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簷下燕 替我飛到你身邊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3-06
「此話當真?」
「子胥看得清楚,是新月。」
鄭贇謙心底泛起一陣寒意,新月出宮了,自從前太子落馬之後,母后便從未派她出過宮,以至於大家都遺忘了那個殺戮性極強,如修羅般的女子了。
事情不對勁,父皇究竟怎麼了?太子是否也覺察到什麼?安逸王爺呢?
「子胥,你快馬趕回燕京,調集人手做好準備,這形勢不對,只怕……」
「殿下,若局勢真有變,皇后娘娘與太子必定是勢不兩立,殿下這是準備幫太子反娘娘,還是——」子胥郎突然抬頭望向鄭贇謙,眼中精光熠熠:「朝中那麼多支持殿下的老臣,殿下,咱們——跟太子奪這天下吧。」
鄭贇謙雙眼一閉,深吸了一口氣。
奪天下!雖然自己一直以來處處與太子為敵,可是,奪天下,做這大鄭之主,自己卻從未想過,然而,一步步走到今天,自己的身後,亦然堆滿了枯骨,那些為了自己而沒了性命的大臣將士,他們的付出自己又該如何償還。
「殿下——當機立斷哪,如今形勢逼人,咱們若不盡早打算,等太子登基為帝,是絕對不會放過殿下的——」
「回燕京,調集人馬,聽我號令,子胥,你要答應我,絕不再擅自做主,聽到沒有。」雙手緊緊握住子胥郎的臂膀,鄭贇謙鄭重的望著他,子胥郎緩緩搖了搖頭,看著面前那人,輕聲道:「殿下,婦人之仁,是無法在戰亂中存活下去的,子胥會去調集人馬,可是,若時局無法控制,子胥,斷不能讓殿下身陷險境。」
「子胥——」
子胥郎急速離去,對身後呼喚充耳不聞。
伸出的手在空中驟然成拳,鄭贇謙知道子胥郎說的是實話,且此刻局勢也不是自己一人便能掌控得了的,如果明天不見父皇上朝,那麼,情形定更加不妙,母后阻攔太子必定事出有因,怎麼辦?入宮見母后?
想起臨走前蕭皇后的那一瞥,鄭贇謙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有機會再勸阻母后了,這大鄭戰端已經一觸即發,由不得人了。
起風了,今年的春天,竟如此涼!
小侯爺離開長亭苑時,天已大亮,出了宮門,見那三人還在等候,看他出來,那三人先是一喜,鬆了口氣,繼而偏過頭去,都不理他,小侯爺也不多話,過去躍上踢雲烏騅,疾馳而去。
第二日,鄭淵主果然沒有早朝,蕭皇后下令阻擋所有前來探視的大臣,說皇上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喧嘩,一時之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人心動盪。然不一會兒,便出了聖旨,令太子鄭澈軒暫時代為理政,表面上似乎沒有任何不妥,鄭澈軒接到聖旨之時,卻心底一沉,直覺告訴他出事了,可是,蕭皇后已經牢牢控制了長春殿附近的一切,縱使心有疑慮,鄭澈軒也是有心無力,回到太子府,召來京天,讓他盡快通知各地眼線,探查各方勢力動向,他知道,大鄭已經是山雨欲來,所有人都在暗自行動,蓄勢待發了。
「王爺!」
蕭君莫懶懶的揚了揚眉頭,道:「皇后在召集中軍大將軍董震趕回雲城,看樣子,皇上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去,發出密令,各地人馬秘密聚集,上次說的那批糧草要盡快弄好,各地的錢莊一定要穩住了,萬不可出了紕漏。」
「是!」玄夜返身離去,蕭君莫起身到了窗前,看著天上朗月,冷冷一笑:「姐姐,咱們,便來拼拼速度。」
「等等,做什麼的?」
宮門口一個挑著擔子的漢子被守軍攔住了,那守軍細細看了看漢子,道:「怎麼如此面生?這擔子裡都是什麼?」
那漢子滿臉絡腮鬍,放下擔子抹了一把汗,低頭弓腰道:「小人是御膳房程大人的遠方親戚,程大人說皇上最近胃口不好,想吃了鄉下新鮮的蔬菜,令小人摘了送來的,這是腰牌,兵大爺請過目。」從懷中摸索出一塊令牌,那漢子憨厚的一笑,又掏出了一錠銀子塞給了守軍:「小人今後會經常出入宮門,跟兵大爺混個臉熟,大爺休要嫌棄。」
那守軍將銀子拿入手中掂了掂,然後將牌子向著那漢子拋了回去:「進去吧,算你還識相。」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漢子擔起擔子,陪著笑臉入了宮門,腳步生風,只一瞬便沒了蹤影。
無瑕坐在桌旁,蹙著眉頭喝著藥,纏綿拿出一個小錦盒,打開,捻出一粒果子遞到了他的面前:「酸甜可口,去去藥味。」
無瑕接過果子放入口中,眉頭一舒,道:「有纏綿在身旁,無瑕便成了只會撒嬌的娃娃了。」
「纏綿願意讓你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娃娃。」纏綿溺愛的捏了捏那秀麗的鼻頭,笑道:「看到你今日精神好了許多,我的心裡總算安慰了許多了。」
「讓大家擔心,無瑕真是過意不去。」正說著,無瑕突然抬頭,纏綿一驚,身子站起,掠到門外。
一道身影躍入院中,纏綿定睛一看,不禁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司馬逸看著面前那人欠抽的神情,不禁兩眼一翻,道:「笑夠了沒,公子在何處?」
纏綿忍住笑意,指了指屋內,輕聲道:「無瑕,司馬來了。」
司馬逸幾步跨入屋內,無瑕正站起身準備迎出,冷不丁見了那麼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也不禁一抿嘴,道:「果然還是纏綿的易容術最好,你們這些個裝扮,也只能騙騙那些見了銀子就看不見模樣的守衛了。」
司馬逸嘿嘿笑著,走到無瑕面前,看他雖然消瘦了許多,但此刻精神尚好,不禁一喜,道:「公子沒事了?聽說了公子突然犯病,太子帶人闖宮門,大家都差點按捺不住,弦伊那丫頭現在還在問鼎軒哭呢。」
「回去告訴冷二叔,無瑕無礙,上次讓小六子帶的話,冷二叔辦得怎樣?」
「聽公子的吩咐,將手中生意結束了大半以上,匯聚從莫家抽調的資金一道轉入了公子指定的幾大郡縣,可是公子,這麼大筆的資金注入,究竟是要做何用?」
「衝擊蕭君莫手中錢莊!」
「公子是想?」
「派我們的人化作商人,去落腳各地,將手中資金拆零存入錢莊,一定要做得隱秘,不可讓他們發覺蹊蹺。」
「可是公子,現在大家都在傳皇上病重,如今大鄭的局勢已經是一觸即發,咱們這麼大筆的金錢出手,會不會到時候收不回來,損失慘重?」
「司馬,錢財便如流水,成大事者應不拘小節,正是因為此時局勢動盪,很多事情無法顧全,蕭君莫才會放鬆警惕,我不怕財如水去,只怕他不入此甕!我姬無瑕今日便捨了手中千百萬銀兩,買他蕭君莫一個萬劫不復!平了這大鄭的動盪不安,還大鄭子民一個太平天下!」
司馬逸怔怔站立,許久,才吐了一口氣:「從前公子一直行走於大晉,司馬雖常聽冷二爺提到公子心胸氣概,可是,卻總因公子容若女子,身子終年纏疾而打了折扣,今聽公子一席話,司馬逸汗顏,公子的這份氣魄,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及,司馬定將公子的話帶到,也請公子保重自己的身子,你是引領咱們大家的那盞明燈,可以隨風飄曳,卻絕對不能滅了那份光明!」
那人兒站在斜斜射入的陽光下微微一笑,明艷耀目。
「無瑕便如野草,縱秋霜冬雪,來年,依然發出新芽!」
狂風吹打著窗欞,天空渲染著一抹詭異的紅色,佰茶倚靠在欄邊,抬頭凝望,卻不知望向何處。
「公主,風太涼了,看樣子,要下大雨了,您還是回屋吧。」小蝶兒將手中披風覆在了佰茶身上,佰茶眸間一動,低頭笑了。
「我倒想淋淋這初春的大雨,沒有夏的塵灰,秋的蕭瑟,冬的冷冽,是否,別有一番滋味呢。」
「公主,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奴婢還是去給您弄些吃的來,否則身子會受不了的。」
「小蝶兒,不必麻煩,我不餓,再說,月末便要遠嫁赫博多,前路漫漫,我獨自一人前行,也不知能撐到何時,倒不如死在故土,也不至於枯骨埋他鄉!」
聽了那話,小蝶兒眼眶一紅,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公主洪福齊天,定會長命百歲,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在公主身邊,公主遠嫁,奴婢便跟著去,公主餓了有奴婢給您找吃的,渴了有奴婢給您找水喝,公主累了乏了,奴婢便給您鋪床整被。」
佰茶回過頭微微一笑,伸手拭去小蝶兒頰邊淚水,輕輕道:「傻蝶兒,我要的,你永遠也給不了。」
「公主可是為了那人傷心。」
佰茶心頭一驚,抬眼道:「何人?」
「公主別騙奴婢了,前日公主晚間做噩夢,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奴婢看過公主寫的字,那上面都是一個弓字,那人是誰,公主如此思念他,他卻為何這般無擔當,連來見公主一面都不敢,公主即將遠嫁,難道他不知?」
佰茶摀住嘴,眼中淚水嗆然而下。
他怎會不知,可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樣?又能怎樣!
「小蝶兒,我的心好痛,他為何要如此對我,明明就在東都,就在這裡,他都狠心得不肯來見我一面,就算我哭,我痛,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不知道——」
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雨花濺濕了羅衫,狂風吹亂了黑髮,佰茶推開小蝶兒,衝入了雨幕,跌倒在泥濘之中。
「召喚弓——我恨你——恨你——」
「公主——」小蝶兒的身形頓住了,因為從那棵幾人合抱的大樹陰影中走來了一人,頎長的身子被裹在一襲黑衣之中,容貌在漸漸暗淡的夜色中看不分明,他走得很輕,很慢,卻很堅定,他走到了佰茶身邊,蹲下,然後伸手摟住了那哭泣的人兒。
冰冷的雨水濕透了衣衫,那勃然有力的心跳緊緊貼於身後,佰茶頓住了哭泣,睜大了雙眼,她沒有回頭,只是放鬆了身子,慢慢靠入了那個懷抱,然後閉上雙眼,任那淚水宣洩而下。
「弓,你來了。」
「是,我來了,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