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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五十二章 ?立石為獄 一 文 / 盜泉子

    詔獄也就是尋常人所理解的天牢,依漢制,詔獄本為廷尉署所掌,不受他處勾管。然而光武帝以後,又增設了洛陽詔獄,直屬禁中,反而讓主管斷獄的廷尉署打起了下手。

    從侍中寺出來,向西北走兩里地,繞過廷尉署的後門,沿著它後面那條疏闊得連樹都沒幾棵的大路走到頭,就到了洛陽詔獄的地界。

    比起洛陽城裡那疊床架屋猶嫌不足的各家官署,詔獄的門臉顯得樸素得多。就那麼一座高有三丈的大門,外加女牆樣的圍子,四周皆有身披札甲的武卒巡行,面目之間都是森嚴之色。乍看來,這倒不像是個官署,更像是一處關所。

    站在黑洞洞的詔獄大門口,手托著文篋的仙術士微微吸了一口氣,像畏寒般地搓了搓臉,直到臉皮發燙,才停下手。再展現在獄卒眼中的,就是都門吏員最常見的那種活泛表情。

    「在下是奉侍中寺張老侍中之命前來詔獄應卯的書辦,侍中寺簽發的文書在此,還請兄弟行個方便。」

    魏野的自報家門沒有引起一絲拉的反應,只有守門的門官驗看了他的文書後,就派了個孤拐臉的禁子引了他進去。和尋常部堂那種初春蟻巢般的忙碌繁忙截然不同,也不像清水衙門中那種冬日老狗扎堆般的暮氣深重,一踏進詔獄就像踏進了一座大墳,禁子獄卒都沉默得如同泰山亭長、蒿里丈人般的墳中鬼偶。

    在這一片的死樣活氣中,詔獄署的正堂就顯得格外的陰森,陰氣濃郁得幾乎肉眼可見了。

    正常人在這種地方肯定是心頭生悸,靈覺敏銳的半吊子仙術士也要提防四周裡那似無還有的絲絲陰煞冷意侵入心神,但也有人在這種地方活得好似車轍印子裡快干死又欣逢大雨的鰒魚。

    依漢制,鉤盾令為禁中內官之一,秩六百石,掌內宮池苑事,說穿了鉤盾令周斌不過是個看園子的死太監,和西漢時候的上林令差不太多。但就是這麼個沒卵子的閹人,而且還不是宮內排的上號的大貂璫,就憑走了老太監張讓這名副其實的皇帝乾爹的門路,也能堂而皇之地權領廷尉署兼掌詔獄事,儼然是九卿貴官的氣派了。

    這份獨掌詔獄的威風,雖然還帶著一個「權」字,但也依稀很有點後世坐鎮東廠的廠公們的意思在裡邊。

    眼下,新鮮火熱出爐的周廠公正安安穩穩地坐在詔獄署的正堂,面前兩列人馬坐得分外齊整,不但鉤管詔獄的屬官到了個齊全,廷尉署還體貼地派了幾個精於問案、以名載酷吏列傳為畢生追求的老刑名過來。

    至於太常寺那邊,雖然號稱是九卿中清望無可復加的衙門,對於舔舐閹人的腚眼似乎也別有一套心得。自太史令而下,聲高譽隆如博士祭酒,清高貴重如五經大夫,乃至太祝令、太宰令、靈台丞、東觀郎、太常寺博士等等號稱儒林清華之選的文官,差不多塞了一個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太常寺集體搬家,從此改在詔獄署辦事了。

    這裡面最歎為觀止還是要數本屬少府的祠祀令,這位老兄論官秩也是六百石,可不在堂上諸位之下,但就為了在閹黨裡面混一個眼熟,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混在堂下聽用的那一堆太常寺的屬吏裡面,還是周斌覺得這老貨這麼無恥實在是有辱官箴,才把他喚上堂來在下首坐了。

    誰知這老貨一點不知羞,在下首坐得心滿意足到不得了,連在禁中見慣了陰私無恥事的周斌都深覺此公是個難得的人才。

    既然泰半士人出身的太常寺一干官兒都不把清名放在心上了,周斌也不會替他們兜著,只是袖著手,四平八穩地道了聲:「諸位,太平賊謀反一事,某既奉詔,大家就議一議,如何?」

    如今這世道,禁中出來的這些沒卵子的官兒,多半架子都是大的。太常寺的屬官雖然多半位高職清沒甚油水,對這些能出外謀得大缺分的內官那些個背景照應,又怎麼能不清楚?不管是太史太祝還是大夫博士,都拿眼偷瞧著這死太監腰上的青玉帶鉤,黑錦大綬,就跟看見了日後的錦繡前程似的。

    當然,就算面皮扔了,清流的架子也不能倒,這堂上幾個勇於擁抱閹黨的文官班頭立刻聲調朗朗地開了話頭,博士那一等的芝麻綠豆官,想應聲好都沒地方插去。

    「悖逆!悖逆!國朝四百年江山,踞山林海島以抗王化者有之,赤眉異服以為天子前驅者有之,然欲倡亂於京畿,覬覦神器,此等凶悖之徒,實不曾有聞!」

    「定然還有餘黨,必要嚴加拷掠,追索出殘黨一併誅戮!」

    「是極,極是,都中信奉邪道者甚眾,也需嚴加查訪,搜捕為首之人。」

    大人先生們定下了調子,底下那些一身雜綾官衣、官秩不足百石的屬官,就在那愁眉苦臉地聽著,議論起來也是壓低了嗓子,很有些底氣不足。

    如今的都中各官署,屬官差不多一水兒辦老了差事的雜流,這些人雖然說是官,卻基本不是走的察舉征辟的正途,都是吏員轉的官身,往上數基本上代代吃的這碗衙門飯,很有點家族承襲的意思在內。也因為數代承襲,一個個都是和都門中三教九流打老了交道辦老了差的地裡鬼,不論朝中是「眾正盈朝」還是「豺狼當道」,哪一派得勢了也離不開這些和世家、豪門處得水乳交融的雜官們。

    因為和方方面面水乳交融得太過徹底,也就牆頭草到了「君子不黨」般的境界,別看這些人官卑職小,論眼光老辣,未必不如黨人和閹黨。這兩派人馬,這些年來互相操著板磚都快把腦仁子砸出來了,一到要較勁的時候,絕對以搞死搞殘對方為第一目標,別的事體,那是一點都不會去想。

    如果說從名垂權閹史的知名團隊十常侍起頭,到地方上樂於聽命於死太監們的貪官酷吏們收尾,這個名叫閹黨的政治集團,就像是一隻禿頭禿腚的老兀鷲。那麼時而清醒得禮賢下士,時而混蛋到聚斂無度的精神分裂症晚期,大名鼎鼎的漢靈帝劉宏,就是兀鷲禿頂上冒充孔雀的翎冠。

    而狠下決心把自己變成了閹黨中人的這些士大夫,充其量就是用漿糊粘在兀鷲光禿禿屁股上的雞毛,看著還有幾分氣派,然而風來雨來之際,那就是頂個球和球都不頂間的區別了。

    端著一派虔心聽訓的派頭,聽著堂上那幾個治經出名的儒林官裝模作樣表明立場遠大於實際意義的高論,這些個半官半吏的雜官眼神微瞟堂上,時不時地低聲交談兩句:

    「太常寺裡西邊扶風、隴西那幾家出來的儒臣這次也都到啦,怎麼沒看到穎川、南陽那幾家的人?」

    「拉倒吧,穎川、南陽那幾家都是貨真價實的黨人,和西邊這些豪族一直就不對付,就是扶風皇甫氏,弘農楊氏,那些黨人也從來沒當成自己人。」

    「說起來這次立了大功的洛陽丞曹孟德,可是譙郡曹氏出身,曹巨高有子如此,倒是能守住平陽侯曹氏一門的家風。」

    「曹巨高所嗣的曹騰乃宦者,是不是丞相曹參的後人還是兩說。祖乃內宦,父乃儒臣,譙郡曹氏倒和西北豪族一般,閹黨黨人兩不靠……」

    「天下之事,非歸於楊,即歸於墨,哪有完完全全兩邊不靠的說法?掌詔獄的人有了,可未必能壓得下廷尉署那裡。石板壓豆芽,這官司還有得打,你我反正都是辦皇差,先瞧吧。」

    堂上諸位大人先生如浪,浪浮於上,迎風欲起;堂下一群辦差吏員若石,石沉於下,默然看天。反正儒林出身的官兒天生地好議論,鉤盾令周斌也是奔著秩千石的大貂璫而去的有追求的死太監,對這些明經入仕的酸子那點毛病還容得下。

    靜靜地聽完了那些除了表態站隊之外幾無多餘意思的慷慨激昂之辭,周斌抬了抬眼皮,像打量後宮園林裡的那些松柏和綠竹般地環視了一眼堂上諸人,帶著一種微帶陰柔的細膩腔調開了口:

    「自承旨以來,愚是誠惶誠恐,就怕把差事辦砸了,那可是上對不起天地君上,下對不起祖宗父母,愚的心得便是如此,諸位大概也差不多。旁的話兒呢,也不多說了。今日請諸位老先生前來,也就是要把問案的章程議一議罷了。」

    說到這裡,這半老不年輕的閹貨偏開頭,將面前案上那一卷洛陽丞和首告此事的北部尉衙署遞上來的呈文翻了翻,隨即低笑了一聲:「都說打死了蹇兄弟阿叔的北部尉五色棒如何厲害,結果捕斗一夥烏合之眾還吃了大虧,只捉了一個活口,曹老常侍的子孫,實在是太不成器,丟盡了老常侍的臉面。」

    這死太監在上面借題發揮,可在堂上旁的人看來,不論是被洛陽丞加北部尉招惹到幾乎不共戴天的黃門蹇碩,還是曹家的老太爺,那位也有些官聲賢名的老太監曹騰,總歸都是死太監。這種事也像是狗咬狗,鱉咬鱉,圍觀也就罷了,不去摻和才是最好。大家捏著鼻子來捧你們這些沒卵子閹貨的臭腳,是為了在仕途上有些進益發展,可不是為了謀劃你們內宦圈子裡那些陰微齷齪事的。

    當然,鄙視也好,不滿也罷,敢在這些氣焰正盛的閹貨面前直言不諱的勇者,不是在一連兩撥黨錮之禍裡被合理合法地送去給東嶽泰山府君當屬官了,就是直接從仕宦行列踢出去,踹回老家啃老米飯吃自己了。這點的腹誹,一堂的文官也沒有一個肯流露出來,只好紛紛露出誠懇笑容,點頭道是。

    最後還是太史令這位秩不低,面子靠山都還過得去的大員老了老面皮,站出來發了聲: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此君子用事所不取。我等既奉旨視事,則必忠勤於王事,如此才是為臣之道。孔、馬二賊雖已收監,然據西園禁軍士卒奏稱,馬賊通於異術,非尋常逾牆鑽穴之徒可比。是故,某遣靈台所司諸員,按董子《春秋繁露》及京房占驗祈禳之法,於詔獄中別辟石室一座,為大使問案之用。所幸天子洪德加佑,如今石室已成,縱無木吏畫牢之設,亦不懼賊人走脫了。」

    周斌略一點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點笑紋,算是謝過了太史令的知情識趣,抬眼環視了一番堂上眾官。被這閹貨那陰濕目光一掃,頓時堂上靜得鴉雀無聲,連頭髮絲落地的聲音都幾可聽聞,只有周斌的話音不緊不慢地響著:「難為太史令有心了,列位,不如就一起下了堂,陪著愚去看看那處石室?也好掂量掂量,這伙反賊是什麼樣三頭六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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