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步步皆殤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0-07
那兩人兒只抿嘴而笑望著自己,小侯爺有一瞬間的錯愕感,曾以為,這世上剔透如無瑕者,已經再無他人,卻不料那側頭望向自己的兩人皆是那般晶瑩人兒,一襲白衣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肌膚如雪,眉目如畫。見他呆然而立,與無瑕對坐那人站起身子,走到他身旁,上瞧下看,突然動手去捏他的下巴,如同評價貨物般點頭道:「這個男人長得倒是不錯,可惜,面相太過霸道,若涉及權勢,將來定踏骨成灰,殺戮太過。」
小侯爺見他眼角含著狡黠,面帶得色,不禁揚眉一笑,道:「卻不料此間竟也有這般有趣的人兒,無瑕,可是你失散重逢的弟弟麼?」
「我比無瑕大,今年十九了。」那人兒頗為不服的挺起了胸膛,一臉天真,童趣盎然,小侯爺嘻嘻一笑,走下台階細細去看無瑕,見他臉色居然已經大好,心頭詫異,問道:「我記得昨天你在馬背上已經難以支撐,為何今天氣色頗佳。」伸手去抓了那十指在手,見他手指也不再似平常般沁涼,更是驚訝不已。
身後那人嚴重不滿的輕咳了兩聲,見小侯爺伸手去抓無瑕雙手,頓時走上前去,從中拉開,道:「無瑕雙手,卻也是你隨便拉的嗎。」那臉上神情憤憤,如同母雞護崽般將無瑕拉至身後,眼中全是戒備。
小侯爺不禁哭笑不得,眼巴巴望著無瑕,道:「卻是怎麼回事?這個有母性情結的人兒究竟是誰啊?」
「小子,你多大!」那人兒叫囂著,一臉怒意。
「請了,小子我今年十八,可是。」小侯爺不再多說,只直直站了身子斜覷面前那人,擺明了身高優勢。果然那人兒一見他以個頭相欺,頓時口中刻薄道:「倒不知道吃了什麼,光長個,不長腦了。」
「你說什麼——」
「就說你,你是怎麼回事,誰許你隨便拉無瑕雙手的。」怒目叉腰!
「我就拉了怎樣,告訴你,我不僅拉了他的手,我還——」
「你還怎樣?」無瑕口中冷冷,一雙眸中含滿了警告:「你敢再說!」
小侯爺卻嘴角一勾,身子向後躍去,那兩人見他突然向後,都轉過身去望,卻不料無瑕身子一轉,見那人竟落於身後,與他緊緊相挨,心頭一驚就要後退,小侯爺伸手攬住他的腰,身子俯下,在那唇邊一吻。
無瑕動作迅速,揚手便是一拳,卻被小侯爺伸手擋住,嘻嘻笑道:「上次讓你得手,這次還想打我嗎。」見他早有防備,自己一拳不中,無瑕身子一掙,離開那懷抱,遠遠退去。
「你,你,你——」那人兒目瞪口呆,手指小侯爺,半晌合不攏嘴來。
小侯爺眉角一挑,眼含挑釁,道:「此無瑕,只能是我孟白炎一個人的無瑕,怎樣。」
「不給他了——」那人兒口中突然蹦出一句話,讓小侯爺摸不著頭腦,見他那話卻是對無瑕所說,心頭更加疑惑。
「此水名喚若水,此島臨水而立,艄公名為厚德,你面前這位人兒叫做,宗奚昊。」聽無瑕口中一串話語,小侯爺腦中頓時一響。
「趙括將軍其實只是很淺顯的將虎符所在告知,是我們想得太複雜了。」
「你是說——」小侯爺手指面前的宗奚昊,口中大叫道:「他——」
奚昊雙眼一翻,不去看小侯爺,只伸手拉了無瑕道:「咱們聊咱們的,這壞人,不理也罷。」
「等等等等。」小侯爺心頭混亂之極,杵進兩人之間一拉兩手道:「我現在很混亂,我跟無瑕是昨晚上到的這裡?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你卻為何與無瑕如此熟絡?」
奚昊眉頭一挑,嘻嘻一笑,道:「因為,他長得好看。」
小侯爺頓感頭大,見他神色調皮,隱隱透著得瑟,知道從他口中定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好一雙眼去望無瑕,卻不料無瑕惱他剛才那一吻,居然也仰頭望天,不理不睬。
苦了,一個愛使小性子的無瑕已經讓人頭疼了,再加上這麼一個毫無邏輯可言的宗奚昊,小侯爺知道自己今天日子難過,只好放了那兩人的手,恭恭敬敬的一揖,道:「小子孟白炎給兩位公子賠禮了,不該以個頭相欺奚昊公子,也不該偷吻無瑕公子,小子給兩位作揖,求兩位網開一面,饒了白炎這一回。」
見他口中道歉,那兩人回頭望他,不料聽到後面那話,兩人中一人紅了臉,一人卻白了臉。
那宗奚昊,雖然大了兩人一歲,年已十九,卻不知為何個頭總是不高,平時便最恨別人拿這個說事,小侯爺自小身子骨強壯,又因頑劣無比,常常被父親責罰,圍著馬場與馬狂奔都是常事,所以一身肌肉強健,身材挺拔,無瑕打小身子不好,雖然削瘦,卻身形修長,身高到於小侯爺耳畔,可憐那宗奚昊,比無瑕仍矮了一個個頭,與小侯爺站一塊更是顯得小巧玲瓏。
見奚昊臉色一白,無瑕雙眸一閉,心頭暗自輕歎,這人,什麼不好說什麼,果真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奚昊臉上一冷,道:「好,很好,我這小島,多年也沒人來過,實在是無聊得緊,你們便住下來陪我玩,什麼時候我開心了,就把那什麼勞什子的虎符交給你們。」說完就走,頭也不回。
小侯爺一愣,去望無瑕,無瑕輕歎一聲坐了下來,道:「你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打小就恨別人說他個子不高,忌諱得很,你卻還說。」
小侯爺眉頭一鎖,苦道:「誰知道他竟不能說這個了,性子這般怪癖。」突又想到無瑕剛才那話,問道:「你說打小?莫非你們是認識的?你還不跟我說,我真要急死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神醫鬼谷子的孫子,外人都只知道鬼谷子此人,卻不知道他本名為宗乾莫……」口中話語一頓,無瑕雙眸陷入沉思,那回憶哪……
「無瑕四歲那年,家人被官兵追捕,動盪逃命之時,奶娘蓉卿為了一點銀兩,將無瑕姨娘與表妹賣給了一富商,那事被無瑕無意發現,奶娘為了滅口,給無瑕灌下穿腸毒藥,棄於路旁……」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多年,然回憶起來,無瑕依然指尖輕顫。小侯爺心痛不已,將他手指握入手中,想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鬼谷子前輩當年正好路過,見無瑕一小兒被棄路邊,身中劇毒,詫異為何有人要向如此孩童下此毒手,遂將無瑕帶回,施藥救治,奚昊當時也在,無瑕昏迷半月,他一直在旁幫著爺爺悉心照料,所以,我與他,從那時便已經是認識的了。無瑕醒後,又休養了半月,鬼谷子前輩才讓無瑕下地。那時,無瑕娘親尚在,因局勢混亂,她讓冷三叔與奶娘帶著我們逃命,冷三叔去買吃的,奶娘便將我們帶離了等待之處,卻不料遭此變故,姨娘與表妹從此下落不明,無瑕也幾近丟了性命……一個月後,前輩將無瑕送到尋到之處,無瑕看見,冷三叔居然依然在那等待,一頭鬚髮盡白,看見無瑕,痛哭倒地。」
「不要再說了,無瑕!」拭去那悄然而落的淚水,小侯爺伸手將無瑕攬入懷中,緊緊擁住。「不要再說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懷中那人聲音飄若飛絮,如此輕柔,帶著一種無力的掙扎:「白炎,無瑕好累吶,撐得好辛苦,可是我沒有退路,沒有退路!就算面前是萬丈懸崖,我也不能後退半步!」
「不要再說了,無論將來怎樣,我都不會讓人傷害你。」
那人卻驀然抬頭,一雙眸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情感:「白炎,無瑕是——」無瑕是這大晉死敵,是反晉勢力的最高領袖冷公子,白炎,白炎!
那懷抱在輕顫,感受到小侯爺那種無法抑制的輕顫,無瑕雙手一緊,將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硬生生壓了下去。這種陷入兩難,進退不能的痛苦,無瑕一個人受就夠了,不能將他也拉入這無底深淵,這種痛苦,就讓無瑕一人承受吧!
「白炎,抱緊我!」只用雙手死命的拽緊那後背,想讓自己融入這血肉中去,至死不分!
「抱緊我!我冷!」
陽光如此燦爛,卻為何溫暖不了這顫抖的身子,這冰冷的心!冷!好冷!
無瑕哪,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敞開心扉,才能讓你將所有一切毫無保留的傾訴,你的那種隱忍,讓白炎心疼,那種痛,讓站在旁邊看著你的我,如何自處!無瑕哪!
召喚弓靠著樹幹,望著天空發呆,南宮熱河遠遠站在一旁,看著他。
無瑕公子是冷公子,那麼,他們兄妹倆,便當是公子身邊的死士了!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是對大晉的大逆不道,可是,自己卻為何無法恨他們,他們在自己的身邊生活,那情景,那感覺,如此貼近。
弦伊,那從成樂便與自己爭鋒相對的丫頭,性格暴躁,從不服輸,自己對她,當應無它想,可是為什麼,當公子失蹤,她在那大雨滂沱中倒在自己懷中的那一刻,自己那心頭,湧起的居然是疼痛。
老天爺,你的雙眼在看著何處?這種糾纏不清的掙扎沉淪,要如何才能了斷!
這兩天,都在聽無名指的等待,聽著這歌,寫著這字,心裡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