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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124章 ?雲遇青山,水逢赤壁(二) 文 / 盜泉子

    以石塊壘好火塘,運使洞陽劍祝燃起篝火,還放好好了兩個附著布墊的蒲團。{}魏野坐在火塘邊,手中持著一根松枝,慢慢地翻動這燃燒的木柴,一手拿著一卷道書,仔細分辨書中記載的符菉與手訣、咒文、儀軌真偽。

    其實,不論是《白猿遁甲玄真經》,還是《五陽神符陣圖》,這些道書所記載的法訣,檔次未必然有魏野自己推演得出的洞陽劍祝高了。甚至不少法訣遠比洞陽劍祝要低端許多,如果說洞陽劍祝是一部真真正正的殺伐道術,那麼這些道書中的不少法訣,也就是幻術和障眼法的等級。

    甚至用嚴苛的眼光看,就連《五陽神符陣圖》也只是自太平經法中某部正傳法訣所衍生出的應用法門,比起魏野自行推演得出的洞陽劍祝檔次還要低一籌。也就是說,就算是太平道洛陽分壇,這個和太平道本山關係密切的冒險者組織,也拿不出比洞陽劍祝檔次更高的法訣了。除非甘晚棠和何茗肯付出和在巨鹿等地活動的張角三兄弟反目的代價,直接不計戰損比,把張角持有的《太平要術》搶過來。

    這種事,簡直比宗教家們宣傳的那些地上天國還要不靠譜。

    而現在擺在魏野面前的問題也很明顯了。

    洞陽劍祝修持至今,已經算得小成。但是繼續修持下去,卻難求寸進,顯然是修煉進入了瓶頸狀態。要想更進一步,只憑洞陽劍祝自身的術法運用,是沒有法子的。關鍵的,就是與洞陽劍祝所相匹配的太平經中仙道修持之法,沒有這個內煉基礎,再如何運使洞陽劍祝,都不會有什麼質的飛躍。

    若以鑄劍來比喻仙術士的修煉,法術一道,道行精持之法為本,即是劍質,神通道術為用,即是劍鋒。倘若劍材始終不過是尋常生鐵,那麼劍鋒再犀利也不過凡兵而已。修持至今,魏野這柄鐵劍,斬瓜切肉都算是來得,然而要化為削金斷玉的名劍,化生鐵為精鋼已經是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而諸如六甲箭之類次一等的術法,也只是起個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若是修為不得精進,這類術法用來欺負欺負凡人尚可,遇到真正仙道中人,可就不免有小巫見大巫之險了。

    張說老爺子替魏野易占一卦,道是西去自有仙緣遇合,何嘗不是切中魏野修為的弊病。但就不知道,這一卦到底應在哪一處?

    魏野正捏著五陽神符陣圖沉吟間,耳邊就傳來了司馬鈴的叫聲:「叔叔,泉水我汲回來了,我們晚上吃什麼?有菜單麼?」

    輕輕捲起手裡的陣圖道書,魏野偏了偏頭,就算是回了自家丫頭的招呼,隨即答道:「煮點飯,將灌湯包子上屜蒸上幾個,配上一罐雞瓜子炒豆腐丁,再煮一鍋羹湯,也就是這麼湊合湊合罷了。」

    說是湊合,這也算是冒險者才有的菜譜,這個年代的尋常商隊,在野營時候,也不過是炒米炒麥做主食,配點堅硬如石頭的肉乾和醬煮的湯,就算是無上美味。

    將銚子先座在火塘上,魏野轉身去向司馬鈴手中接過汲泉水的廣口瓶,目光一轉,卻發覺在司馬鈴的身後,還縮著一個小小影子。隨著此刻日光漸黯,這小小身影幾乎完全要貼在司馬鈴的緋紅褲裙之後,像只小耗子一般不斷發抖。

    魏野臉一下就沉下來了:「鈴鐺,我們家的庭訓裡,第一條就是決不能當用棒棒糖騙小孩子上天台看金魚的金魚佬。這條庭訓,可是不論男女,一概都要遵行不悖。這小孩子是你從哪裡誘拐來的,快把人家送回家裡去!」

    不出所料,司馬鈴立刻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笨蛋叔叔!不要把淑女和那種奇怪的變態聯繫在一起!」

    魏野步子一轉,輕易地讓開了自家丫頭的飛撲,一轉身已經到了被司馬鈴「誘拐」來的孩子跟前。

    原來剛才一見到魏野,這孩子就像受驚的小獸般本能地蜷縮了起來。此刻被魏野俯身打量著,雖然面上還有著驚惶之色,但一雙眸子卻是又清又亮,映著落日餘暉,就像是一對最早爬上天幕的星子,帶著澄澈的暈芒。

    然而魏野的靠近,反倒讓這孩子抖得更厲害了。沒法子,魏野雖然換了青溪道服,綰了玄文青巾,一派道家裝束,然而他身高也是一米八,綰了青巾,這高度就被襯得過於挺拔了一些。這樣身高,放在漢末,用昂藏七尺來形容絕不過分。何況道服青巾都是絲織錦造,說是道家中人,倒更像是世家貴介。這由服飾帶來的階級符號,由不得魏野做主,就足夠嚇住身份地位不夠的人。

    何況面前這孩子看著瘦瘦小小,身上裹著的一身羊皮破襖,滿是灰塵垢膩,都快和漁網相似了。這是春夏之交時候,這孩子還穿著這麼一身,可想而知,不是佃戶家的孩子,就是逃奴,說不定還是從附近路過的人牙子手中逃出來的。看著魏野這身裝束,害怕是正常的,不怕,反倒有些反常。

    看到這沒法溝通的樣子,魏野索性也放棄了。一起身,仙術士瞥了一眼司馬鈴,逕直開了口:「這孩子是從哪領來的?四周可有沒有什麼人搜尋?若真是販奴的人渣,前面離函谷關已經不遠,就算我們想插手,也需避開了守關軍士。你阿叔我這身道法,對付十幾、二十來個尋常大漢,倒也輕易。可要是有弓有強弩的近百軍士,我單人獨劍的,縱然有青溪道服護身,也難免不得苦戰一番……」

    聽著魏野這般說,司馬鈴首先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叔叔,你最近的思維方式果然是越來越暴力了。這孩子一個人蹲在溪源處的草窠子裡,我看他沒處可去,問什麼也只會點頭搖頭,索性就先帶他到這裡,先讓他吃點東西而已啦……」

    魏野聽著自家丫頭指摘,也只是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然而對司馬鈴的說辭,他還是直接出聲打斷:「你小的時候,抱著流浪貓回來,也是這麼跟阿姐說的。喂點東西就走?最後那隻貓不還是養在我房子裡啦?這種敷衍阿姐那樣好心太太的說辭,對為叔我可不管用!」

    被魏野拆穿,司馬鈴也只是哼哼兩聲,正想抗辯什麼,魏野已經從袖囊裡翻出一個標記著「快速生物降解」的盥洗盒朝她丟了過去:「先帶這孩子去清清乾淨,然後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接過盥洗盒,司馬鈴做了個鬼臉,正要帶著那孩子走去溪邊,卻不料這滿身塵土的瘦小孩童,卻突然站了起來,向著魏野深深垂首下去,然後躬身,伏地,卻是做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伏拜大禮。

    魏野正容受了這一拜,隨即俯身將他扶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去吧,跟我家鈴鐺洗洗塵土,一會過來吃飯。放心吧,叔叔我乃是修仙之士,不是妖怪,不想吃小孩子的。」

    倒是你身邊這個姐姐,倒是不折不扣的半妖來著……

    瘦小的孩童那一雙有似暮星的漂亮眸子,認真看著魏野。雖然蓬頭垢面,滿臉都是泥灰,但似乎還能看出一點端秀模子,就這麼抬起雙手,握著魏野的手,朝下拉了拉,讓魏野那已經握慣了劍而微微有些薄繭的手覆上了他的小臉,像是在感受魏野掌心的溫度。

    魏野笑了笑,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和這個瘦小的小小少年平齊:「好了,放心吧,這一段路,我不會丟下你的。」

    ……

    ………

    目送著司馬鈴帶著男孩離開,魏野歎了一口氣,隨即將廣口瓶中的泉水傾入座在火塘上的銚子。泉水與燒熱的銚子一觸,立刻滋啦啦地發出輕響,騰起一股白霧。魏野這才從袖囊中取出一小包米,撕開口,想了一想,卻是直接將一小包米,全部傾入了銚子裡。

    色作烏青,隱帶墨綠色的米粒在泉水中一浸,就透出一股光潤如碧玉的色澤來。一種濃郁的甘香微澀氣味,隨即散入空氣中。

    魏野盤膝坐在火塘邊,一手微捏劍訣,引洞陽劍祝法力小心控制著火力,正在全神貫注時候,卻不料耳畔又是一個陌生男子聲口:

    「嗯,這飯好香!主人家,山林炊飯野食,也是陸通、葛由一流山居服餌人物麼?小生冒昧,主人家這鍋稻飯,可否見賜一器?」

    所謂陸通、葛由,都是周時山居服食松脂茯苓等藥物修煉得道之輩。魏野身後這人,不用梁鴻之類儒門隱士作比,反而以陸葛二仙作比,可見也是個求仙之人。魏野輕輕一笑,也不回頭,就這麼反問道:「足下既然識得我這鍋飯的香味不惡,只不知道足下可知道我這稻飯裡的玄妙?」

    身後那人聞言,揚著鼻嗅了幾嗅,方才蹙眉道:「這甘香之中,微微有一股清苦氣味。不似松花,也不是蒼朮,和首烏、甘菊、枸杞根的氣味也都不似。嗯,小生冒昧一猜,這是取南燭汁液煮成的稻飯麼?」

    魏野微微一點頭,曼聲吟道:「野人對膻腥,蔬食常不飽。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苦乏大藥資,山林跡如掃。唯有赤松游,方期拾瑤草。道友鼻子不壞,對服餌之道倒也精通,這碗青精飯,久服資陽氣,有輕身、長年、容顏不衰之效,理該奉請道友一碗。只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身後那人拊掌笑道:「好個『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道友盛情相請我這不速之客,小生廬江左元放,就此叨擾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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