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半城煙沙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09-04
潮濕的空氣瀰漫著一絲腐朽的味道,外面正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雨絲從牢固的鐵窗飄入,打濕了地上的乾草。
一個人緊緊蜷縮著,身子因寒冷而瑟瑟發抖,那臉上血痂斑斑,渾身傷痕纍纍,那顫抖如此厲害,他卻只是一聲不吭,硬生生挨著。
武飛雲冷冷望著地上那人,靜然站立。
這於瑞安如此頑固,縱百般折磨,卻依然死守,毫不鬆口。
「開門。」
身旁獄卒急急拿了鑰匙將門打開,武飛雲踏入牢中,於瑞安雙眼睜開,手使勁的撐起身子,靠在了牆壁上。
「呵呵呵呵。」口中發出嘲弄的笑聲,於瑞安昂起頭,望著武飛雲,道:「你還真執著,於某說過,縱然你們要了我這命,我也絕對不會說出聯絡之人,我勸你,還是不要枉費心機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與你一般愚蠢。你不說,終有人會說,你又何必如此固執。」
「他人如何,我於瑞安無法控制,但我,是絕對不會背叛我家公子。」
「傳聞中的冷公子,冷酷無情,手中血債,又何止萬千,為何你們還這麼為他賣命,值得麼。」
於瑞安只是輕輕將頭一搖:「你們根本不會懂得我家公子,他的冷酷,他的無情,是對你們,他對我們只有關心,只有呵護,終有一天,我於家上下105條人命,公子會給我討回來,我於瑞安縱然死了,也雙眼不閉,等著看那一天。」
武飛雲卻冷冷一笑,道:「你錯了,你於家上下死的,只104人,因為……」手微微一揚,從牢門外走進一個人來,那人手中,抱著一襁褓,當那襁褓躍入眼簾,於瑞安口中咆哮,目眥欲裂。
「皓兒——」
武飛雲將襁褓抱在手中,蹲下,襁褓中的嬰兒被吼聲一驚,睜開雙眼哇哇大哭起來。
「畜生——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把皓兒還給我。」身子向前一奔,卻被牆上鐵鎖拉回,於瑞安瘋了般伸出雙手,卻觸不到那襁褓分毫。
「嘖嘖嘖嘖,還真是父子情深哪,聽聞你多年無子,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麼一根獨苗,可惜了,這孩子連這世界都尚未看清,便要隨了他娘去了,唉!」
於瑞安雙眼充血,本以為孩子在那場屠殺中便已經死去,自己心無牽掛,所以坦然面對生死,卻不料自己孩兒居然尚在人間,且落入敵手,雙眼不見,縱然心底傷痛,也還能挨,若是眼睜睜看著孩兒死在面前,卻是萬萬不能。
「你想怎樣——」被百般折磨也不曾落下一滴的淚水,順著於瑞安的臉頰落下,孩子哪,為父怎能眼睜睜看你離開啊。
「說出與你聯絡之人,我也不為難你,你只要說出一人便可,我便饒了這孩子一條性命。」
於瑞安雙拳緊握,關節泛青,整個身子因憤怒而抖動不已。
說出一個人,可是,那人之下,尚有無數聯絡下線,如此深挖下去,千絲萬縷,牽入的人會越來越多,終無法善了。
於瑞安將頭抬起,癡癡的望著兒子。
孩子哪,原諒爹爹,來生,投生去一個好人家,爹爹欠你的,已經沒有機會補償了。當下長歎一聲,於瑞安將身子靠在牆邊,雙眼閉上,再不去望那襁褓分毫。
武飛雲雙眸一冷,帶著深意望向了於瑞安。
居然,放棄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好,於瑞安,我武飛雲也敬重你是條漢子,我給你一天時間,想好了再答覆我。」武飛雲將孩子抱在懷中,也不多話,返身而出。
一個獄卒喏喏躬身,武飛雲身子走過,那獄卒抬眸去望,眼中精光一閃,繼而垂下頭,直到武飛雲身子淡出視線。
「啪——」一聲輕響,於瑞安雙眼一睜,卻見面前乾草上落著一個小紙丸,牢門外一個身影一閃即逝。
將紙丸抓入手中,聽得門外沒了聲響,於瑞安背著牢門將紙丸打開,紙上無字,卻畫著一枝絢爛桃花,於瑞安頓時淚如泉湧,雙手顫抖著將紙緊緊抓住,然後張開嘴,將紙吞下。
公子!公子!
公子來到東都了!他要來救自己了!於瑞安心頭澎湃難以平復,他知道若公子得知消息,必定不會放棄自己,可是,現在皓兒落入敵手,要怎麼做才能告知公子。
「呵——」遠遠的,傳來一聲哈欠聲,一個聲音懶懶道:「這孩子,可讓人不安心,晚上得瞧瞧去。」
於瑞安心頭突突猛跳,這是說給自己聽的嗎?心中驚疑不定,那人卻再沒了聲音,於瑞安按捺下心頭焦慮,將頭靠在牆上,雙眼怔怔然望著鐵欄,靜靜等待。
無瑕公子站在窗前,一言不發。
京天帶回的消息,令眾人均靜默不語。
「三叔!召集死士。」無瑕公子眸中不動,只輕聲道。
「若今晚行動,公子可有把握能夠顧全兩頭。」
是,本來以為只是天牢一頭,現在,卻聽聞於瑞安孩兒尚在人世,並在那相國府手中,如果兩頭同時營救,不知會發生什麼狀況。
「救孩子。」
那話令眾人均是一驚。
「可是於瑞安尚在天牢之中,終讓人不能安心。」
「只管去召集了死士,我自有計較。」無瑕公子不再多話,返身離去。
小侯爺人在身邊,心卻不知去了哪裡。
李宗治帶著玩味看著那人,那輕蹙的眉頭,癡癡的眼神,手中端著酒杯,卻不喝下,無一不表示,他的思緒已經不知飄去了哪裡。
「這京都,可還有相熟之人?白炎。」
小侯爺回過神來,道:「十年未來過,已經,不記得了。」
「你那房子,倒是看了幾次了都還沒看好,可是飛雲找得不合你意。」
「皇上讓臣擴編,臣招了一些人,卻良莠不齊,最近幾日,臣都在篩選,也沒去看了。」
「上次不是與飛雲一同去看,怎麼,可是中間出了什麼紕漏,竟還沒看的麼?」李宗治明知故問道。
小侯爺眸中閃過一絲悵然,道:「的確因臣的私事,誤了那看房子一事,本待今日去,卻偏飛雲少爺有事,又未能成行。」
「哦?飛雲有事?可知,是何事?」
「未說,只匆匆一面,他便離去了。」
李宗治滿含深意的望了一眼小侯爺,小侯爺低頭將手中美酒喝下,道:「臣晚上去街道遊玩遊玩,也領略一下東都的夜景。」
李宗治嘴角勾起笑意,道:「去罷,好好看,這東都夜景美不勝收,白炎可看仔細了。」
「定不負皇上美意!」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望一眼,淺笑不已。
小侯爺任腳下馬兒不緊不慢,這東都繁華,絲毫看不見任何頹敗之勢,想到成樂中收留的大批災民,再看看這繁花似錦的街道,不禁心頭唏噓,浮華背後隱藏的這一切如此黑暗,這種腐朽,已經從根底蔓延,摧枯拉朽,若再加上外患,此大晉將不堪一擊。
南宮熱河與白澤跟於身後,見小侯爺一聲不吭陷入沉思,也不叫他,只慢慢跟著,小侯爺此刻出宮,卻不知所為何事。
空氣中傳來粽香,竟然已到了五月了。
「就快到端陽節了。」小侯爺口中一歎,南宮熱河道:「小侯爺可是想念爹娘了?每年端陽咱們都在成樂賽龍舟的,卻不知道這東都是否也有龍舟賽呢。」
小侯爺回頭微微一笑,道:「你難道不想你爹爹,你當我沒看見你總是一個人呆呆的樣子,莫非不是想念南宮先生,而是,想念哪個刁鑽的丫頭。」小侯爺口中調笑,南宮熱河臉上一紅,白澤如發現寶藏般驚訝的大叫:「臉紅了,南宮,居然臉皮如此薄。」小侯爺不禁嘻嘻而笑,對著南宮熱河一挑眉頭,但白澤接下來所說的話,卻令他幾近跌馬。
「你居然比小侯爺臉皮薄,我還以為你們是一般無二的呢。」那臉上卻沒有絲毫玩笑之意,一本正經得令小侯爺暴汗。
「白澤——」南宮熱河大叫一聲,白澤卻早已躍下馬,擠入了擁擠的人群之中。
今天這街道上的人,為何如此之多?
小侯爺心中暗暗留意,卻見相國府門前,人聲沸騰,一群衣衫襤褸的花子居然聚在了相國府門前,不肯離去。
有意思,小侯爺向那兩人遞了個眼神,三人來到離相府不到數米的茶寮,要了三碗清茶,就這小點心,等著看好戲。
「公子——」冷三叫住了無瑕公子:「公子為何一定要親自前去,有弓帶著死士便可,公子不必以身犯險。」
「我也是這個意思。」鄭澈軒走到了無瑕公子面前,道:「我帶來的侍衛也全都出動,無瑕你大可不必親自前去。」
「我們救了那孩子,相國府沒了能夠威脅於瑞安的籌碼,難保不會對他下殺手。」無瑕伸手拿起一個面具,淡淡道:「可是,冷公子已經到了東都的話,他們便不會殺了對他們仍然有用的於瑞安,因為,釣魚,是需要魚餌的。」
明日預告:繚亂君心:面具被摘下的那一剎,無瑕出掌重重擊在了小侯爺胸口,小侯爺猝防不及,向後退去,面具抓在手中,面前之人卻藉著那擊力再次離去,沒有回頭,沒有回答,沒有留下,眨眼間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