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5章 夢境 文 / 桃木易九方
鳳歌從易紫依宮裡回來後,輕輕推開了祁言的房門。她衝著守夜的任不賤做了手勢,自己躡手躡腳的走到祁言床前。
他還睡著。
鳳歌伸手撫摸他的眉眼,他的鼻翼,他的薄唇。她記得他曾用那雙眼睛凝視鳳歌,他曾朱唇微啟,說些戲弄鳳歌的話。
「祁言,」鳳歌開口,聲音沙啞著,「我想你,你醒醒好不好?」
祁言依舊不動。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會害怕。」
鳳歌將臉靠在祁言手心,淚水落在他手掌上,溫熱卻揪心。
又是一夜無眠。
次日太醫再來看祁言時,鳳歌讓多總管放了一壺鴆酒在旁邊,雖然沒說用途,但還是讓太醫們戰戰兢兢的。
「你們別害怕,有什麼說什麼。」
太醫交流了幾個眼神,一個膽子大的站出來開口道:「皇上的脈搏一直起起伏伏,而今日,已經到了最低點。臣等剛才已經試過,藥石無用。故而……」
鳳歌問:「故而如何?」
「故而,若今日午時時,皇上還沒醒過來,恐怕,回天乏術啊!」
鳳歌抬手將桌子掀翻在地上,一張臉白的嚇人。她握緊了拳頭,盡量淡淡道:「若皇上有事,爾等,陪葬!」
太醫們也聽說了昨日鳳歌和易風對峙時候的情景,聽說當時鳳歌引來了天雷,所以,眾人對第五家的傳言也已經越來越不靠譜。而現在,鳳歌說讓他們陪葬,自然是有這個能力的!
他們普通一聲跪在地上,大氣兒不敢喘一下。
這時候,鳳歌緩緩閉上眼,輕輕揮手,示意眾人出去。
眾人如獲大赦,急急忙忙出了尚書房。走在最後的多總管卻被鳳歌叫住,他道:「姑娘。」
鳳歌抬眼,望著多總管的眼睛裡滿是血絲,她道:「你可知道祁言曾帶回來一身嫁衣?」
多總管想了想,點頭道:「是有一身,應是年前的時候帶回來的。」
「有勞多總管,將它拿來給我。」
多總管問道:「姑娘,這是要做什麼?」
鳳歌起身,踩在碎了一地的茶杯上,慢慢朝床邊走去。她盯著祁言的臉,微微皺眉問道:「人們都說,睡多了會變傻。你說,祁言這樣睡著,會不會變傻啊?」
多總管沒有回話。
鳳歌想了想,摸著祁言的額頭笑道:「罷了,他傻了也好,這樣才顯得我聰明。」
一旁候著的多總管深深歎了口氣,弓著身子緩緩退下,臨關門前,他還看了眼案上一直沒動的鴆酒。
太醫說,若是午時祁言還不醒,恐怕就會回天乏術。
但是,直到暮色四合,祁言還是沒醒。
鳳歌已經換上了那身嫁衣,火紅火紅的顏色上點綴著數顆明珠,像是一攤血裡的白蓮一樣,詭異卻華貴。
她難得細心的上了妝,將髮髻挽起,讓一頭墨發溫和的披在肩上。
鳳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樣僵硬的臉,自己都覺得陌生。她伸手扯著嘴露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鳳歌歎了口氣,慢慢起身,走到案前給自己倒了杯酒。
她回頭看了眼祁言,他蒼白的臉色讓鳳歌看的心疼。她歎氣回身,義無反顧的將酒喝進肚子裡,火辣辣的。鳳歌只覺得肚子裡難受,於是光著腳上了床,輕輕躺在祁言身邊,側著身子去看他的面容。
「祁言,等等我。」
鳳歌抱著祁言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睡了過去。
鳳歌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的場景很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四周雲環霧繞的,亭台樓宇都掩在雲霧中間,就連身邊的樹木花草都看不真切。而她,拼了命找祁言,拼了命喊他,卻看不到一個身影,聽不到一個回應。
然後,她就無助的哭了起來,抱著雙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著。
鳳歌覺得,是不是她走錯了路,沒有找到黃泉路,也就看不到在三生石旁等她的祁言了。
「小鳳。」
鳳歌怔怔抬頭,看見一個應該熟悉但是不認識的人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的看著她。
鳳歌擦擦眼淚,拉住這人問道:「你有沒有見過祁言?他大概這麼高,」鳳歌比畫著,「長的特別好看,是個男的!」
那人見鳳歌如此,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忘了你喝了濾仙水這茬兒了!」
隨後他拍了拍鳳歌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祁言神君他沒事。我來呢,是想問問你,對於我的安排,還滿意麼?」
鳳歌聽到祁言沒事之後,心稍稍安穩下來,她不解問道:「什麼安排?」
那人道:「當然是你和祁言神君啊!我跟你說啊,這次我為了你可是將青鸞公子給出賣了!他要是來追殺我,你必須站在我這邊啊!」
鳳歌不解,她伸手去摸那人的額頭,關心道:「你沒病吧?」
「我沒事!」那人嫌棄的打開鳳歌的手,隨後道:「對了,我來給你提個醒,你四姐和落塵元君的婚事定下來了,過些時候應該會接你回去,所以有什麼沒辦的事情抓緊辦了吧!等到了天上,可就沒有機會了!」
現在鳳歌終於曉得了,這個人,八成是個神經病的。於是鳳歌看了看四周,淡淡問道:「這是哪裡?我要怎麼才能找到黃泉路?」
那人擰眉,「找黃泉路做什麼?」
「我和祁言說好了,讓他在三生石旁等我,可是,現在我貌似是迷路了。」
那人恨鐵不成鋼的敲了鳳歌的頭,「你以為你就這麼死了?未免太低估我司命星君了吧?!我跟你說,一會兒我送你回去,而你,有啥事抓緊干,別等著以後上天了才後悔,曉得不?」
鳳歌還沒說話,那人繼續道:「還有一件事必須得讓你知道,我為了你啊,將雷君的雷霆杖偷了過來,在易風和你對峙的節骨眼兒上幫了你一把!也因為這個,小心眼兒的雷君現在還在追殺我!」那人擰眉,十分煩心的樣子,「所以啊,你回來之後,若是看不見我,就趕緊向天帝稟告,帶人去雷君府上救我啊!去的早的話,還能有個全屍。」
後面的話鳳歌聽不真切,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眼前人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後來再一睜開眼,竟然是在尚書房裡。
鳳歌落了一身汗,她看向身邊,祁言已經不在了。
鳳歌心慌,難道,祁言死了,而她喝到了劣質鴆酒,沒死?
那可怎麼辦?
正在鳳歌糾結的時候,門外多總管的聲音穿進來。
「皇上,這日子越來越熱了,您的傷口要不要讓太醫再來看看?」
鳳歌屏住了呼吸,想聽如今的皇上說話。不知是祁言,還是已經換了別人。
「無妨,你傳那個民間神醫再來看看歌兒吧,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醒?」
是祁言。
鳳歌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在床上,汗水幾乎已經打濕了衣衫。
而此時,外面兩個人已經推門進來。
鳳歌扭頭去看,最先看到的,還是一地陽光,濃烈的讓人燥熱。隨後是踏著陽光而來的祁言,他一身藍袍上綴著金線,緊抿著的雙唇看到清醒的鳳歌後掛出一抹笑意。
他快步走過來,摸了摸鳳歌的脈搏,確定平穩後鬆了一口氣。他笑道:「你可真能睡,一閉眼就是一個多月。任不賤昨日還說,你再這樣下去,會不會發霉了。」
鳳歌一笑,將祁言的手放在臉下,盯著他靜靜看著,絲毫不敢移開視線。
祁言輕聲問道:「怎麼了?」
鳳歌搖頭,「沒什麼,睡了這麼久,想你了。」
聞言,祁言用另一隻手撫摸鳳歌的臉頰,一抹幸福的笑容蕩在臉上,又讓鳳歌著迷了很久。
「我餓了。」
聽鳳歌這樣說,原本為鳳歌高興的多總管連忙跑去御膳房端來幾碟小菜和一碗粥。
鳳歌看著擺在眼前的飯菜,懶骨頭不想起,耍賴道:「我傷還沒好,拿不住筷子的。」
祁言一笑,接過碗一口一口喂鳳歌吃。
鳳歌看著祁言的臉,竟然嗤嗤笑了出來。她覺得,夢裡那個神經病說的還真準,祁言真的沒事!
看來啊,自己以後可以開個外掛,做夢給他人指點迷津。按理說,應該可以掙不少錢吧!
鳳歌將這個想法告訴祁言之後,他放下碗,拿起帕子給鳳歌擦嘴。
鳳歌不罷休,繼續追問道:「這個方法好吧,搞不好我干幾年,還能將你們宋國買下來呢!」
祁言道:「你買宋國做什麼?」
「娶你的聘禮啊!」
鳳歌盈盈笑著,她明亮的眼眸望著祁言,讓他不由自主的吻了上去。
鳳歌微愣,想抬眼看祁言,卻被他按進懷裡,緊緊的抱著。
「歌兒。」祁言開口,聲音輕柔卻堅定,「我們成親吧!」
鳳歌窩在祁言懷裡,她將臉埋進他藍色衣衫裡,無聲落了幾滴淚,隨後在他衣服上蹭了蹭,仰起臉笑問道:「你想要什麼聘禮?」
祁言笑回:「只要第五鳳歌一生相伴就好。」
鳳歌擰眉,難為道:「若是我提前死了怎麼辦?」
「我便去找你,上窮碧落,下黃泉。」
鳳歌看著祁言,眼眶又一次濕了,她紅著眼趴在祁言懷裡,十分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祁言,」鳳歌哽咽道,「一輩子那麼長,你不能不要我啊。」
祁言輕拍鳳歌的後背,許諾道:「自然不會,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