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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鳥一對 天空海闊紛飛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5-02

    八寶齋內人來人往,說是獎勵龍舟賽上的頭籌而置辦的酒宴,實際上卻成了那些肥肚油腸大腹便便的官員商賈互相攀關係的盛宴,左擁右抱著前來陪酒的青樓女子曖昧調笑,整個八寶齋烏煙瘴氣,不堪入目。

    流螢等人坐在角落之中,不動聲色的等待著武飛雲的到來,按照慣例,此人會來走個過場,露露面,可是,酉時已經過半,那人卻依然不見蹤影,桌上的飯菜已經接近微涼,那些官員似乎終於想到竟冷落了今年龍舟賽事的頭籌,於是有人帶著微醺的醉意搖搖晃晃朝著這桌走來。

    流螢微微抬頭掃了一眼四周,然後點頭示意了一下,身邊的人皆站起身,舉起了杯,來人打著酒嗝,嘿嘿笑著將流螢的手膀一拍,道:「不錯不錯,今年的龍舟賽倒有幾分意思,來,本官代武少爺敬大家一杯。」

    流螢聽了他的那話,心底一驚,眉眼間卻不動聲色,沒有將酒喝下,而是問道:「敢問大人,武少爺為何沒來?」

    那人一聽,有些不耐的冷嗤了一聲,搖晃著身子道:「武少爺?哈哈哈哈,武少爺是何等人物,你們不過是小小百姓,怎麼,想趁機攀個交情?還是趁早死了這心,吃了這一頓,乖乖的回家種田去,別做妄想了。」

    流螢知道事情有變了,本來小侯爺是讓這一隊人馬趁武飛雲來八寶齋之際拉住他的腳步,給那頭劫人爭取時間,可是,既然他不來了,自己等人也沒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手中酒杯一放,流螢返身便走,那人一見自己敬的酒居然沒人搭理,頓時火大,伸手便抓在了流螢的肩頭,眸中一寒,流螢反手扣住那人,一個過肩摔,隨著一聲巨響,那人的身子摔在桌面,桌子不堪負重,被壓得碎裂,動靜之大驚動了一旁的所有人,一見居然有人動手打了官員,侍衛們一擁而上,流螢冷冷一笑,揚聲道:「兄弟們,武少爺看不起咱們,咱們便給他送一份大禮,動手,給我燒了這八寶齋——」

    身旁眾人早就已經按捺不住,一聽流螢說了話,頓時身形不頓向著四面散去,那些商賈官員一見這些粗野漢子竟真動了手,霎時慌了神,推搡間亂成了一團,侍衛們欲動手,卻又怕傷了自己人,更兼那些女子們尖叫著往外奔,局勢竟一瞬間無法控制。

    流螢退著身子走了幾步,看著那混亂的一切,唇角一勾,到了門邊,飛身而上抓起一盞燈籠向著一旁的帷幔一拋,火苗從零星霎那間竄起老高,與此同時,八寶齋上下皆冒出了白煙,流螢見狀一躍而出,口中一聲忽哨,數道黑影迅速靠攏,隨著他徑直奔入了茫茫夜色。

    白少卿站在飛簷邊角,手中彎弓滿弦待發,朗月之下的武府內,竟隱隱的顯著一道紅光。

    那便是小侯爺所說加了料的柱子了,自己手中的箭,便要穿透夜色,分毫不差的射在那柱子上!

    彎弓因大力的緊繃而發出了細微的聲響,雙眼驟然一睜,白少卿手中利箭瞬間離弦,發出一聲嘯響劃破夜空,如一道流光,從兩百米開外直直射入了武府之中。

    「嗡——」尖銳的嘯鳴聲從武府中發出,利箭的箭頭在入柱的那一剎竟然急速旋轉,然後整根柱身隨著那一聲嘯響而迅速燃燒,火勢沿著柱子蔓延,從頭上房梁一路散開,眨眼間火勢便已無法抑制。

    「走水啦——」

    一道身影趴在牆頭,極其惡劣的揚聲大叫,隨著那一聲叫聲,圍牆外飛躍上數道黑影,悄然無聲的伏在那人身邊,看著發現火勢的武府侍衛們急急朝著那頭奔去,小侯爺嘻嘻一笑,手指微微一揚,身子翩然而起,率先朝著府內撲去。

    食指擦過鼻尖,白少卿挑了挑眉頭,身子向後一翻,躍上了更高的屋頂,然後疾行向前,隨著他的腳步,身後幾道身影倏然而現,翻越間形如魅影,只一瞬便沒了蹤影。

    武飛雲正一臉鐵青的站在八寶齋門口,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咬牙切齒:「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夠膽識,來人——」

    左隆德擦著冷汗到了武飛雲面前,心驚肉跳。

    該死,竟沒想到叛賊竟混在龍舟隊伍之中,自己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這次真死定了!

    武飛雲一臉陰鶩的將頭湊到了左隆德面前,一字一句道:「表哥,如果這次再讓人從涇陽城裡逃出去了,九原戰端一起,我第一個送你上戰場!」

    腳肚子狠狠一哆嗦,左隆德艱難的嚥了一口口水,然後返身大叫道:「來人,調兵,給我搜城——」

    街道上的行人因為軍隊的調動而四下奔散,原本熱鬧異常的涇陽城轉瞬間變成了劍拔弩張的戰場,武飛雲在八寶齋前站了片刻,突然醒悟過來。

    自己竟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對方若是沖了那人而來,那麼此刻……

    飛身上馬,韁繩勒在手中尚未揚起,便見方沖匆匆而來,還未靠近,已揚聲稟報道:「府裡失火了,屬下已經調了防軍趕去,少爺趕緊回轉。」

    果然他們的目的在此!

    武飛雲縱馬一躍,口中道:「讓左副將將軍隊都給我帶過去,內外三層,給我圍個水洩不通,若跑了人,你們就都別要腦袋了!喝——」打馬急轉,武飛雲帶著一隊侍衛疾馳而去。

    那一行人跟著那人十分迅速的接近了假山,離洞口尚有一段路程,小侯爺一個讓身,身後幾人一列拉開,綁於臂間的小型弓弩一併發出,那門口守衛在下午已由平日的兩人加派為了六人,然在如此近距的強弩射程之下,皆未來得及吭一聲,便已經直直倒地。

    小侯爺帶人入了洞口,因為事先探究過路徑與分佈,是以一路下去,竟披荊斬棘,順利的到達了底層,用從守衛身上摸來的鑰匙開了牢門,那牢內的守衛剛衝過來,便被小侯爺身旁的西營軍斬殺,小侯爺從牆上挑下鑰匙,奔到了關押弓的牢門前。

    召喚弓半靠在壁角,身子因武飛雲的不斷折磨已經十分虛弱,因為他的死不開口已經讓武飛雲耐性全無,所以這幾日那傷口並未得到處理,飯食也是有一頓無一頓,此刻竟因為傷口的感染而發起了低燒。

    聽見響動,弓睜開了雙眼,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已經什麼都說不出。

    看著弓的模樣,小侯爺眼底一酸,幾步上前將他扶起,道:「我們走!」

    時不待人,小侯爺知道武飛雲必定馬上便會發覺事情的走向,自己等人定要在他調兵包圍之前離開,否則不但是弓,就是這些人,也會陷入險境。

    出了洞口,小侯爺將弓扶住,道:「西營的兄弟,出去之後你們便各自突圍,切不可硬拚,之後出城門回營去,我孟白炎再此謝過各位!」

    「小侯爺言重了!」

    「咱們掩護小侯爺先撤離!」

    說話間聽腳步紛沓,小侯爺將頭一偏,道:「向西南方撤退,白將軍會做好接應。」

    眾人護著小侯爺與弓到了西南角,武府的侍衛已經洶湧而至,見那一行數人尚未來得及逃出,皆緊握了手中長劍,只待蓄勢一發。

    腳步隨著身子的移動而調整著方向,當夜空中那極速的箭嘯聲傳來,小侯爺眸間一動,大喝道:「走!」腳步一點,帶著弓的身子飄然而上,那凌空飛來的利箭頂端燃燒,箭身帶著細小皮囊做成的油包,在利箭射入鎧甲的一瞬間裂開,眨眼間油花四濺,火光漫天,而小侯爺所帶之人卻在那電光火石間躍上了屋背,迅速撤離。

    月光下的涇陽城火紅一片,武飛雲才到了門口,便聽府內慘叫聲連連,自己剛令人興建的院子竟已被人付之一炬。

    來人動作竟如此迅速,自己的軍隊尚未來得及包圍,便已經被他們給跑了!

    胸中的怒火已經無法遏制,武飛雲咆哮著一腳踹開了擋在面前的侍衛,而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竟連來人是誰都不知道,雖然心底懷疑是那人,可是,至今為止,卻連他的人影都未曾看到。

    孟白炎!孟白炎——

    是不是你?是不是——

    「報——少爺,咱們手中的十二家店舖同時著火,火勢蔓延迅速,有人在縱火!」

    「飯桶——帶兵去剿滅,還來回報什麼——」

    方沖從火海中衝出,奔到武飛雲面前道:「地牢沒人,侍衛說,來人奔了西南方而去。」

    武飛雲不再說話,只飛身上馬,狠狠一踢馬腹,直追而去。左隆德已經調了軍隊前來,見整個武府已經被火海包圍,嚇得差點墜馬,方沖見他到來,忙道:「左大人帶兵往西南追——」話音剛落,人已經緊隨武飛雲而去。

    「死了死了,這次死定了。」

    看著幾近蕩然無存的武府大院,左隆德欲哭無淚,見武飛雲與方沖都沒了蹤影,頓時慌了神,回頭一揚手,聲嘶力竭的叫道:「給我追,少爺要是出了事,咱們一個都別想活——」

    疾行一段,小侯爺回身道:「各位撤離,匯合了白將軍出城門回營去。」

    身後眾人知道小侯爺另有打算,人多目標大,此刻也不是扭捏的時候,於是皆抱拳道:「屬下告退!」身形閃動,那一列數人眨眼間便只剩下了兩人。

    腳程再快,都及不上馬力,小侯爺帶著弓又行了一段,聽身後馬蹄滾滾,心知武飛雲已經追來,此刻卻離龍脈山尚有一段距離,情形有些不妙。武飛雲緊跟身後,眼見前方隱隱出現人影,想也不想,躬身自馬鞍邊抽出強弩,顛簸間瞄向了那憧憧黑影。

    「嗖——」

    一聲輕響,武飛雲心頭一凜,自他手中射出的利箭竟被人凌空截斷,他抬頭四望,那附近半人高的草叢卻又沒有了絲毫聲響,心中不甘,武飛雲再次舉弩射出,那箭直追前方兩人,卻在便要到達之時,再次被一道利箭射中,偏離了方向。

    白少卿遠遠的站在一棵樹幹上,為那拚命奔跑的二人捏了把冷汗,武飛雲終於發現了利箭所來方向,身子伏於馬背,反手一搭,強弩發出碰響,利箭直追白少卿,白少卿絲毫不懼,對準那徑直而來的利箭挽弓射出,兩道嘯鳴在空中碰撞,一絲細小的火光之後,利箭沒入草叢。白少卿抬眼看那二人已經入了龍脈山道,當下不再戀戰,拋開手中長弓,一個迴旋,沒入了草叢。

    山道難行,縱人馬再多都無法施展,武飛雲棄了馬匹,帶人緊追而上。

    龍脈山除了這一條道路,三面環水,此人竟劫人往山上跑,他想做什麼?

    武飛雲心頭不解,身形卻沒有絲毫停頓,此次自己竟被這人這般算計,卻到了如今,依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逃脫了,否則自己顏面何存!

    小侯爺帶著弓繼續上行,手中卻愈感沉重,他知道弓的體力便要到極限,於是將弓的手臂搭起,用手將他的腰狠狠一扣,低聲道:「弓,可還受得住?」

    弓咬了咬牙,甩去額間冷汗,道:「小侯爺只管走,弓一定能撐住。」

    雖然努力想要支撐,可是,被折磨了這麼多日,飯食饑飽不勻,傷口感染,發著低燒,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又行了一段,弓發覺眼前忽明忽暗,他知道自己體力已到極限,頓時腳步一頓,回頭對小侯爺道:「小侯爺將我放下,能有你如此相待,我召喚弓已死而無憾,小侯爺不要再為我涉險了。」

    小侯爺臉色一沉,低喝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來救你,現在眼見勝利在望了,你又怎可跟我說這種喪氣話,召喚弓,你給我挺起了腰板來,你別忘了,佰茶還在東都等著你,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身子狠狠一顫,召喚弓抬眼望著小侯爺,臉上充滿了詫異,小侯爺呼了一口氣,弓的個子與他不相上下,如此奔跑已經令他十分疲憊,此刻見弓這幅模樣,小侯爺竟依然調笑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召喚弓你給我聽好了,你既然要了佰茶的人,便要對她的一生負責,就算死,你也給我到了她的身邊再倒下!是個爺們就給我撐下去。」口中一聲大喝,小侯爺扶起弓繼續向前奔,被他那一番話震得腦中轟然作響的召喚弓竟也因此重振了力量,兩人一路向上,眼見到了山頂。

    武飛雲見那兩人竟沒有停下的跡象,心底愈發疑惑,口中叫道:「前方已經無路,你們停下,本少爺答應你們,放你們一條生路,如若不然,定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腳下砂石隨著那兩人的腳步而撲稜滑落,在黑夜中發出細響,掉入深不見底的崖底,武飛雲帶人緩緩靠近著山頂,弓回身看著黝黑的深崖,然後望向了小侯爺。

    身後已經無路,小侯爺卻將自己帶到這裡,他究竟想做什麼?難不倒讓自己跟他一同跳入深崖?

    終於靠近了那兩人,當武飛雲看見那人頸間飛揚的一抹紅時,心底一震,頓時恨得牙根癢癢。

    「孟——白——炎——」

    「飛雲少爺好久不見,上次白炎來涇陽玩得未曾盡興,這次還不錯,給飛雲少爺送了如此一份大禮,怎麼樣,滿不滿意?」如今這般境地,那人竟還是不知死活的開口調笑,武飛雲心頭大怒,咆哮道:「孟白炎,看看你的身後,識相的就給我乖乖過來,將召喚弓留下,至於你,罔顧皇命,私自出京,該怎樣做,自有皇上定奪,說不定念在相識一場,本少爺還會在皇上面前為你求求情。」

    小侯爺望著那人,揚眉一笑,道:「如此,白炎謝過飛雲少爺了,咱們,東都見。」

    「你想做什麼——」那呵斥還在喉間,小侯爺對著召喚弓微微一笑,道:「弓,咱們走!」

    兩道飛影掠過頭頂,武飛雲等人抬頭一看,那夜風中也不知是什麼東西,竟自他們身後斜坡衝下,到了那兩人頭頂,飛影上的兩人分別伸出手,將那地面的兩人一抓,然後竟便順著深崖俯衝而下,半空中只能聽見那人欠扁的笑聲:「飛雲少爺,白炎先走一步,咱們東都見!」

    南宮熱河緊緊抓著那人,渾身因為緊張而冒著冷汗,見他不知死活的大笑,不禁晃了晃身子,惡狠狠道:「再笑,我就把你丟下去——」

    小侯爺抬起頭,看著南宮熱河,笑道:「怎樣,說了這次不會讓你摔死。」

    「你也說過絕對不會再讓我飛——」

    「南宮熱河,你該感謝本小侯,讓你做了一回自由自在的鳥兒,這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風中那人惡劣的笑聲漸漸遠去,身後的山崖上傳來了另一人憤怒的吼叫:「孟白炎——本少爺與你勢不兩立——」

    笑聲混雜著怒吼,在風起雲湧的若水之上悠悠迴盪,融入濕潤的水氣,終漸不可聞,消弭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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