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0-11
東都,軒城殿。
瓔珞靜靜站在殿下,李宗治斜靠於躺椅,雙眸看不出任何波動。
「你回去吧,好好呆在孟白炎身邊,其餘的事都不要管了,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是!」
虎符掉入了若水,李宗治一聲輕歎,看樣子老天都不站在自己這邊。站起身,走到後殿,抬眼去看那牆上畫卷。
他居然追隨在孟白炎身旁一同入了涇陽,此行兇險重重,他卻如此義無反顧,我李宗治,卻又何時才能得到如此一有心人!
涇陽解禁,當河道中船來船往,南宮熱河等人知道此事已經告一段落,可是,結果是什麼?
他們先走水路出了涇陽,然後整隊奔赴滄田,到了滄田,見小侯爺與公子安然無恙,大家頓時鬆了口氣,可是,氣氛為何如此微妙。
那兩人俱是默不作聲,歸程在即,他二人卻心事重重,令人費解。
可是小侯爺發覺了公子身份?南宮熱河暗自揣測,卻又不敢肯定,眼見小侯爺終日鬱鬱,他心亂如麻,無瑕公子卻整日癡癡望著遠方,神色冷然,那模樣,令眾人都不敢接近。
回去了,回去之後,是分離!
那一列人馬終於啟程,小侯爺打馬與無瑕並肩而行,兩人都不說話,看得南宮與弓心頭發毛。
「你家公子怎麼了?」南宮熱河試探的詢問道。
召喚弓雙眉一皺,道:「公子性子淡,不說話是常事,倒是你家小侯爺,如此聒噪之人也如此沉默,實在太過反常,你問我家公子,不如去問你家小侯爺。」
「我要是敢問,還來問你做什麼呢。」南宮熱河滿臉愁容,見那兩人不說話,大家皆隨之沉默著,這一路走來,甚是沉悶。
兩天過去了,眼見東都在即,南宮熱河終忍不住,悄悄拉了小侯爺在一旁,問道:「可是與公子有了矛盾?怎麼這麼幾天,話都沒說上幾句?」
小侯爺拿眼去瞟他,冷冷道:「你何時學會如此八卦,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與無瑕鬧矛盾了。」
「那你們這算什麼,跟打冷仗似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話都不敢大聲說。」
小侯爺仰頭望天,許久,道:「我似乎,與無瑕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我想牽著他的手,但是,牽不到了……」
「小侯爺,你……知道了?」
小侯爺雙眸一動,回頭去望南宮熱河,道:「知道什麼?」
南宮熱河一驚,喏諾道:「無瑕公子……他是……」
「小侯爺——可看見我家公子?」召喚弓急急奔來,神色焦急。
「怎麼了?無瑕去哪了?」小侯爺心頭一驚。
「剛剛紮營,我返身便沒見到公子了。」
小侯爺也不說話,縱身而去。
身子在叢林間掠過,小侯爺心急如焚,自申甌死後,無瑕便有點不對勁,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當看見那抹素潔立在林邊河道處,小侯爺暗暗鬆了口氣。
「無瑕!」口中輕輕呼喚,皎潔的月色下那人兒回過頭來,臉上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愫。
沒有回答,卻縱身一躍,直直撲入了那深幽水域,小侯爺身形不頓,直追而去。
這是無瑕自小便有的習慣,弦伊說過,只要有了煩心事,公子便會一個人靜靜的呆在水底,似乎那樣,才能讓他的心寧靜下來,可是,每一次的代價,都是身神俱傷。
伸手攬住無瑕浮出水面,小侯爺心疼的道:「心底究竟藏著什麼,為什麼不對白炎說出來,無論有什麼困難,白炎都願與你一同面對。」
沒有說話,只怔怔望著面前之人,無瑕雙眸含淚,突然向小侯爺靠去,那雙唇不顧一切的覆上了小侯爺的唇,小侯爺身子一僵,那吻混合著淡淡的鹹味衝擊著他的心,不是淺嘗,而是帶著無盡纏綿的繾綣相依……
無瑕竟不顧一切的吻向自己!小侯爺心底疼痛,難以忍受。
「無瑕!」伸手推開無瑕,卻見他將額頭抵在自己額間,雙眸不避:「噓——不要說話。」那聲音低語如呢喃,鼻尖輕觸,那吻再次落下,帶著一種生澀,卻令這心頭狂跳不已。
「無瑕!無瑕!」那話語卻一次又一次被堵住,終被撩撥難以自已,小侯爺伸手攬住無瑕的腰,身子俯下,細細去吻那粉色的唇,漸漸深入,纏綿悱惻,那吻,卻為何帶著一種絕望,讓這相擁的兩人,渾身徹冷。身子一絞,兩人沒入水中,卻依然死不能放,沉,沉,沉下去……
淚化在水中,看不見,卻,刺痛心臟!
當那窒息襲來,兩人浮出水面,無瑕細細看著面前這人,手指輕柔的撫過那眉,那眼,眸中含著不捨,臉上卻帶著一種絕決,口中輕輕道:「無瑕,是——冷公子!是反晉勢力的最高領袖,冷公子!」
那話語如此輕柔,卻如同驚雷一般劈在小侯爺心頭。小侯爺雙手一搐,那痛迅速蔓延,無法抑制。
雙手在止不住的顫抖,想要抓住那身子,可是,力氣卻如同被抽離一般,抓不住,雙手慢慢滑落,滑落……
「白炎,你我的世界,永遠在對立的彼端,無瑕掙扎得太辛苦,已經不堪忍受!那死在大晉手中的冤魂重重疊疊,壓得我喘不過起來,原諒無瑕要逃了,無瑕已經撐不下去了!從今開始,你我之情義一刀兩斷,從此擦肩是路人,他日若我們相見於戰場之上,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身子一掙,無瑕飛身而起,小侯爺回過神來,沒有回頭,卻一聲大喝:「此情如何斷!」
那掠去的身子一頓,聲音幽幽如泣:「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樹枝輕晃,那人絕決而去,小侯爺怔怔立在水中,心冷徹骨!
召喚弓見公子渾身濕透飛身掠來,張口要問,卻聽公子一聲低喝:「我們走——」
躍上赤霄,馬蹄騰空,無瑕頭也不回,疾馳而去,弓飛身上馬,緊緊追向公子,南宮熱河在身後急追幾步,見兩人迅速掠入茫茫夜色,眨眼不見,心頭一驚!
小侯爺!
「白澤,走——」與白澤快速朝著無瑕奔來的方向疾奔,到了河道,見小侯爺癡癡站在河邊,發間猶自滴落水珠,卻不說話,也不動。
「小侯爺!」南宮熱河低低一呼,小侯爺茫然的眼神被那一喚驚得一動,驀然回首,失魂落魄道:「無瑕呢。」
南宮熱河心頭一痛,小侯爺那模樣,讓他想起了在成樂無瑕公子不辭而別時的情形,小侯爺情感炙熱深埋,那情已經付出,卻又如何收回。
「小侯爺,放手吧!」
放手吧!放手吧!
南宮熱河那話如同一把利劍,深深扎進了小侯爺的胸口。
雙手在身旁輕顫,放手,那手,如何放!
「無瑕在哪?他身子不好,渾身濕透,著了涼可怎麼好,我去找他。」口中輕輕說著那話,小侯爺步子蹣跚輕晃。
「他走了!」
「去哪了!」小侯爺卻只是癡癡的順著南宮熱河的話往下問:「我要去找他。」
「小侯爺你醒醒吧,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的身份嗎?他是——」
「南宮熱河,你給本侯住口,我不管他是誰,我只知道,我要他呆在我身邊,我要他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開開心心的度此一生。」
「你明知道你做不到——」南宮熱河口中咆哮,伸手狠狠揪住了小侯爺的衣襟:「你跟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都不可能交集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
「住口,你給我住口——」小侯爺怒吼著,一拳打在了南宮熱河的臉上。
「好,你要打架,來啊,我陪你——來啊——」南宮熱河一把扯掉鎧甲,狠狠撲過去,小侯爺猝防不及,向後仰倒,兩人頓時滾在一處,手中毫不留情。
「好好說話,別打了——」白澤在一旁急得大叫,拉了這個,卻又跑了那個,也不知是誰先給了他一拳,頓時打得他火氣,口中大叫道:「好,要打是吧,我奉陪!」
手下士兵聽到喧嘩奔來之時,只看見那三人打成一團,渾身傷痕纍纍,絲毫不讓。
「白澤給我摁住他——」南宮熱河口中大叫著從身後緊緊縛住了小侯爺。
「放開,放開——」小侯爺死命掙扎著:「我要去找無瑕,我不信他會如此對我,那情如何說斷就斷,說沒就沒,我們這一路的生死與共,怎能如此輕言放棄,我不信,我不信——」一拳打在河邊石塊上,小侯爺手指頓時鮮血迸流。
「我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開心了會笑,傷心了會哭,那付出的情感,又如何說收回就收回——我做不到——放開我——」
那悲嗆的掙扎讓身邊所有人都潸然淚下,南宮熱河雙眸緊閉,只是不放。
那兩人如此用力的摁住那身體,小侯爺終倒地,一頭黑髮凌亂覆在頰邊,雙眸恨恨抬起望向南宮熱河,南宮熱河雙眼落淚,任他恨恨,死不鬆手。
小侯爺卻突然身子一鬆,趴在地面,不再掙扎。
見他身子蓄積之力突然卸去,南宮熱河示意白澤鬆手,看他趴在石上,一動不動,雙眼望著那仍然滲血的手指發呆,那血珠一滴滴滲出,落入石縫,融入地底。
「南宮……我放不了手……我的心,痛!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可是,那情付出了,收不回了,永遠收不回了!我不後悔再次遇到他……不後悔……」
身體沁涼,冰冷的衣裳貼著身體,飛馳的速度讓那身子顫抖不已,那心,卻更冷。
回東都,救於瑞安,然後離開,回雲城去,回雲城去……
那念頭在腦海迴盪,其餘的,都拋開,不去想,什麼都不去想……
可是這心太痛,痛得不能呼吸了!
身子驟然一軟,無瑕從飛馳的馬背上跌落而下,順著那勢頭急滾跌撞,召喚弓大驚失色,飛身躍下,撲到公子身旁,一把將他抓住。
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那口中卻呢喃著:「白炎!無瑕好痛吶,好痛吶……」
召喚弓眸間淚水一瞬落下,公子,這傷痛怎堪忍受,為何老天要如此折磨你,為什麼他偏偏是這大晉的小侯爺,為什麼這大晉偏偏與你有滅國滅族的深仇大恨,又為何,你要遇上他,意到濃時怎忍捨,情到深處無怨尤。可是,這情,怎能要得起……如何要得起……
「公子,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家!」無瑕失神的仰起頭,雙眼茫然不知看向何處:「無瑕回不去了,無瑕早就回不去了!」心頭一緊,無瑕揪住胸口,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然後,所有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明日預告:獨攬月下螢火:無瑕,螢火雖小,卻能給人以希望,就算是萬丈深淵,只要還有一點點光,就一定會有希望。
小侯爺展著手中的琉璃瓶,仰頭望著從瓶中飛出的螢火蟲,那道牆,阻隔了兩個世界,那兩人在那對立的兩個世界裡,將那份纏綿,站成了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