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花落流年度 春去佳期誤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1-12-31
東都最著名的老媒婆祝媽媽此刻正懶洋洋的伸著懶腰,邊嘟囔邊走去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身子乾瘦的老頭,微微佝僂的身型,手中撐著一根枴杖,渾身服飾普普通通,相貌也普普通通,屬於那種丟進人群便立刻找不出來的人。可是他身邊站著的那個少女,卻讓祝媽媽那尚未呵出的呵欠給吞了回去。
兩眼透著精光,祝媽媽立馬堆起職業笑容,一張老臉能開出花來似的道:「哎呦,難怪昨兒個做了個如此好夢,原來今天有貴人到,嘖嘖嘖,瞧這姑娘模樣美得,要是讓少爺公子哥見了,還不得讓那眼珠子掉下來呀,來來來,請裡面坐。」
那老頭由少女扶著,顫巍巍進了門去,坐下之後咳了半晌,才道:「老夫姓武,這是小女雲嵐,今年16了,老夫聽說祝媽媽是東都最好的媒婆,所以帶著女兒來,想讓祝媽媽給老夫說一門媒。」
「哎呦,您老可找對人了,不是我吹,這東都,要說能找出比我祝媽媽還能說會道的人,我便再不踏出這門去了,您閨女這模樣如此標誌,別說一般人家,就是配個王公貴族,也是綽綽有餘的。」說完拿手一掐那少女屁股,笑道:「喲,還別說,看著纖瘦,竟是個好生養的模樣。」
那雲嵐姑娘被她一掐,一張臉霎時通紅,身子往父親身邊一躲,低頭玩弄著衣角,連眼角都不敢斜瞟。
「我這女兒,雖然害羞,但性子強,前不久看上了一人,竟一直念念不忘,說什麼今生非那人不嫁,老夫實在鬧不過,只好來拜託祝媽媽,去給咱這傻孩子提一回,行不行,也好讓她死了這心。」
「哦?竟有了下家?倒不知是誰家公子哥如此好福氣,讓雲嵐姑娘如此掛念?」
那老頭露出一絲為難的模樣,先從袖口掏出了一疊銀票,推到了祝媽媽面前,祝媽媽拿過一看,頓時綠了眼,那銀票每張一百兩,數了數,竟有十張。
祝媽媽樂得臉上肥肉亂顫,忙不迭將銀票收入懷中,道:「沒看出,您老裝束不咋樣,為了女兒,竟如此肯下血本,您說,這東都上下,沒有我祝媽媽說不下來的媒。」
那老頭這才擠出一絲笑意,口中吐出了幾個字:「成樂小侯爺,孟白炎!」
那話一完,那剛剛放入懷中的銀票竟被祝媽媽如燙手山芋般的丟了出來,身子霍然站起,祝媽媽大聲道:「姑娘還是死了這心吧,媽媽我還想多活幾日,上次為了周家小姐去了一次小侯爺府,到現在想來腳肚子還在打顫,不是我不幫忙,放眼這東都上下,沒人敢再接那小侯爺府的媒了。」
「卻是為何?」那老頭急了,身邊的少女更是一低頭,落下淚來。
「姑娘,不是媽媽我不幫忙,你還是趁早死了這心,那小侯爺簡直就是個整死人不償命的妖孽,要說模樣,那的確是一等一的好模樣,別說你們姑娘家,就是媽媽我見了,都恨不能多看兩眼,可是那性子,媽媽我說了這麼多媒,就沒見過性子如此頑劣的人,吶吶吶——」祝媽媽說著,將自己的衣袖一挽,那手臂上青淤依然未消:「我可是從小侯爺府的後牆爬出來的,跌得鼻青臉腫,就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好快點逃跑,要我再踏進那小侯爺府的大門,除非我不要命了。」
「這小侯爺性子竟如此頑劣?」那老頭似乎十分吃驚,望著祝媽媽道。
「您是不知道啊,他那名聲,自小便傳遍朝野了,咱們這一行誰不知道,只想著他也大了,是否成樂的媒婆們沒口才,說不下,才故意放出那風聲去,所以前不久,侯爺夫人一說小侯爺要娶親,那小侯爺府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可是現在你去問問,整個東都,還有誰家女兒敢嫁,哪個媒婆敢說。」
那老頭為難的沉凝了半晌,道:「或許,是他有了中意的人了?所以故意作弄大家。」
「那,倒是不得而知了,不過,他幾個月前遇到了刺客,聽說傷得很重,現在人倒是好了,但是,大家都在傳,他被撞到了腦袋,竟失去了以前的記憶,所以您老說的這茬,咱們就真不知道了,說起來,他在遇刺之前,頸間總是繫著一條紅巾,倒有點像個定情之物啥的,之後卻再也沒看見過,或許,真如您老所說?是心裡有人……」那祝媽媽突然來了興趣,兀自一個人想了一會,覺得大有可能,頓時若發現了珍寶一般滴溜了雙眼,笑道:「如果能將這個人找出來,說成了這媒,豈不是要發財了,哎?我說,人呢?」回過頭,祝媽媽才發覺那老頭和那少女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茂密的樹林中,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地上扔著兩套衣衫,一套男裝,一套女裝。
「哎呀,一直佝僂著個身子,真也累得夠嗆。」那身子放肆的舒展著,修長高大。
「哎——」說話那人笑道:「乖女兒,再叫聲爹爹。」另一人卻冷冷的斜覷了他一眼,道:「想死趁早,咱們來東都也夠久了,皇上吩咐的事也辦好了,就此回了雲城去吧。」
口中一聲忽哨,兩匹馬應聲而來。
「雲嵐,你說皇上讓咱們來東都打探這大晉小侯爺做什麼?」
雲嵐在馬上勾勾手指,無風探過頭去,雲嵐在他耳畔輕聲道:「回了雲城,爹爹您老人家親自去問皇上不就得了。喝——」最後那聲大叫嚇得無風差點跌馬,正欲破口大罵,雲嵐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無瑕逗弄著懷中的孩子,那孩子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絲毫不懼生人,於瑞安見孩子伸手抓住無瑕長髮,忙道:「還是讓奶媽抱吧,小心一會兒抓了公子的頭髮,這小子手可緊,抓著生疼。」
「無礙。」無瑕將頭抵著孩子的額頭,輕輕一摩挲,那孩子拖著稚嫩的音調笑著將手放在了他的臉頰上,無瑕淺笑道:「這麼一個粉嫩嫩的孩子,好招人疼惜。」
那孩子胖嘟嘟的臉蹭在無瑕的頰邊,眾人見他與那孩子在一處,肌膚竟一般柔嫩,笑容一般無邪,都不禁看傻了眼。
於瑞安在一旁輕聲一歎,如此人兒,竟自小便在腥風血雨中苦苦求存,恨老天不公,卻又無可奈何,只希望公子以後不要再受盡坎坷折磨。
弦伊打開小錦盒,無瑕將鎖片拿出給孩子戴上,道:「皓兒要乖乖長大,要快快樂樂的,健健康康的,無憂無慮的長大!」臉頰貼著孩子的額頭,無瑕輕輕搖晃著那粉嫩嫩的小肉/團,他的聲音是那麼輕柔,柔得如同溫潤流淌的水流,皓兒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在那個懷中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整個尋城,最讓人懷疑的,應是一家首飾鋪了。」
於瑞安將手中地形圖放置桌面,指著那平面圖紙上的一處道。
「南安門,豈不就是咱們剛剛來的那條街道?」司馬逸看著那標示道。
無瑕沒有說話,弦伊見他不做聲,問道:「對了,公子,剛剛那店主跟你說了什麼?你竟突然便轉身就走。」
無瑕眸中一動。
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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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如人,琉璃剔透,果然好東西,是要配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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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突然湊到耳畔說了那麼一句,那曖昧的語氣……
還有,當他欺身靠近的時候,自己聞到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奇特的味道,說不上是什麼,就是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沒什麼。」無瑕頰邊微微一粉,低頭道:「那店主不簡單,應不是普通人,司馬,讓人摸摸他的底,看他除了在尋城,可還有其他家業。」
「是!」
「於大哥在此地,定也要小心,這裡咱們都不熟,萬事都要慢慢來,切不可急功近利,一定要紮穩了根基。」
「知道了,公子。」於瑞安微微一笑,搖頭道:「公子這般年紀,做事卻老成得不像個少年郎,有時候,公子也要放鬆一下心情,總是繃著一根弦,再結實的弦都有崩斷的時候。」
「無瑕也知道了,於大哥。」
「知道了還不去休息,今天剛到的,也不知道在路上顛簸了多少時辰,早就該歇著去了,公子身子不好,就當是為我們大家,也要好好保重。」
無瑕唇角一勾,道:「無論到哪,大家最先考慮的,永遠都是無瑕,無瑕卻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得到這麼多人的疼惜。」
怎能不疼惜哪,公子。
於瑞安望著面前那削瘦的身子,心頭一酸。
6歲接手整個冷氏舊部,13歲來到雲城將鄭澈軒頂上鄭國太子之位,然後在其後5年間不斷的給予他金錢和物質上的幫助,18歲又將大部分勢力輾轉入鄭,不惜從頭再來,就算是一個成年人,都未必能有如此魄力和信心,然而,他卻做到了。他總是那麼淡淡的站在大家的面前,便彷彿多大的事,都能一肩扛起來一般,可是,只有最最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在背地裡流過多少眼淚,那些打壓追捕不是沒有擊倒過他,而是,他選擇了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