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煙花易冷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0-08
小侯爺滿臉苦相,奚昊仍然在生氣,與無瑕不同,奚昊自從爺爺過世之後,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小島上,雖然年齡大於他二人,卻因遠離喧囂,心境透然,依然是小孩性子,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便是不開心,他覺得小侯爺傷害了他的自尊,而且很嚴重,所以無論小侯爺怎樣求饒,他都不予理睬。
小侯爺已近抓狂,那虎符是多少人爭奪的目標,偏偏趙括將軍將它交到了這麼一個人兒手上,無瑕說,奚昊不曾習武,也不知那趙括將軍當時是怎樣想的,居然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托付於一個手無縛雞之人手中。
「無瑕,你該拋開一切了,有些事,老是在心底裡壓著,這病可怎麼好。」宗奚昊雖然不會武功,然一手醫人本領卻是傳承爺爺而來,否則無瑕病情又怎會突然便有好轉。當真福兮禍兮終難分離,小侯爺心頭一歎,得知了虎符所在,無瑕病情也略有好轉,自己心裡,應當是高興才對,可是,卻為何總隱隱透著不安!
「我去熬藥,你歇著。」奚昊對藥物有特殊的愛好,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當他醫治別人的時候,那臉上,是看不見任何嬉笑與稚嫩的。見他返身離去,小侯爺低低道:「我也去。」
奚昊腳步一頓,臉上頓時帶上鄙色:「你會嗎?只怕連藥物都分辨不清吧。」
「為了無瑕,我會學。」
聽他口中之言,奚昊一怔,繼而道:「跟來。」
小侯爺回頭對無瑕微微一笑,緊隨而去。
入了那房間,小侯爺見藥物琳琅滿目,數不勝數,不禁歎道:「這麼多藥物,你竟都能一一分辨,知其藥性,曉其禁忌,真真是了不得。」
見他口中誇獎,奚昊眉間一展,面帶得色,道:「那是當然,這裡的藥物,多數都是我自己種的。」
「愈發了不得了。」小侯爺口中驚呼一聲,表情誇張。
見他那模樣,奚昊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來:「你這人,怎麼這般頑劣,明明是拍馬屁,還做得這麼明顯,也不嫌臉紅。」
小侯爺訕訕一笑,道:「本就是,要是讓我認這麼多藥物,不如拿把刀殺了我。」
「你若真心待無瑕,便應讓他放下心頭負重,他那身子,實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奚昊突然口中輕道。
小侯爺見他突然轉了話語,當下口中長歎:「我想,但是我做不到,他太倔強,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什麼負重都自己抗著,每每看見他隱忍痛苦的樣子,我這心,亦如刀割!」
「他四歲時,我第一次見到他,當時他被爺爺撿回,命懸一線,那麼小的一個身子,在爺爺手中抖若風中蝶翼,那毒侵蝕他的五臟六腑,他卻咬著唇,不吭一聲。我站在爺爺身旁看著他,看著他在生死邊緣掙扎,我就在想,我要他活下來!所以在那之後的一個月裡,我寸步不離,悉心照料。昨天晚上,當厚德帶著你們入了這小島,我看見那眉間的一粒硃砂,看見他那蒼白的臉,我就忍不住在想,究竟他要將自己虐到何種地步才肯罷手,可是,我卻無法去責備他,因為他用那種倔強在支撐自己,如果那意志坍塌,他會倒下去,終掉入無底深淵,再也出不來。」
小侯爺肅然一揖,對奚昊道:「白炎謝你為無瑕之心,他那身子總這樣,可怎麼好,卻有法子好好醫治一下麼?」
奚昊拿眼去撇他,口中懶懶道:「我為他,卻要你謝什麼?你又是他什麼人。」
小侯爺被他拿話一堵,半晌無語,奚昊去瞧他,見他略略思索一下,竟道:「我孟白炎此生,只願執手這一人,生同衾死同穴,至死不分。」
「你可知道無瑕是個男子。」
「知道。」
「那你是忘記自己是個男子了?」
「沒忘。」
「你卻不懼這世俗眼光?不怕落人話柄,遭人恥笑?」
「人這一生如此短暫,我們為自己而活,不為他人而活,我對無瑕之心可鑒日月,如果有一天,他敢認了這份情,我便敢讓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信,還是不信。」
癡癡凝望,許久,終是一聲長歎,奚昊雙眸一垂,道:「看你那臉皮就知道你說到做到了,果真如此,你倒也算是條漢子,無瑕雖是男兒,卻是一顆剔透玲瓏心,你若動了他的心,今生便不能負他棄他,你只記住你今日對奚昊所說之話,如果有一天,你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棄他於不顧,我宗奚昊便會讓你死於非命,決不食言。」
小侯爺直挺背脊,雙眸不避,見他那模樣,奚昊兩眼一瞪,道:「罷了,本來還想折磨一下你,看在你對無瑕此心上,拿了你那虎符去罷。」說完掀簾而出,片刻,手拿虎符入門拋給了小侯爺。
「趙括將軍與我爺爺是舊識,當日他返回東都之際,路過此處,料想定難全身而退,是以將虎符托於奚昊,奚昊雖然手無縛雞,但是我這小島,四處都是藥物形成的瘴氣,外人只要入了此瘴氣範圍,定會中毒暈倒,如果我不高興,大可不必救他們性命。」
小侯爺見他說得輕鬆,卻想如果自己與無瑕是自行闖入,而他又不願施救,已經不知到了奈何橋的哪一端,善醫者,多善用毒,思及此,不禁身子退了退,嘻嘻一笑,道:「那麼,我還是遠離你比較好,我這性子太劣,何時得罪了你都不知道,萬一你不高興了,給我弄個什麼毒,讓我生死不能可就慘了。」
奚昊卻正顏道:「奚昊自小隨爺爺四處飄蕩,身邊無朋友,無瑕與我雖只是一月之交,可是我當他是我的知己,你今生若負了他,哼!」只冷冷哼了一聲,小侯爺背上直冒冷汗。
奚昊返身到了小櫃旁取出一個錦盒來。
「無瑕身子餘毒未清,心頭又有病,平日可用何藥調理了?」
「上次那大夫讓以參花調理。」
「他身子虛寒,參花固然好,但一定要掌握了用量,過了反而傷了身,我這裡的丹藥於他有益,你帶著,讓他每日服一粒,當有所好轉。」話語一頓,又道:「放寬心,才是根本哪。」
小侯爺接過錦盒,卻不再說話,奚昊見他神色憂鬱,也不再為難他,只道:「無瑕說你們拿了虎符要趕回東都,我也不留你們,吃過飯,我讓厚德送你們回去。」
那一桌卻全是素菜,席間更有花瓣為材,小侯爺看得驚奇,道:「花瓣也能吃麼?」
奚昊卻抿嘴一笑道:「難道你不覺得無瑕身上總是有一股冷香麼?」
聽他一說,小侯爺頓時點頭道:「確有,從開始我便發覺了。」
無瑕坐在一旁,聽他二人談論自己,頓時眉頭一皺,道:「好好的,又拿我說事。」
「那你問問他總是喜歡吃什麼。」
無瑕道:「可是問我吃什麼花麼,是你爺爺當年說,讓無瑕多吃桃花,於我當年那毒有利,久而久之,成了習慣。」
奚昊調皮的挑眉對著小侯爺一笑,小侯爺想到那緋紅桃園之中無瑕確常常摘下桃瓣噙入口中,頓時感慨道:「難怪唇色如桃,身子散著冷香,原來是這緣由。」
「且桃花能滋肌膚,美面容,你瞧無瑕肌膚柔滑,如雪白皙,摸上去手感十分好,也有此因。」
「的確柔滑,肌膚勝雪,摸著……」小侯爺突然噤聲,抬眼去看奚昊,見他一臉促狹,只得意洋洋望著自己直笑,當下暗叫不好,再側目去望無瑕,見他冷冷看著自己,一雙眼中卻怒意濃濃。
死小子,只道是已經原諒了自己,卻繞著彎的將自己帶進去了,小侯爺訕訕笑著,身子站起拔腿就跑,身後無瑕恨恨喝道:「孟白炎——」
「宗奚昊,你給我等著——啊——」一聲慘叫。
奚昊揚著頭,只站在陽光下哈哈大笑,誰說那仇不報了,報得巧妙而已。
風中卻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正在嬉鬧的三人頓時停了下來。
「有人入島了。」奚昊神色一凜,站起身子往外而去。
小侯爺緊隨而上,走了兩步,返身將無瑕拉住,道:「你且先在這等著,身子才好些。」說完從懷中掏出虎符塞入無瑕手中:「我跟去看看。」
無瑕抓了那虎符在手中,點頭道:「小心了。」
奚昊見小侯爺跟來,伸手將他一拉,藉著茂密的樹叢向外看去,不見船隻,卻有一行人由水路潛入,一上小島,身形不頓,直朝島心而來。
小侯爺見那一行人身形十分熟悉,正要開口,卻見那隊人輕身提氣間突然跌下,全都倒在了林外。
「想進這小島,簡直是不自量力。」奚昊將手一鬆,道:「走,去看看。」
小侯爺隨他一同出了密林,走到下面一看,頓時叫苦不迭,那倒了一地的,卻不是南宮與弓等人還會是誰。
見小侯爺滿面愁容,奚昊眉頭一挑,道:「卻是你認識的人?」
小侯爺一臉無奈,道:「是我與無瑕的手下,他們可有礙?」
「本來吸入瘴氣,我給了藥就沒事,但是他們提氣狂奔,瘴氣入侵,真氣渙散,就算吃了藥,至少也要兩日才能恢復。」
小侯爺眉頭一鎖:「我們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等了,他們只是功力暫時散去,其他無礙吧?」
「是。」
「那就先將他們弄醒了,我們能夠離了涇陽,多歇息兩日也無妨。」
待眾人醒來,見到小侯爺與公子無礙,心頭欣喜萬分,然一提氣間皆大驚失色。
「卻不料此瘴氣如此厲害。」弓口中輕歎,繼而鎖眉道:「這可怎麼好,我囑咐回去的那三人,兩日不見公子出現在滄田,便讓孟大叔帶人渡河入涇陽尋人,這回程已經刻不容緩,然現在真氣渙散,要是遇到阻兵……」
「如此更加等不了了。」小侯爺回頭道:「奚昊,可還有大點的船隻,我們不能耽擱了,必須馬上走。」
「有,但是他們現在這等模樣,如果遇阻,幫不上忙,反而會拖累你與無瑕。」
「我與白炎先回去。」無瑕雙眉一皺,道:「如果我們不回去,孟大叔帶人入了涇陽,那麼死的人會更多。」
「小侯爺——」
「公子——」
「就這麼定了。」小侯爺打斷那話,道:「我與無瑕先去滄田,阻了孟大叔聚人,兩日後,你們由河道出涇陽,然後來滄田與我們匯合,虎符我們已經到手,不必要再與武飛雲糾纏,避開他,到了滄田,咱們直奔東都。」
「是!」
天色漸漸暗淡,那一行人站在渡口,看著小舫遠去,心頭擔憂,卻知如若同行,若遇襲擊,反而綁住了小侯爺與公子的手腳,皆只能在心頭默默祈禱,希望那兩人能平安到達,一路無險。
小侯爺摟著無瑕靜靜坐在船頭,虎符到手,兩人便要回到東都,無瑕望著那黝黑一片的河水陷入沉思。
回到東都,自己便不能如此任性依偎在這個懷中了,晉文帝壽辰,各國來使,整個東都局勢會很微妙,若蒙語假扮鄭太子入了東都,太子身份明朗能夠現於人前,以他的個性,定不會輕易對自己放手,他的那種霸道與佔有慾自己深有體會,以前因身份需要掩蓋略有收斂,如果……
雙手一緊,小侯爺在身後低低道:「怎麼了?身子顫抖如此厲害,可是涼了?」
白炎!無瑕在與虎謀皮!明知前路深不可測,無瑕卻不得不踏進去,後退不得!
明日預告:落日如血染紅天涯:武飛雲冷冷道:「我數到三,每次一個人,看看如此多的鮮血,能將你們手中的虎符,染成什麼顏色!」刀鋒劃過那低垂的頸間!
「一……二……三——」
手起刀落,那抹飛濺的色彩,將那雙眼染成了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