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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187章 ·劍行金戈意(二) 文 / 盜泉子

    魏野離著那高踞滑竿之上的胖子,不過二十步距離。{}

    二十步,哪怕不是魏野這樣修道已見小成的修道之人,只要快步上前,也能威脅到坐在滑竿上的那個眉眼可憎的胖子。而仙術士近身三尺之內,桃千金斷邪誅妖,無往而不利,立身十丈之外,六甲箭殺機暗伏,攝魄亦奪魂,二十步的距離,可以任由他來去攻擊。

    黑氣仍然應著黃衫胖子不斷催動銅魚符,而漸漸升起。然而這些黑氣的操御者,已經不像初接戰時那般豪快大方地調用這些黑氣朝著魏野襲殺而來。

    真火對陰氣,二者之間性質恰正好是極端相反,一旦相逢,便是陰陽相沖,同歸於無的下場。槐裡一縣,自地夷夫人執掌以來又有多少年?這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陰穢之氣,是地夷夫人為了蓄養鬼軍而費盡心思收納而來的,全都讓這劍上真火焚灼殆盡了去,只怕地夷夫人第一個秋後算賬、絕不會放過的,就是操控鬼軍的黃衫胖子了。

    黃衫胖子自修成大妖直至今日,在地夷夫人面前,也是不輸給寒林尊者奢摩羅的老資格,又怎能不曉得這點關竅?

    像是無視了劍走槍路,直取自己面前的仙術士,黃衫胖子右手托著銅魚符,左手平展成掌,唯有中指屈起,朝著銅魚符的額上朱點一落。粗壯藕尖般的指尖與銅魚符的額上朱點一觸,那條幾如活物般微微跳動在黃衫胖子掌心的銅魚符,魚頭微扭,像是朝著地上吐出了些什麼。

    隨著這條銅魚符的吞吸之狀,暗沉沉的黑氣自地面無聲流淌而下,悄然向著那被魏野一箭破開的黑雲流去。

    專注於操弄銅魚符,黃衫胖子盤坐在滑竿之上,像是鎮定到不能再鎮定,彷彿此刻無人欺身逼近,亦無劍正直取他的咽喉。他專注地半托著銅魚符,只低聲說道:「你們須抬得再穩妥些!」

    如何是抬得再穩妥些?

    話聲起,轎夫動,為首轎夫一手握著滑竿不動,一手高揚,猛地向後一倒!

    為首轎夫突然使出這麼一招鐵板橋功夫,餘下三名轎夫亦是如法施為。蹬著麻鞋的八隻腳直踩入地,腳趾紛紛彎曲如虎爪,膝蓋彎曲,身子卻是平直向後一仰——

    轎夫玩了招如同腿彎身放倒,滑竿也隨之朝下一落便是四尺。

    毫釐之差,謬以千里,四尺之差,謬以幾何?

    魏野劍行槍路,直刺而來,此刻,卻是一劍落在空處!

    劍落空處,魏野不待收招,順勢一劍下劈。

    反正刺也是殺你,劈也是殺你,今日開殺,此劍不退!

    劍式下劈,黃衫胖子面色依然,只是輕喝一聲:「再穩些!」

    再穩些,再穩些,桃千金下劈之勢面前,談什麼再穩些?

    乍聽黃衫胖子吆喝,四名身穿白麻壽衣的轎夫雙手猛然朝上一舉,滑竿脫手,打著旋飛上半空。

    不只是滑竿脫手飛上半空,連著黃衫胖子本身,也飛上了半空!

    轎飛人飛,黃衫胖子騰起的一剎那,恰好擦著桃千金的劍鋒,險之又險地避了開去。

    劍勢下劈,憑魏野那修習了些許劍法劍譜,也稱不上是合格劍客的劍術造詣,再無法中途變招,只能繼續下劈。於是桃千金的劍鋒很自然地斫著了這桿青竹滑竿。

    桃千金在滑竿上,木劍斬竹竿,然後卻沒有發出竹木交擊的篤篤悶響,只有金石交擊的一聲爆響。

    桃千金劍鋒無損,然而那竹竿上居然也只留下一道淺淺的新鮮斬痕。

    一劍劈下,又遇著滑竿上衝之勢,魏野不得不稍退半步。後退半步之時,那黃衫胖子恰好應著地心引力,仍然保持著盤膝而坐姿勢,穩穩當當地落回到滑竿上。

    黃衫胖子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望向魏野手中那柄微帶紺紫的酒紅長劍,恍然大悟地讚歎道:「好法劍。」

    魏野同樣盯著這黃衫胖子身下那看似不起眼的青竹滑竿,帶著毫不掩飾的艷羨之色讚歎道:「好滑竿。」

    黃衫胖子之贊,乃是因為見識到一口不遜魚腸、巨闕之流的仙道法劍。魏野這聲讚歎,純屬看清了那充作滑竿支架的兩根青竹竿上隱隱透出一絲烏光,又被自家桃千金劍斬不斷,八成是陰沉竹一類天生異種的天材地寶,起了不良之心的緣故。

    然而此時這兩個差不多以性命相拼的傢伙,一個是已有一隻腳踏入道途的修道中人,一個是玩弄陰邪之術的詭譎大妖。此刻二者言談之間,不盡讚歎之意。旁人再帶著多少的善意去聽,也只能聽出一股子虛偽無恥的味道。

    讚歎意未去,魏野桃千金劍路再變,橫斬而來!

    黃衫胖子面上依然是一片真誠讚歎意,然而他一手托銅魚符,一手虛攏在銅魚符的額上。心念轉時,身前為首那身穿白麻壽衣的轎夫身形如醉漢般一擺,一個倒掛金鉤,左腳倒翻,直托上了魏野的桃千金。

    一劍斬下,鏗然有聲。魏野看著這四個怎麼看都像是死人的轎夫,步子再進,橫轉劍勢,化斬為刺,又是一劍!

    再一劍出,劍上真火之光灼灼,然而劍入轎夫掌心,卻依然刺之不進。

    魏野聽著劍刃敲著鐵塊般的聲聲金石音,面上微有不豫之色。

    劍式連斬,轎夫身形隨之前扭後彎,滑竿前起後翹。黃衫胖子坐在滑竿之上,就由著這班看似無知無識的轎夫像玩雜耍一樣,把滑竿和他這個主家玩出了花兒來。黃衫胖子面上神色也依然凝定,彷彿他屁股下蕩來蕩去的不是什麼滑竿,而是一抬高架鞦韆似的。

    心知這樣纏鬥下去情勢於己更加不利,仙術士劍式一轉,向後便退。

    轎夫們覷著便宜,正要再鬥過。卻冷不防魏野劍訣一煞,這四個一身壽衣如死人的轎夫身上,頓時有灼紅炎勁順著之前留下的劍痕,猛地爆竄而出!

    炎勁竄流間,只見這四個轎夫身上隱隱有黑氣如血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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