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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青門引 第228章 ·本官綬帶黑不黑(二) 文 / 盜泉子

    盯著那條長長的印綬,看著那方方方正正的大印,嚴卒史將目光好不容易從黑綬上那些墨色盤花間點綴著的純青、紺青花色處離開,輕輕拱手,聲音微微發澀:「上官自然有資格問得。(最新章節閱讀請訪問)」

    以官秩而論,卒史雖然勉強夠到了百石官秩的邊,比尋常亭長之類小吏高出不少,但論地位,也不過和嗇夫之類鄉官相彷彿。而鄉官雖然不入流,也是有一塊長條形、喚作「半通」的小印,若是治下沒有豪強,也可算一鄉之內的土皇帝。而卒史這樣供職官署的佐吏,反而不比鄉官更見威福。

    依照漢制,四百石以下的各種雜佐官吏,以其官署分別,數十雜佐官吏共用一印,印有專人保管,沒有像各級主官那樣隨身佩印的待遇。兵曹從事雖然是司隸校尉府的屬官,卻是六百石的貴職,在正途官秩之內。司隸校尉有監察百官並兼河南尹執掌司隸部之權,同樣是六百石官秩,司隸校尉府兵曹從事,地位權勢,絕非光祿勳那些六百石的大夫、郎官可比。

    只是有一事讓嚴卒史不解——兵曹從事只掌握司隸校尉府的兵事,就算查驗兵事,也只會關心京畿司隸部的兵事,不安安分分在京城納福,跑到涼州這種羌亂之地是要做什麼?

    說起來魏野也是無辜,此刻洛陽都下,靈帝劉宏被冒險者組織們聯手挾持,只能老老實實地貓在宮中學習當宅男。甘晚棠也好,趙亞龍也罷,甚至北部尉那群人,雖然把劉宏新修的度假村工程緊急喊了停,倒也不至於在天家花用上短少剋扣他的,但是對劉宏的盟友十常侍和那幫閹黨,就不見得有多溫柔。()

    何況一幫子清流黨人被打擊得久了,這時候也正紅著眼睛要平反,要報復。從劉宏和十常侍手裡跑到了官、又不像袁家、崔家、曹家這樣有來歷的大族出身人物,很是給下獄了不少。至於那些剛買到太守、縣令缺分的倒霉鬼,此刻還在屁顛屁顛奔赴上任的路上,洛陽城裡的貶書就已經追下去了。

    按道理說,也算是漢代京畿一大要害部門的司隸校尉府,自從前任司隸校尉陽球死在獄中,十常侍就深知司隸校尉府也是洛陽城中玩政爭不可或缺的一大軍事力量,不放在自己人手裡實在是放不下心。偏偏閹黨們夾袋裡實在沒有可拿得出手的角色,只得讓這個位子空懸了大半年,反倒成了清流黨人和冒險者們爭相搶奪的一塊大餡餅。

    到現在為止,司隸校尉的人選因為各方的爭奪而尚未擬定,司隸校尉府的各曹主官們倒是都早早佔了位置。

    也是劉宏這幾年開的這家「劉氏官位自選超市」實在朝官僚集團裡塞進了太多阿貓阿狗,一朝宮變雷霆而作,十常侍連同他們親信固然是死得一個不剩,這些買官跑官的貨色也多半被雨打風吹去。清流黨人要復起,冒險者們不管是要鼎革天命還是借殼上市,給自己人佔下要職美職都是必然之意,哪裡容得下這些角色繼續佔著茅坑不屙屎?

    只是比起清流黨人們那龐大的在野勢力,冒險者的人數畢竟相對不足,更不要說大槍府也好,北部尉也好,太平道洛陽分壇也好,彼此間心結已成,說是各懷鬼胎都是輕的。說不得,甘晚棠就是抱著哪怕損人不利己的心態,也要保證兵曹從事這個司隸校尉府的關鍵職位不落在對家手裡。

    而某個仙術士不管怎麼說,也總和太平道存了幾分香火情、戰友誼。兵曹從事這個職位落在魏野手裡,也就好比肉爛在鍋裡一般了。

    洛陽城裡賣弄的這些風雲,遠在涼州的張掖郡卒史可是絲毫不能領會,雖然魏野手中黑綬銅印俱在,雖然他聰明地沒敢再來一句:「依著大漢律令,偽寫侯印,棄市,偽寫官印,黥為城旦舂。」

    嚴卒史也只是行了一禮,向著魏野低頭道:「之前誤有得罪,請閣下恕罪,此間事誠如閣下所言。有賊人欲燔毀店舖,幸為閣下從者所阻。某這就將賊人捕拿歸案。」

    他一抬手,擠在人群中的馬長慶轉身要跑,卻不料身邊兩個軍士將他領子一抓,槍桿朝著他膝彎裡狠狠一搗。馬長慶慘叫一聲,隨即撲倒在地。

    魏野似笑非笑看著倒在地上打滾的馬長慶,剛才那一槍桿下去,連他隔得老遠都聽見了膝蓋骨裂開的聲音。這可不是「膝蓋中了一箭」那種小傷可比,想來這馬長慶以後說不得都得癱著,再也不用起身,倒便宜了這賊廝再不必肅立默哀了。(自註:慶豐二年,歲在甲午,西域屢屢興逆案,卻不知某些拒不默哀者,是否膝蓋也被槍桿打壞,或是千年前這祆教的賊廝鳥托生,天道冥冥,實不可問。)

    看著這嚴卒史再不想搭理自家,只想收拾了殘局就趕緊離自家這喪門星遠遠的,魏野又豈能讓他如願?似笑非笑地拿起碗啜了口羊雜湯,魏野衝著那兩個拿下馬長慶的軍士招了招手:「先不忙拷掠,對這人,某還有話要問。」

    嚴卒史盯著魏野看了看,勉強擠出一絲笑紋道:「賊人自然是解往縣廷,有司勘問,不知閣下還有什麼要問的?」

    話雖然帶著推脫之意,但是嚴卒史手下倒也不慢,向著他帶來的軍士們一揮手,兩個軍士會意,將馬長慶拖死狗一般拖到了魏野面前。

    卻見魏野將手中陶碗放下,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疼得滿地打滾的馬長慶,開口問道:「方纔你糾結市井無賴,圍攻這家食肆,還誣賴說這家食肆的店家是匈奴種,是也不是?」

    馬長慶雖然疼得滿頭都是冷汗,腦子卻還靈醒,聽著魏野說到「誣賴」二字,居然顧不得膝蓋劇痛,猛力搖起頭來。也虧得這人對自己足夠狠,居然一邊忍痛,一邊嘶聲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漢、漢人……沒有鐵姓,自然、自然是丁零、赤勒一路的匈奴……匈奴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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