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誰將煙焚散 散了縱橫的牽絆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3-13
「纏綿!」
那人溫潤如玉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修長的眉頭微微挑起,對身後的叫聲充耳不聞。
「纏綿……」聲音又低了幾分,那人兒委屈求全之貌,讓寇雲和小六子看了都萬分不忍,纏綿卻只是慢慢的搗著手中的藥,連頭都不回一下。
「你便當真不理無瑕了?」眉頭緊蹙,無瑕伸手去拉纏綿的手臂,纏綿手中一頓,冷哼一聲,偏過了頭來。
「公子叫纏綿?有事嗎?」
「無瑕已經知道錯了,至此之後再不提讓你離開,你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慮與計劃,是無瑕不對,你便理了我,從大早便這般疏離,無瑕很難受。」
「你卻也知道難受,好好的一顆心為你付出,卻換來你如此推搡,我纏綿不要你任何回報,只希望我在的時候,你有危險,我能站在你的身邊,你身後雖然追隨者萬千,然在纏綿面前,你還是那個掉入冰水,發著高燒,卻依然不肯向纏綿低下腦袋的小無瑕,你是纏綿的親人,不是不相干的誰。」
寇雲和小六子早已收拾了東西避難去了,竟不知昨晚上公子跟纏綿說了什麼,纏綿氣呼呼的從公子房間走出,到早便一直對那人兒不理不睬,現在更是發了如此一通脾氣。
無瑕不再說話,坐到桌旁,將手一抬,十指從纏綿握住搗藥錘的掌弓處鑽入,將自己的手塞進纏綿的掌心,然後一雙眼可憐兮兮的望著那人,纏綿緊了緊牙關,斜覷了那人兒一眼,實在不想就這般便饒了他,可是,架勢十足的擺了一會兒,終還是敗下了陣來。
「寇大夫,今兒個這藥不許放糖,苦了,才長記性。」纏綿氣惱的向後揚聲道,寇雲不禁一抿嘴,連聲應著,與小六子大笑而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定國將軍柳城魁之孫女柳兮飛年方二八,容貌出眾,蘭心蕙質,德才兼備,朕聞之甚悅。今燕王贇謙年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柳兮飛待字閨中,與燕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柳兮飛許配燕王為王妃。三日之後完婚。欽此!」
柳兮飛跪在地上,雙眼癡然。
「定國將軍,接旨吧!」魏公公將聖旨遞到了柳城魁面前,柳城魁依然跪在地上,他沒有去接聖旨,反而回頭去看了柳兮飛一眼。
「奴才恭喜定國將軍,恭喜燕王妃!時候不早了,奴才還得去向皇上去覆命,告辭。」將聖旨強塞入柳城魁手中,魏公公帶人揚長而去。
「小姐,你怎麼了?」木木十分不解的望著柳兮飛,她爬起身子,興奮的撲到柳城魁身邊笑道:「爺爺,爺爺,你又怎麼了?怎麼你們都癡癡傻傻的,皇上賜婚了呢,燕王妃,這封號多氣派,是不是,小姐。」那丫頭兀自一人手舞足蹈的興奮了一會兒,才見柳城魁起身對著柳兮飛道:「丫頭,爺爺入宮去。」
柳兮飛起身整了整衣衫,抬頭對著柳城魁淡然一笑,道:「爺爺將聖旨給兮飛,兮飛自己去。」
「丫頭——」
「爺爺放心,兮飛不會亂來,殿下心有所屬,且不論世人如何看待那情,我柳兮飛卻不能做那讓殿下深陷痛苦之人,爺爺便讓兮飛去吧,兮飛去辭了這門婚事,然後,咱們回定遠,爺爺不是說年紀大了想退隱朝堂嗎,就借此機會,走了吧。」
「丫頭哪,你那心裡如果痛,便哭出來吧,你這樣子忍著,爺爺看了,心疼……」
「爺爺,小姐這是說什麼胡話了?皇上剛賜了婚,為何要進宮去辭掉,小姐傻了,爺爺您可不能傻啊,小姐是喜歡殿下的,既然喜歡了,為何不嫁,爺爺,爺爺……木木不答應,小姐都要哭了,爺爺,您別讓小姐進宮去——」
柳兮飛從柳城魁手中拿過聖旨,木木奔過去一把將她的胳膊摟住,死不放手,嘴裡哭喊著:「怎麼了,小姐這是為什麼,明明喜歡殿下,皇上都已經賜婚了,為何要去退掉。」
「木木你放手!」柳兮飛死命一掙,本隱忍的淚水被那一推一晃顛得四濺而下。
「不放,死都不放,小姐你在哭,木木雖然什麼都不懂,可是木木知道小姐哭了,必定便是傷心了,既然不想退,又為何要進宮去,木木不放!」
「木木——」柳城魁上前將木木一抓,揚聲道:「邵丘,子瑜,護送小姐進宮。」
那兩人遲疑了一下,柳兮飛已經掙開雙臂,頭也不回的向著門外走去。
馬車輕晃,柳兮飛將身子緊緊靠著車壁,眼中無聲的落著淚水。
心痛!
為何如此難受,似乎不能呼吸了一般!
雙臂越縮越緊,車外如此艷陽,卻為何溫暖不了這顆心。
邵丘和子瑜騎馬跟在車旁,互望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這燕王也不知是何眼光,如小姐這般知書達理的女子他不娶,他究竟還想要個怎樣相伴一生的人?
「母后——」
「放肆,你給本宮住口,你父皇已經下旨,三日後在宮內為你大婚設宴,本宮警告你,你父皇現在身子不好,受不得半點刺激,若非如此,他為何如此著急讓你大婚,為人子者孝道為先,便如此一個小小心願,你都不能讓父皇如願,還有何面目來跟本宮談條件。」
「兒臣心有所屬,不能害了柳姑娘!」
「男子相戀,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母后為之驕傲的兒子,文韜武略,朝中威望何曾遜於太子,若非皇上顧忌外戚勢力過大,現在這個太子之位當是你的,謙兒,你不該是這樣的,你的志向遠不止於此,為何要將自己束縛進這世俗不容的情愛之中,母后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鄭贇謙身子一動,返身便走。
「鄭贇謙,你給本宮跪下!」蕭皇后已經儀態全無,她努力平復著顫抖的身子,一手拍在桌面大喝道:「給我跪下!」
雙眉一瞬緊鎖,鄭贇謙閉上雙眼,回身一跪,咚咚兩聲狠狠叩在地面。
「請母后恕兒臣不孝,兒臣,恕難從命!」
那額頭碰地的聲音撞得蕭皇后胸口一堵,身子踉蹌一退,跌坐在了凳上,看著跪在面前的兒子,她搖頭痛哭了起來。
「可笑,我蕭梓染一生好強,從不向人服輸低頭,沒想到,竟會敗在一個少年郎手中,一個兒子命喪黃泉,一個兒子情陷泥沼,老天這是要懲罰我了,讓我陷入這般不堪境地。」
鄭贇謙沒有說話,挺拔的身姿被身後斜射而入的陽光拉得老長,黑色的發在微風中輕輕掠動,雙眸輕閉,便那般沉默的堅持著自己的思想,愛是什麼,愛便是全心全意的給予,如果,連這心都不能完整,那麼,不如不愛!
厚重的宮門重重疊疊,柳兮飛懷中抱著聖旨,神情有些茫然。
腳步沒有停下,帶著一種她自己都說不清的固執,越走越快,到了最後開始奔跑,死命的奔跑,身邊的宮女太監紛紛讓路,那個纖瘦的身影如風般旋過,讓大家議論紛紛。
心跳得好急好快,這種奔跑令自己呼吸都頓止了,手撐在宮牆上,柳兮飛抬起了頭,然後,被怔在了原地。
長亭苑!
那三個字撞進眼裡,讓她的雙眼疼得似乎要裂掉。
密集的睫毛將大大的眼睛狠狠一蓋,柳兮飛拚命的抑制著劇烈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吸氣,然後將雙眼睜開。
「兮飛?!」身子被人扶住了,柳兮飛揚起雙眸,看向了身旁。
「傅叔叔。」口中叫著那人,柳兮飛伸手去抹眼淚,可是,那淚卻就那麼不受控制的從眼中落下,傅樾言詫異的看著她,道:「你怎麼進的宮?」低頭看見柳兮飛手中的黃絹,傅樾言心頭一動,失聲道:「聽說皇上今日下旨賜婚,你是來……」
「我用爺爺的令牌進來的,傅叔叔,我想進這院子,我想看看無瑕公子!」
傅樾言倒吸了一口氣,皇上今日下旨賜婚,且婚期十分倉促,燕王對公子之情,自己是從燕京一路看過來的,早就聽說了燕王拒婚,沒想到皇上今日竟用了強,可是燕王的性子眾人皆知,如此倔強的一個人,被強壓著放棄自己所愛另娶她人……
「丫頭,你去見公子又有何用呢,這些,並不是公子一人能夠左右的。」傅樾言十分明白柳兮飛現在的心情,他只道是柳兮飛得知燕王拒婚心有不甘,想看看,這個能夠讓男人動情的人兒,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柳兮飛垂下頭,拭去眼淚,整理好心情,然後再次抬頭,懇切的望著傅樾言道:「傅叔叔,兮飛不會胡鬧,兮飛不過是想看看,我究竟輸在哪裡。」
纏綿細細織挽著手中金絲,無瑕坐在長廊邊,帶著微笑看著他。
「老瞧了我做什麼。」纏綿將手中面具舉起,在陽光下看了看,道:「我警告你,下次再敢拆了金絲去殺人,別說我以後都不見你。」
無瑕將頭靠在欄邊,柔聲道:「纏綿最疼無瑕,怎捨得再不見我,這手如此巧,任何東西都像被施了法術,變得生動逼人。」
「來試試看可有不適。」
無瑕站起身子,走到院中接過面具向著臉上一覆,然後唇角一勾,笑道:「跟以前一樣。」
「好,那我倒來看看這身手是否也跟以前一樣。」話音未落,纏綿腳步一點,身子翩然而上,無瑕笑著向後一退,身子從長廊穿梭而過,快如閃電,纏綿伸手抓了幾次都未碰到其衣袂,不禁笑道:「果然恢復得很快,速度似乎更甚從前了。」當下手中更是不讓,似乎誓要將無瑕抓到,無瑕只抿嘴輕笑,身形閃爍,行蹤不定。
那兩人嬉鬧,竟沒聽到敲門聲,小六子走出,到了門邊低聲問道:「何人?」
傅樾言有一絲猶豫,可是,看到柳兮飛那楚楚可憐之貌,終還是忍不住道:「小六子,是我。」
小六子聽是傅樾言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門打開了,當看清門外並非是他一人之時愣了一下,然後道:「傅大人這是?」
「這位是定國將軍柳城魁的孫女柳小姐。」
一瞬間小六子便知道了面前這人是誰。
皇上賜婚,這事整個皇宮都已經傳遍了,自己特意瞞了公子,卻不料,正主找上門來了……
「柳小姐,公子身子不適……」
小六子的話被打斷了,因為那兩道身影已經到了院中,纏綿終於追到了無瑕,伸手將他輕扣一拉,無瑕反手一掌推開他,身子翻躍向後,躲避抓捕。
「公子好了?!」傅樾言心頭一喜,脫口道。
無瑕這才發覺門口站著人,身形一頓,纏綿從身後掠過,挑了他的面具在手落下地面一揚:「你走神了。」
那道素潔的身影如葉兒飄落,悄然無聲,柳兮飛看著那緩緩靠近的身子,看著那張被拿掉了面具的臉,看著那清澈的雙眸,那如血滴落的硃砂,淚水一瞬落下。
「傅大人……」無瑕有些吃驚,面前突然出現的這個少女是誰?為何見到自己驟然淚下?
「這是……定國將軍的孫女柳兮飛,三日後便要嫁給燕王殿下的,未來燕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