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門引 第304章 待曉(十一) 文 / 盜泉子
雖說戰場上的變化瞬息萬變,然而對這些反叛的羌軍來說,面前發生的這一切,也未免太刺激了一些。
這突如其來的大變,好多人還沒有轉過腦子來,就聽著一個阿瑪拉親信的小伍長一揮長矛,高喝一聲:「為阿瑪拉報仇,殺光這些漢狗」
雖然在魏野那不科學的武力威懾下,這個小伍長這樣拚命也是不得已。阿瑪拉不但是他們這支羌軍的首腦,還是他們部族的首領。阿瑪拉死了,他們這些阿瑪拉使出來的羌兵就算逃回族裡,也是不用活了。
更不要說他們的財產,都要被族裡掠取,妻兒都要淪為別人的奴隸!
要是能為阿瑪拉復仇,說不定還能挽回個一點半點。
然而這時候,這出羌亂劇本的主演,已經不是這些驕狠而又迷信自身武力的羌軍,不如說連導演和製片的位置,這些策劃了這個滿是濃重血色夜晚的羌人也都有不保的趨勢
跨坐在繳獲自阿瑪拉的那匹戰馬背上,魏野不在意地將劍訣朝前一指,六甲箭帶起一溜火光,就將這個妄圖螳臂當車的小伍長射落馬下。
當他們引以為傲的絕對武力真正撞上了鐵板,人類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就會替代那些後天培養而成的不可一世的驕狂。
餘下的羌人望著一臉壞笑的仙術士,只能發出一陣陣的尖叫,連那些無主的戰馬都不肯去管,就這麼撥馬掉頭,擠在這不過可容兩輛牛車並行的街道上,擠擠挨挨地想要逃離這個戰場!
對於這些已經落膽的對手,魏野也懶得髒了自己的手,只是將令旗一擺:「眾軍,聽本官號令,殺胡!」
目睹了自家主帥在戰場上破軍殺將的神威,這些義社青年都是一聲高呼,領命直追了下去。
對於這些剛上戰場的青年來說,這場戰鬥最大的價值,不過是讓他們見見血。不過是讓他們這些出自涼州本地的戰士明白,這些禍害了涼州地方百餘年的羌胡,並沒有那些大人先生們所想那麼可怕!
望著這些青年在馬上揮舞著點鋼槍、追亡逐北的背影,魏野滿意地笑笑,隨即撥轉馬頭,對一臉謹慎的隨侍在自己身側的鐵山一抬手:「鐵兄,勞你將叛將的首級取下,懸於桿頭,這便是本官平亂的前導儀仗!」
……
………
大禮拜寺中,伊本老人立在火壇前,一手強按著心口,一手卻抓著用來獻祭的石榴樹枝不鬆手。
到了他這樣地位的祆教祭司,在某些事上也已經有了些玄妙的感應。
這股彷彿心房撕裂一般的痛楚,明白無誤地提醒著他,他那個子侄輩裡最有出息的阿瑪拉,靈魂已經走向了冥土,正一步步回歸了阿胡拉瑪茲達的懷抱。
劉闖就坐在火壇邊上,雖然還被五花大綁著,但是他如今已經看開了自己的結局,反倒更比其他被俘虜的漢官要輕鬆愜意地多。就在此刻,他還能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注視著伊本老人那痛苦的表情。
然而伊本老人只是佇立了片刻,面上泛了泛紅又泛了泛白,隨即面色又恢復如常。
那頭火妖化成的渡鴉,也在此刻從天窗飛入了大禮拜寺,落在了火壇邊上,看著伊本老人,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說。
伊本老人卻是沒有在意渡鴉的眼神,只是點了點頭,從嗓子裡擠出了點聲音:「你說得對,終究還是老夫輕敵了!」
他放下捂著胸口的那隻手,緩步走到了一個在這大禮拜寺裡負責保護他的教民面前。這教民腰裡別著一口纏絲鹿盧劍,正是從劉闖這裡繳獲來的。
伊本老人一伸手,將這口劍從鞘中抽了出來,就這麼提著劍,一步步地走到了劉闖的面前。
而劉闖也抬著頭,滿不在乎地盯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伊本老人。
周圍那些漢官,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這畫面,嚇得都快傻了。更多的人看著那明晃晃的鹿盧劍,就覺得渾身發冷。
他們忍不住在心中就暗自祝告起來:「就算要殺人,殺了他劉明庭就好,咱們可是沒有往死裡得罪你們祆教!」
伊本老人走至近前,高舉起鹿盧劍一揮而下,頓時就將劉闖身上的麻繩劃斷。
劉闖也不客氣,輕輕動了動被捆得有些麻木的手腳,隨即站起身,朝著伊本老人伸出一隻手。
伊本老人身邊早就圍上了好幾個教民,一臉警惕地看著劉闖的動作。可被他們保護起來的伊本老人卻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將手中的鹿盧劍雙手平端著,就這麼遞給了劉闖:「劉明庭,這下算是如你所願啦!」
劉闖也不答話,握著手中的鹿盧劍,朝著那些捆得葫蘆一般的漢官就走了過去。
這些漢官平日就算再昏聵庸碌,看著劉闖在火壇中那簇祆教聖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的臉,這生死攸關的瞬間,也都明白過來了。
當下這當中資歷最老的郡廷功曹就帶著哭腔大叫起來:「劉明庭!劉明庭!我等都是守土不力的罪臣!是我等平日裡瞎了眼,沒有看出來這些羌人奉教的用意!是我等無能,我等該死!可我們這些罪臣,實實在在地不配劉明庭污了手中的寶劍啊!」
這位郡廷功曹的哭喊聲淒厲萬分,又不成調,劉闖卻不管他怎麼呼喊求饒,當胸一劍,就捅進了他的胸口!
血沫子從劍鋒間滲了出來,這半老的功曹還張著嘴、舌頭微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就這麼眼睛一翻,軟倒下去。
劉闖一腳踩在死人胸口上,將鹿盧劍拔出,看也不看腳下的屍體,朝著他的第二個目標走了過去。
不過一瞬間,就給他連砍帶刺地殺了三人,餘下的漢官一個個被嚇得沒口子尖叫,像芋蟲一般滿地爬動著,好讓自己盡量離這殺紅了眼的劉闖遠一點!
伊本老人背過身去,面無表情地對著火壇,將一塊塊的檉柳木片投入那蓬「聖火」當中。而在他的腳下,那些已死漢官的血液正汩汩地朝著火壇下匯聚起來,又像是有生命的東西般,爬上了火壇四周,朝著那蓬「聖火」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