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為君化羅剎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09-29
天色微白,馬蹄聲聲,無瑕漸感腳下馬兒衰弱之勢,不禁心頭暗暗著急。一夜的風塵僕僕令他面帶倦意,雖然他會騎馬,但因容貌太過引人注意,所以多數時間都是以車代步,這馬雖會但不精,且身子尚在恢復,體力終究不夠,這一夜下來,已經十分疲倦,卻不料疾馳到一茶寮,那馬長嘶一聲,就此倒地,口吐白沫,眼見已經不行。
無瑕身子落地,怔怔望著那抽搐的馬兒,心頭一歎,抬眸去望前方,小侯爺依然沒有蹤影,他的坐騎疾風是千里良駒,小築因用馬不多,所以多是普通貨色,又怎能追上那疾風。
那茶寮卻早早的便已開張做了生意,見那馬兒疾馳倒地,小二哥奔了出來,道:「公子,想是一夜趕路急了,馬兒已經受不住了,不如在此歇息吧。」無瑕收回視線,回望小二哥,那小二一愣,見面前這公子眉目如仙一般,卻面帶焦慮,眉頭緊蹙,不禁口中喏諾道:「公子卻是要趕往何處?這前面小鎮有賣馬的商家,看公子如此疲倦,不如在此歇息一下,再前往小鎮。」
無瑕卻垂眸望了望自己,然後雙眼一抬,對小二哥道:「出來匆忙,身上並無銀兩。」
「公子若不嫌棄,在下請公子飲一杯清茶。」茶寮內卻早有幾人,其中一人站起身,走到廊邊朗聲道。
無瑕仰頭去望,見那人面如冠玉,溫文爾雅,卻腰懸長劍,氣息內斂,且身著服飾並非大晉子民,然微笑而望的模樣十分和善,讓人無法拒絕,當下將手一拱,輕聲道:「謝兄台贈茶!」
入了茶寮,見與那人同行尚有幾人,都是長劍隨身,內斂沉著之人,桌上放著一個錦盒,看樣子是有十分重要的東西要護送。
「在下韓國柳洛冷,卻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姬無瑕!」無瑕將頭輕點,微微一笑,桌旁一人歎道:「早聽說晉國人傑地靈,女子若水,卻不料男子居然也是如此之貌,當真讓我等喟歎了。」
無瑕自小便因容貌出眾,受人議論不知多少,無論是善意或是調笑,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那柳洛冷卻臉色一變,厲聲道:「蘇隴,不可放肆。」
說話那人見柳洛冷呵斥,忙急急起身向無瑕一揖:「蘇隴失禮了,望公子恕罪。」
「無妨,無瑕早已習以為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無瑕接過柳洛冷遞來清茶,輕抿一口,一夜的疾行,縱是八月天氣亦然皮膚微涼,這熱茶入了口,胸口一暖,神色漸漸緩和,望向茶寮外倒地的馬兒,無瑕心頭一歎,卻也無可奈何,平日出行因都有弦伊跟隨,自己身上居然沒有放置銀兩的習慣,現在卻……
見他眼望那馬兒,柳洛冷心頭瞭然,走出茶寮,到了路旁拴馬處,牽過一馬來。
「公子定是有急事需要趕往何處,洛冷這坐騎雖然不是什麼千里良駒,可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貨色,就贈與公子,望公子不要推辭。」
無瑕見那馬通體棗紅色,邁步從容,體型飽滿優美,四肢修長,皮薄毛細,在初晨的光陽下隱隱泛出一層血紅來,不禁脫口道:「此乃大宛國汗血寶馬,極其珍貴,無瑕萬不敢收。」
柳洛冷見他一眼識出此馬不同,不禁心頭一歎,笑道:「公子好眼力,這裡離我們的目的地東都亦然不遠,慢慢而行,亦可到達,所謂寶劍贈英雄,公子既然有事急需馬匹,又何妨收下此馬,他日若有緣再見,再謝洛冷也不遲。」
「你們去東都?」無瑕雙眸一抬,將頭一點,不再推辭:「天下綢緞莊是無瑕家業,在東都一問便知,無瑕事情一完定回東都,還請柳大哥到時來家中做客。」
「一言為定!」柳洛冷將韁繩交至無瑕手中:「此馬名喚赤霄,它有個怪脾氣,喜歡吃甜點。」說完從馬鞍拿下一個小袋,無瑕接過打開一看,裡面小點香甜撲鼻,柳洛冷微微一示意,無瑕拿出小點,舉至赤霄面前,赤霄打了個響鼻,先嗅了嗅他的手,然後低頭去吃那小點,吃完後居然伸出舌頭去tian無瑕手指,那饞樣,令無瑕忍俊不禁,展顏而笑。
「它喜歡你。」柳洛冷將袋口一緊,栓至鞍旁,道:「此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定不會誤了公子之事。」
「柳大哥今日贈馬之舉,他日無瑕必當百倍以報。」當下不再多言,飛身上馬,韁繩一勒,赤霄立身長鳴一聲,在柳洛冷面前轉了幾圈,飛馳而去。
「將軍,這公子卻有何不同之處?令將軍如此另眼相看?」身後幾人見柳洛冷居然以汗血寶馬贈與初次相見的這少年郎,都詫異不已。
「貴不可言,此子面相居然如此奇特,有稱霸天下之氣場,可惜了,眉間一點硃砂痕如血滴落,壞了那道命格,將來必定坎坷異常,然,卻有助人奪取天下之應數,得此子者,當得天下!」那話一出,身旁幾人俱臉色一變,抬眼去望,那一人一馬一抹素潔一道血紅,瞬間便已淡出視線之外!
「將軍,如此為何不劫了這公子回去?若真如將軍所言,得此子者得天下,留在這大晉,豈不是養虎為患。」
「命數,強求不得,他此刻去做的事情,或者去追尋的人,對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禍,亦未可知。」口中長吁一聲,回頭笑道:「咱們是來給晉文帝祝賀壽辰的,有此機會於東都見識天下英豪,也是一樁美事,上路吧。」
「是!」
長槍反扣,小侯爺打馬緩緩踏過那一片血紅之地,他知道此路必定不平靜,卻不料對方手腳如此之快,已經在路上設下埋伏,只等自己自投羅網。
整整一晚快馬加鞭,已經讓他疲憊不堪,剛才伏擊者共四十餘人,已經全數被他誅殺,但他自己亦然大耗體力,這裡離涇陽少說還有一日路程,這一路下去,不知還有多少埋伏,南宮與白澤卻依然沒有蹤影,小侯爺不禁心頭暗自著急。
鮮血濺染一身,這樣子上路,只怕所到之處人見人怕,小侯爺策馬奔至林邊小河,一躍下馬,捧水細細擦洗身上血跡。
身後窸窣聲起,小侯爺長歎一聲,伸手抓起地上長槍反手一挑,身子躍起,幾個回落遠遠退去,見面前人數不下幾十,頓時口中笑道:「莫非要用車輪戰耗我體力麼,你們一共多少人,一塊出來吧,這樣稀稀拉拉,婆婆媽媽,實在讓人不耐。」
「小子,好大的口氣,一會讓你知道大爺的厲害。」
小侯爺手指一勾,嘴角微翹:「大爺,小子我倒要好好領教一下大爺們的高招,不過,事無不可對人言,卻不知各位大爺苦苦糾纏了小子我,所謂何事。」小侯爺口中嬉笑,卻在趁機暗自蓄力,自己的後援還不知在何處,這一夜奔波,兼奮力拚殺,體力實在消耗過大,面前這些都是刀口飲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能全力以赴,後果不可預料。
眉頭輕佻,不羈嬉笑的小侯爺,在那漸漸寂靜的河床邊與對手相對而望。
風過天地肅殺,當那一絮飛花飄落,刀光晃過眼簾,小侯爺手抓長槍,身子暴起,逕直衝入了那一片人影之中。
耳邊是簌簌風聲,無瑕臉色蒼白,緊抓韁繩策馬狂奔。
我在做什麼?!不是說了要離開他,就此放棄此情,卻為何如此不顧一切為他而去。
白炎!等我!無論將來怎樣,就算我們水火難容,我也不能見你深陷危險而棄之不顧!
面前是一片血紅之地,無瑕勒住赤霄,馬蹄緩緩踏過那片紅,那色彩刺痛了他的雙眼,細細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直到所有屍體都看了個遍,並無那人,無瑕才口中松氣,然後揚起韁繩,再向前奔。
「嗒——嗒——」
耳中尚能聽見鮮血從槍頭滴落的聲音,小侯爺長槍橫掃,嘴角帶著一抹邪魅笑容,挑眉道:「大爺,似乎小子我的命,也不是那麼好拿的,不如大家就此散去,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怎樣?」
見他眨眼間一連挑倒數人,對方也不禁為之悚然,但見他雖然口中調笑,體力卻漸漸不支,亦然在強撐,當下互遞眼神,身子慢慢後退。小侯爺長槍在手,見對方不進反退,心頭一驚,暗道不好,果然當對方退到一定範圍,突然閃身,瞬間遁去,同時,從林中傳來破空之聲,小侯爺驀然抬頭,見飛箭如蝗,逕直朝著自己密密而來,當下長槍勾起,一套槍法耍得密不透風,以槍術為盾,將利箭一一擋開,然那輸出源源不絕,眼見體力耗竭,將要不敵,密林中卻突然發出慘叫聲,利箭頓止。
難道是南宮與白澤帶人趕到?心頭一喜,小侯爺幾個回落,逕直撲了密林而去,當身子竄入林中,卻見那一地血紅中站著一人,聽到身後響動,那人回過頭來……
小侯爺手中長槍落地,白衣勝雪的無瑕站在那片血紅中靜靜的望著自己,手中金絲猶自嗒嗒滴落血珠。
為了你,縱化作無間羅剎又如何!
無瑕突然彎下身子乾嘔起來,血腥!那鮮血的味道如此強烈的充斥著他的身心,五感異於常人的他被那衝入鼻間的腥味拉入了無底的深淵。
小侯爺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將那削瘦的身子緊緊摟入懷中,無瑕哪!這樣的你,讓我如何割捨得下!
明日預告:袖手天下何為期:「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夠放開一切,你願意與我一起浪跡天涯嗎?」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能夠掙開所有束縛,無瑕一定陪你天涯海角,至死不分!」
馬蹄再起,絕塵而去,那話,只是在此時,只是在此刻,因為後來發生的事,誰都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