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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弦斷 那三千癡纏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2-22

    「皇后娘娘是在故意躲我麼。」

    踏入永安殿的蕭皇后被那說話聲嚇了一跳,屏退左右,撩開輕紗,見那人懶懶的側躺在軟榻內,手中搖晃著一隻酒杯,正漫不經心的輕啜著。

    「怎麼,想到來看看本宮這個姐姐了?」絲毫不掩飾眉間的不悅之色,蕭皇后走過去,站在了那人面前。

    蕭君莫挑眉一笑,站起了身來:「姐姐何處此言,弟弟我不是遵循姐姐的旨意,無事不得進這雲城麼,姐姐你當初可是親手從我的手中拿去了雲城禁軍虎符,可惜,皇上卻將符交給了太子,而不是燕王。」那人湊過身子,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冷嗤道:「臣弟現在連入這雲城都得偷偷摸摸,若非如此,我那可憐的外甥,又怎會被太子逼得在烏台造反,最後落得一個如此慘淡的下場。」

    「住口——」蕭皇后渾身輕顫,手指蕭君莫道:「本宮問你,昱兒出事,本宮命人去向你求援,想你能夠保他一命,你為何避而不見,還有,當初派去追回昱兒的侍衛,是否也有喪命於你手中的?」

    蕭君莫一愣,繼而仰頭大笑了起來:「姐姐聰明一世,卻受了何人挑撥,竟懷疑起臣弟的忠心來了,你我是親姐弟,莫非姐姐竟信別人的話來懷疑我嗎?」

    「你敢說你沒有——」

    「沒有!」那人篤定的望著面前之人,信誓旦旦。

    「哼,反正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說吧,這麼晚不惜偷偷潛入宮來,所為何事。」蕭皇后走到桌旁,倒上一杯茶端起,等著那人說明來意。

    「無事,怕姐姐在宮裡耳目不聰,該擔心的不擔心,等到事後才追悔莫及。」

    拿著茶杯的手一頓,蕭皇后一蹙眉頭,道:「有話直說。」

    「臣弟是看,燕王也大了,姐姐似乎應該給他說門親事了。」

    蕭皇后眉頭蹙得更深:「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姐姐想知道?」

    「別拐彎抹角。」

    「我這個外甥吶,外表看來冷酷,強勢,其實,內心卻柔得水似的,特別是對情感,一旦認定了,便會毫不保留的付出,傻得讓人心疼,臣弟是怕,有人利用了他的癡心,玩弄了他的感情。」

    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蕭皇后已經明白了蕭君莫言下之意,口中一厲,吐出了四個字:「那人是誰!」

    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蕭君莫坐下身子,自顧倒上一杯茶,舉至唇邊,緩緩道:「太子身邊的公子無瑕!」

    「啪——」的一聲,皇后手中茶杯狠狠砸下,跌在地面,粉碎四濺。響聲驚動了門外的宮女,急急推門進來,卻又被蕭皇后一個耳光甩了出去。

    「給本宮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來人,將這不懂規矩的奴才給我拉出去杖責。」話音剛落,已經有幾個太監入內,將那宮女拖了下去。

    「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

    蕭君莫冷冷一笑,道:「姐姐又何必將氣撒在宮女身上,依臣弟看,燕王不過是受了那人蠱惑,要想他回心轉意,當盡快給他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咱們都曾年輕過,知道這情之一物是怎麼回事,姐姐也不必急,成了親,那心思自然便收回來了,誰人年輕時,沒有過荒唐事。」

    蕭皇后不再說話,思索了半晌,道:「放眼朝中,又有誰家女子能夠配得上謙兒,當初他說過,要自己尋找執手一生之人,一直以來,他都獨立有擔當,我竟忽略了此事,沒想到他陷入了如此境地,我說怎麼他會與太子突然站在了一條線上,原來……」

    「那無瑕公子容若女子,清若青蓮,燕王被他吸引,一點也不必奇怪,本來他若是常人,便呆在燕王身旁也無不可,可惜他經綸滿腹,個性獨立,鴻鵠滿志,且自小便跟太子攪在一塊,這樣的人,姐姐放心他靠近燕王麼。」

    「謙兒大了,是該娶妻定心了,這一點,本宮竟沒想到,本宮這就去找皇上,你可有好提議?」

    「定國將軍的孫女柳兮飛,蕙質蘭心,聰穎過人,且容貌十分美麗,記得三年前,她進宮給姐姐賀生辰,似乎還跟燕王見過面,兩人相談甚歡。」

    「柳城魁的孫女?說起來,本宮的確還記得那孩子,談吐得體大方,家世背景也十分般配,今年二八,正是女子最美麗的時光,不錯,讓她配謙兒,倒也讓人放心,本宮這就去見皇上。」

    「恭送皇后娘娘,臣弟,也該溜出去了。」那人玩世不恭的躬身一揖,見蕭皇后轉身離去,眸中閃過一絲寒意,直起身子,冷笑道:「只怕,姐姐願意,燕王卻不願意,這亂成一鍋粥的場面還真有趣。皇上要嫁女兒,皇后要娶兒媳,偏偏那兩人,心都在那一人身上,不知道,皇上震怒起來,會不會損害了龍體,嘖嘖。」身子一閃,那人一個飛躍,瞬間便沒。

    鮮血如泉奔湧,將視野所見全都渲染成一片炫目的紅,那是惡鬼哀嚎的煉獄,白骨露野,屍骸遍地,斷箭密佈,為何,碩大的戰場,只有自己一人在奔跑。

    呼吸在空氣中凝成白霧,腳下的屍體層層疊疊,身子漸漸失去知覺,麻木的雙腿終於再也邁不動,一個趔趄,重重撲倒在地,渾身的素潔被濺染成了一片猙獰。

    害怕,自己竟如此害怕,他們都去了哪?為何,全都不在了身邊。

    「轟隆——」

    雷聲陣陣,那天空風雲詭譎,瓢潑的雨點落下,割裂了身體,鮮血四濺。

    痛,那疼痛瞬間襲遍全身,如此鮮明!

    遠處一道身影掠過。

    抬頭,呼喚。

    鄭贇謙的臉在眼前消失……

    「贇謙——」

    自己為何動彈不了?

    那是什麼聲音?!

    「噠噠……噠噠……」聲音停止了,那模糊不清的雨幕中,靜靜立著一匹馬,無瑕拚命的爬起,掙扎著撲過去,那馬上趴著一人,被他拉扯著落下,倒在了懷中。

    血肉模糊,自己居然看不清那張臉!

    是誰……

    是誰……

    雨水打在臉上,那血跡慢慢淡去。

    「白炎——」身子霍然坐起,無瑕抓住胸口,額間冷汗涔涔。

    窗外雷雨交加,白天天氣如此晴朗,卻為何晚上突然變了天氣,果然是三月的天陰晴不定。

    嘩啦——

    閃電撕裂了夜空。

    無瑕心頭驟然一跳。

    那夢境竟如此真實,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了嗎?

    掀被而下,到了桌旁,聽門一聲輕響,弦伊的聲音傳了來:「公子可還好?打雷了,是否又做噩夢了?」

    弦伊進了房間,見無瑕僅著內衣站在桌旁,忙拿了披風過來,道:「公子是喝水了便睡,還是要坐一會兒?披了披風,我去把暖爐抱來。」

    因地坑火道依然生著火,所以房間十分暖和,無瑕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去歇著,我睡不著,坐會兒。」

    「那便加了衣裳。」

    無瑕撫了撫額頭,道:「有點悶熱,不必加了,你去吧,我坐坐便睡了。」

    弦伊不放心的看著無瑕,卻見他一抬頭,蹙起眉頭道:「我沒事,這院子周圍圍了那麼多人,已經煩不勝煩了,你就別聒噪我了。」

    因為上次公子突然不見,所以現在這西院周圍太子已經加派了許多人巡邏,這舉動令無瑕十分不悅,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言語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於是弦伊也不堅持,返身出了門去,臨了,依然不放心的對無瑕道:「公子若有事,大聲喚了弦伊便是。」

    無瑕沒有答話,只是疲倦的揚了揚手指,然後撐著額頭坐在桌旁。

    有人在靠近!

    無瑕一驚,回身之時,發覺自己被人環抱,然後眼前一片黑暗。

    那是一種看不到任何光亮的黑暗,便如同……自己的雙眼失去了光明。

    「放開我——」

    「呵呵呵——無瑕,你終於是我的了,他們已經全部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掉了,為了你,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中,無瑕,無瑕!」那聲音透露著貪婪,那人將無瑕的雙手狠狠反扣,將他的身子壓在了桌面上,那動作如此粗暴,甚至能聽到關節錯位扭動的卡嚓聲,無瑕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人的唇摩挲著他的臉頰,鼻樑,唇角,脖頸,然後慢慢向下。

    「蕭君莫——你放開我——我恨你!恨你!」

    「恨吧,你越恨,我便會越疼惜你,我要讓你將這種疼惜刻入骨髓,一輩子都忘不掉。」

    「放開我——放開我——」

    深深吸了口氣,無瑕睜開了雙眼,臉頰一片濕潤,身子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種疼痛。

    自己竟又做夢了,就坐在這桌旁陷入了夢境。

    蕭君莫,這人便如一個魔魘一般跟隨著自己,讓自己寢食難安。

    身子在顫抖,自己竟感到了一種害怕,是否要發生什麼事情?這感覺,便如同當初白炎要出事之前一般,自己竟被這夢境嚇到了。

    站起身,想站到窗前去透透氣,走了兩步,突然,感到一股逆流衝上胸口。

    自己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

    身子踉蹌一退,向後仰倒,返身想要撐住,卻連帶桌面的綢緞一同拉著跌下地面,茶壺茶杯頓時摔了一地。

    「無瑕——」

    門被推開,鄭澈軒渾身**出現在了門口,見無瑕跌在地面,忙衝過去將他抱起。

    「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有點暈。」無瑕無力的搖了搖頭,弦伊跟著進了門,急急道:「可要叫寇大夫。」

    「去叫了來。」鄭澈軒將無瑕放入床中,伸手去撫他的額頭,道:「好燙哪,何時受了涼?」

    無瑕一聽,才想到自己跟白炎跌入水中,定是那時便涼了,卻因事情煩心,自己也未加注意,現在倒發起熱來了。

    見鄭澈軒渾身濕透,無瑕伸手將他一推,道:「你回去換衣裳,怎麼連個傘都沒撐便跑了來?」

    「無妨,我身子好,不礙事,突然聽到雷響,不放心,來看看你。」

    「你……還睡在書房?」

    鄭澈軒低頭一笑,道:「公子似乎操心過分了,莫非,連澈軒的床弟之事,都要過問。」

    「你——」無瑕雙頰刷的一下紅透,返過身子,朝向床內,不去理那人。

    鄭澈軒俯下身子,伸手拂過那人腦後髮絲,笑道:「又惱了?」

    正說著,寇雲被弦伊拉著氣喘吁吁奔了進來,鄭澈軒讓在一旁,無瑕轉過身來,也不去瞧他,只伸手讓寇雲給自己把了脈。

    寇雲細細診斷了一會兒,道:「只是受了寒,調養調養便好了。」說完斜覷了站在一旁那人一眼,道:「倒是有些病人,太不自覺,這麼大的雨,淋濕了還在這裡杵著,要是也涼了,寇雲豈不是要忙死了。」

    無瑕身子一轉,又朝向了床內,帶著鼻音低低道:「趕了出去,無瑕要睡了。」

    鄭澈軒看著無瑕,又看了看寇雲,只好無可奈何的出了門去。

    待天色大明,鄭澈軒出了書房,才到門口,便聽傳來通傳聲。

    「魏公公到!」

    鄭澈軒感到奇怪,抬步下了台階,卻見那魏公公竟徑直去了西院,心頭一驚,疾步追去,才進了院子,便聽魏公公在院中大聲道:「皇上有旨,無瑕公子接旨。」

    門被打開,無瑕一臉倦容出現在門口,那魏公公也不等他靠近,只將手中聖旨一揚,道:「皇上有旨,公子無瑕聰穎機敏,深得朕之歡心,令從今日起,入住長亭苑,隨侍朕之左右,即刻進宮,不得有誤,欽此!公子,接旨吧。」將手中聖旨一揚,魏公公身後跟隨之人立刻上前去拉無瑕的手臂。

    「誰敢碰他——」鄭澈軒怒吼著進了院子,一臉陰沉的到了魏公公面前,道:「魏公公,出了何事?父皇為何突然要讓無瑕進宮?」

    「奴才不知,太子,請讓在一旁,不要為難奴才。」

    「我要跟著公子一同去。」弦伊在一旁急急叫道。

    「皇上說了,無瑕公子一人進宮,就算是太子爺,也不許阻攔。」

    「我去見父皇——」

    「皇上還說了,讓太子今日午時進宮面聖,無瑕公子,請!」魏公公身子一躬,無瑕看了鄭澈軒一眼,道:「請公公容無瑕去拿面具,皇上曾下旨讓無瑕遮面。」說完不等魏公公說話,無瑕返身進了屋,弦伊忙緊跟而去,到了屋內,奔到無瑕身旁急道:「這皇上又要做什麼?上次扣了公子那麼久,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公子不能去,去了,怕難出來了。」

    無瑕返身拿了面具,又到小櫃拿了裝藥的錦盒,他自知鄭淵主這次是有預謀要軟禁自己,自己身子不好,在宮裡出了狀況,實在無人可以依靠,是以將藥丸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公子——」弦伊急得不得了,想了半天,又道:「小侯爺那夜說讓公子三日後在六十里外的皇家馬場相見,公子這一進宮,小侯爺那怎麼辦?」

    無瑕心頭一堵,回頭看了看弦伊,道:「你去告訴白炎,讓他做好萬全準備,一有機會,便出了雲城回東都去,雲城局勢太過複雜,他若不走,定也會牽連其內。」

    「我的好公子,小侯爺對你的心,莫非還要弦伊來說,你被鄭淵主扣在宮中,他就算是死,都不會離開這雲城半步的。」

    「他若不走,定便會陷入一場陰謀當中,弦伊,鄭淵主這是要以我來逼白炎了。」

    「逼小侯爺?小侯爺與這大鄭……公主!!」弦伊醒悟過來,拍了拍額頭道:「那主又豈是個怕硬的,可是,若以公子要挾的話……」

    「你去找南宮,讓他想辦法誑了白炎離開,出了雲城便直接回東都。」

    「可是公子,若皇上已經知道你與小侯爺的關係,小侯爺跑了,他會不會遷怒於你?」

    無瑕將面具扣起,身子返過,淡淡道:「我會自保。」

    鄭澈軒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那張面具下的臉,喃喃道:「為何,你為了他,連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顧。」

    「澈軒,無瑕今生欠你的,若有來生,定報答!」那人兒擦肩而過,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香味,縈繞鼻間,久不散去……

    明日預告:斑駁塵緣:「殿下先請。」

    「本王,想跟公子一起走。」手伸出,微微一俯身,拉起那透著涼意的手指,握入掌心。無瑕沒有抬頭,也沒有掙扎,任那人拉著他的手,慢慢走進了宮門。

    厚重的門緩緩關上,那兩人肩並肩,執手慢行,越走越深,越走越遠,終淹沒在那毫無生氣的宮殿樓宇之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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