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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愛 文 / 凹凸蔓

    路上一直都是澤田綱吉在擔任談話的主導,安迪只是順著澤田綱吉的話回答。並沒有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有一種被照顧的感覺,現在的澤田綱吉已經可以游刃有餘的不讓情況變得尷尬,也知道如何從人的臉上捕捉細小的變化,順其自然的推動話題。

    在與干係不好但是又不得不進行交流的情況下,人與人說話必須進行維護,在上一句話留下線索,讓對方可以抓住線索,將談話維持下去。

    但是安迪卻不善於交際,每次回答都像是在終結談話,而澤田綱吉輕描淡寫的就可以找到新的有趣的話題。這讓安迪有一種被照顧的感覺,她因為澤田綱吉的體貼而有些感動,雖然知道他的溫柔不是對一個人的,而是他下意識為之。隨即她感到,十年後的澤田綱吉成長到了出乎意料的程度。

    他不是那個和別人說話就結結巴巴,甚至不知道說什麼的青澀少年。安迪其實在和澤田綱吉交流的時候,有瞬間的恍惚,兩個澤田綱吉的身影在她的眼前交替,一個是青澀靦腆微笑的少年阿綱,一個是成熟溫潤的成人阿綱。

    她突然在想,其實有沒有阿吉,他好像依舊會過得很好,而遇見了阿吉的阿綱,反而會徒增煩惱,安迪暗暗的否定自己存在的價值,這讓她的心情有些陰鬱。

    走了一會兒,便到了教堂。澤田綱吉紳士的先替安迪推開門,安迪輕聲道謝,她記得年輕的澤田綱吉並不懂得體貼女性,他有的是最原始而含著稜角的溫柔。他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份溫柔和純粹有的時候因為少年的無知和青澀而略顯傷人

    來的時間比較早,安迪和澤田綱吉坐在同一個長椅上,安迪本想去找羅娜,然後便順勢離開,但是卻發現,澤田綱吉的每次問話,都巧妙的牽扯著下一個問題,讓她根本說不出提出辭別的話來。

    安迪想,十年後的澤田綱吉未免也太難應付,但是她又暗自喜悅十年後的澤田綱吉能夠成長,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

    「《向日葵不開的夏天》……」澤田綱吉看見安迪手指間拿著的書,突然念出書名。

    「嗯?」安迪把書放在腿上,然後摸索著書頁,「怎麼了?」

    「沒有,只是在想,為什麼向日葵會選擇拋棄太陽,而不在夏天離太陽最近的時候開放。」

    「……」安迪微微的垂下頭,意大利的日光從彩色的窗戶射下來,而安迪的臉卻在光的另一側,她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是嗎,誰知道呢。」她的手輕輕的摩挲著書皮,心緒不定。

    「……」澤田綱吉看著安迪的側臉良久,才緩緩的說道,「你很像我知道的一個人。」

    安迪的呼吸一滯,接著自嘲一樣的笑了笑。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阿吉是一個隱晦的秘密,而阿吉不屬於這個澤田綱吉。

    「我和媽媽去東京賞櫻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人。」

    安迪的手指微微一頓,接著再次摩挲著書頁,靜待著澤田綱吉接下來的話。澤田綱吉注意到安迪那一瞬間的變化,再次將話繼續下去。

    「他十分優秀,但是性格卻有些惡劣,現在想來,幾乎完全是在欺負我呀。」澤田綱吉悶笑,手指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但是他的語氣卻有一種懷念和溫柔。

    「但是……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善意。我很感謝他。」澤田綱吉微微的仰起頭,日光給他的臉上鍍滿光暈,閃動像是帶著聖光。

    那個人最初細弱的聲音,難過而脆弱的氣息,以及眼中蕩漾開的,幾乎滿溢的溫柔都讓他難以忘懷。他察覺到他心情低落,會細心的出聲安慰;以及堅定的告訴他:他是一個很棒的人。

    雖然不告而別,但是那晚他給予的溫暖,卻成為了他悲慘校園生活的支撐。在無限漫長的孤單和寂寞中,支撐著他走下來。他一直在想著那個人,到了意大利,他終於找到了白蘭·傑索。

    但是他現在卻只對他散發著點點惡意的氣息,而失去了他想要尋找的那種感覺。他其實想對那個人,又或者只是他的另一人格說一聲。

    他想對他說:「謝謝你當初的那句話,還有……你現在還好嗎?」

    「你很像他。」安迪低頭,沉默不語,但是身上的氣質卻不再堅硬而牴觸。她的嘴角微微的彎起。眼中閃動著很溫柔的光。

    像是冰雪突然融化,花朵突然綻放,澤田綱吉靜靜的看著安迪眼角流露出著的喜悅,心臟突然收縮了一下。沒錯,一模一樣,和當初見到的一模一樣,是巧合嗎?澤田綱吉難以置信的想到。

    安迪的眼睛像是隔著一層淡淡的冰霜,但是冰霜後面,如今卻流露出了堪稱溫柔的神情,整張臉都顯得溫順而滿足。

    能夠給與他快樂和溫暖真是太好了,安迪輕輕的想到,沒有給他帶來災難真是太好了。

    能讓你覺得開心……真的是太好了,綱吉君。終於不是……只讓你為難生氣了,安迪覺得心裡湧現出一股舒適的溫暖,溫暖的讓她的眼眶發澀。我是最接近太陽的人,但是……我反而也是那個最容易被太陽燒傷的人。因為我在渴求不停的靠近。

    可是現在……

    好幸福。安迪微微合眼,真的很幸福。

    太好了啊,因為我終於沒有……

    「是嗎,」安迪轉過頭,看著澤田綱吉微笑,眼底像是帶著水光,看起來眼睛十分澄澈而明亮。「不過那個人如果知道澤田很感謝他的話,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吧。」

    剛說完,神父便拿著聖經走到了前面的展台上,安迪一愣,對著澤田綱吉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轉過頭去。

    澤田綱吉看著安迪的側臉良久,眼中思緒很深,然後才緩緩的扭頭,雙手交叉放在腿上,開始聆聽神父的teaching.

    「愛是一個動詞,大家翻到聖經第……

    「愛是溫柔地、有耐心地忍受著他人的錯待。()」安迪靜靜的聽著,目光有些迷茫。

    錯待。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出現了一張無奈而生氣的臉,他為難的看著她。

    安迪措不及手的低頭,擋住幾乎顫抖的瞳孔。

    對了,那是可以將她殺死的表情。多久沒有想起過了……這宛如夢魘一樣跗骨之蛆般的恐懼。

    「愛是仁慈、溫和、親切、愛是瀰漫、滲透於整個性格之中,能消釋粗鄙與刻薄。」安迪的睫毛猛烈的顫抖,她覺得今天來到這裡,並不是一件十分好的事情。

    可以有麼,這種愛。她狼狽的低著頭,生怕被澤田綱吉發現一點端倪。

    「能忍耐一切的事,相信一切的事,對一切的事都存著盼望,凡事願意承當下來,不失去熱心和勇氣,愛是永不止息的。」

    忍耐……相信。

    我相信了……但是他還是覺得,我不應該這樣的。無聲的指責,和為難的眼神,行為流露出的苛責。

    看著他將她放在身後,用眼神無聲的說著:你應該寬容我原諒我的,你知道,我一直沒朋友。

    他不解的看著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明明大家都是朋友啊。

    不是,朋友是你的而不是我的。

    你應該知道,我的世界裡只有你,而你也並沒有讓他們成為我的朋友。

    他憤怒的斥責:不要再說了,京子明明很好,為什麼要針對京子呢?!阿吉,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不是什麼樣呢……

    你知道京子喜歡甜點,所以你可以為了她去嘗試你不喜歡的東西。

    你知道我喜歡吃辣的東西,但是我卻不捨得讓你難受。

    我只是一杯水,清澈而乏味,觸手可及。

    京子是甜美的清酒,清淡卻香味醇厚,讓你念念不忘。

    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呢……

    你接受的只有溫順的我,而那個罪惡偏執的我,應該死於黑暗中,而不是出現在你的面前,引起你恐慌憤怒和不解。

    你看,你在乎我的,是什麼呢。

    我應該聽你的,我應該喜歡你一切喜歡的東西,我應該包容而溫順的。

    我不應該有期待的。

    安迪的情緒起起伏伏,剛才因為澤田綱吉的話而獲得的喜悅瞬間被無邊的陰暗所掌控遮掩。

    「愛一個人,那門是窄的,那路是長的。」

    門很窄,我以為我進入了你的世界。

    路有多長?

    15年奉若神明一般的供養和虔誠。如同向日葵一樣,不知疲憊的追逐。但是遠遠比不上,一塊帶著甜蜜氣息的手帕。

    阿綱,為什麼……我付出了這麼多,你還是在最後的時候……因為一點點的懷疑而苛責,不相信我,而逃避我們之間的矛盾。

    為什麼沒有看見我呢?

    「愛是永恆的。」

    愛是永恆的,阿綱,我發現……我好像有那麼點恨你。

    我不想這樣。明明都是我的錯,和你無關。

    澤田綱吉發現安迪的情緒似乎低落了下來,人與人之間氣場的感知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澤田綱吉微微側頭頷首看著安迪的側臉。

    安迪突然轉過頭了微笑,用口型對他說道,「我沒事,我很好,謝謝你。」說完便回過頭去。

    澤田綱吉微怔,安迪的眼睛過於明亮而純粹,像是隨時都會有眼淚掉下來。明明很堅強的語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澤田綱吉總覺得,安迪在這一刻,十分脆弱。

    他輕輕的歎氣,像是怕驚動她。他覺得女人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無論是京子,小春,還是眼前這個未成年的少女,好吧雖然她不算女人,但是她眼睛中的淺淡和沉寂,卻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真實年齡。

    這個少女像一個謎,像是妖冶的玫瑰,但是卻帶著讓人說不出的純粹乾淨的氣質。但是總體來說,還是……過於天真了。

    安迪在聽完神父的teaching後,便找到了羅娜,將她的項鏈還給了她。她覺得無法和澤田綱吉相處,本打算離開,但是沒想到三言兩語,便被澤田綱吉帶入到他的節奏中去,半推半就下,則形成了澤田綱吉以女生一個人回家危險為由,答應了他送她一段路的請求。

    安迪在路上低著頭,有些妥協的想著。

    送就送吧,畢竟……她的目光看著遠處的大海,自言自語道,以後就不會再見面了。她輕輕的閉上眼,最起碼,現在能見到,真的已經是一種意外之喜了。她突然有點想白蘭了。

    白蘭,你怎麼還不回來?

    她覺得,也許她可以陪他一起吃,她突然迫切的喜歡甜膩的氣息。

    沒走幾步,便碰到了一個拎著重物的老婦人,那個袋子有些薄弱,沒幾步便裂開了一道口子,裡面的蘋果蹦蹦跳跳的滾了一地。

    正在和澤田綱吉說這話的安迪一愣,立馬快步走過去,幫著老奶奶撿起了果子。送走了老奶奶後,安迪的目光還是沒有收回來。

    澤田綱吉在一旁淺笑同樣目送老婦人離開。他覺得安迪雖然氣息神秘,性格……古怪,但是本質卻溫軟而細膩,在幫助老婦人的瞬間,他注意到她眼底流露著很溫柔的顏色,一種發自內心,柔軟而安靜的心情。

    安迪收回目光,心情變好了幾分。她轉頭便看見澤田綱吉淺笑盈盈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有些窘迫,「在笑什麼?」

    「沒有,只是覺得你對待老人十分溫柔。」比對待一般陌生人的態度,還要溫柔。

    安迪一頓,頓時紅色爬上臉頰,她側頭看向別處。她確實對老人有著一種出乎意料的耐心和寬容,特別是年老的婦人。這總會讓她想到她奶奶。

    她是對她最好的人,年幼父母的缺失讓安迪幾乎滿心眼裡都被她的愛灌滿,而安迪也覺得,那位老人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優點。

    但是她不如她想的那麼好,奶奶的愛只給與了她,對待她的朋友,並不如對她一般熱情而寬和。她第一次意識到的時候,只是略微驚訝的看了奶奶一眼,便保持了沉默。

    她突然又想起年輕的時候,因為心中的正義和公平而與同學大動干戈的事情。

    如今細細想來,倒不是真理有多重要,而是對方並沒有重要到與你自己的認知抗衡。

    年幼雖然天真而懵懂,但是卻早已將遠近親疏劃分的清清楚楚。

    對位置早有定位,清晰而不容逾越。

    陽光再次被烏雲遮住,安迪看著手掌上的光線慢慢被吞噬,抬頭的瞬間,一滴雨水便落在了她的額頭

    「下雨了?」安迪皺起眉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澤田綱吉拉住手腕,「我們先去那邊的咖啡館躲一下吧。」

    「哎?」安迪睜著圓圓的杏眼,看著澤田綱吉的背影,澤田綱吉只是很堅定的握著安迪的手腕,向著不遠處的咖啡館小跑過去。

    叮鈴聲後,澤田綱吉便推開了門,「呼,好險哈哈,趁著雨還沒下大之前衝進來。這樣衣服就不會濕了。」安迪撩了撩額前濕掉的劉海,看著澤田綱吉一臉「好險好險」高興的臉,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白蘭抬頭看了看不斷下墜的雨水,悠閒的撓了撓頭,「哎呀,下雨了呢。真是如同女人心一樣多變的天氣。」旁邊的二哈甩了甩尾巴,興致缺缺的看著周圍,他現在只想吃肉。

    白蘭走了幾步,站在屋簷下,無聊的吃著,遠處的海水的聲音混雜著雨聲,空去中充滿了濕意。「不知道小安有沒有帶傘……」話還未說完,便突然停住。

    瞇起的眼睛緩緩的睜開,裡面冷漠的紫色凝結,他看著遠處的咖啡館透明的落地窗,似笑非笑。

    「真是看到了,讓人不悅的東西呢。」蹲坐在一旁的哈士奇突然汗毛倒起,淺藍色的眼睛恐懼的盯著他的主人。

    安迪日記七十二頁:

    三十一日

    希望愛與恨同在。

    望你永遠刻入我的靈魂,用我的全部鮮血去獻祭你。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安迪好悲劇【扭頭。

    她真的想念白蘭了。

    白蘭覺得安迪在回見老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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