固態物質內的法術,雖然是變化類法術的一種,但是同時也是一種詛咒類法術。古代神話與民間故事中,都有很多因為得罪了神明或者魔法師而被變成石頭的例子,而這些變成石頭的傢伙經歷數百年不變,直到幸運地遇到英雄,詛咒解開而獲得拯救。也就代表著,石化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死亡,它同時帶有禁錮的含義。」

    隨手將那塊扁平石條踢開,魏野抄起手,半靠著牆,心情愉快地說道,「比如基督教神話中,神為了懲罰不聽從它的告誡的女人,於是把她變成了石鹽柱。除了禁錮的意義之外,石鹽柱是會溶解的,也就是說,它是無法被英雄解放的,這裡面恐嚇的意義就更大了。」

    魏野說得很認真,然而司馬鈴卻毫不給他面子地打了一個呵欠。

    魏野假裝沒有聽見那個大大的呵欠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但是,石化也好,鹽化也好,甚至蠟化和金屬化,它們都像是單純的法術組成的鎖鏈,只要斬斷了這條鎖鏈,被禁錮的東西就會被釋放出來。如果做一個比喻的話,這樣的法術就像是被鎖上的箱子、被反扣上的門,只要把上面的鎖頭破壞掉,法術也就自然而然地解開了。」

    「但是讓你這店裡中招的可不是一道法術,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一把鎖,」魏野心情很好地用腳踏著拍子,「應該說,這是一個由一支部隊守衛的軍寨,不管解咒的人從哪個方面進攻,斬斷了多少根鎖鏈、拆掉了多少扇大門,只要這支部隊沒有戰敗,總是能及時地把損壞的工事修復起來。」

    看著魏文成越來越不好看的臉,魏野有點誇張地一攤手:「施在你店裡的可是一部相當高明的禁制,看上去只是一般的法術,還帶一點魔法運作的樣子,但是本質上卻用的是道門禁法的底子。嘖,雖然看上去細節上還有問題,不過膽子夠大——」

    他像是要看出那個施法者的名字般地深深地打量著那些石化的劍,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能在星界之門看見一個除了抄書還有點想法的同行,這事就太好玩了。嗯,文成公主啊,你這裡的麻煩,我接手接定了。」

    聽見他的允諾,魏文成眉間微微一鬆,但隨即立刻又蹙了起來:「你說誰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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