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忘了說 決定不再等你了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5-06
鄭歷四十年五月,鄭西北月鞍山九龍城河堤決口,大水自九龍東面淹沒駐紮軍營,將士十二萬人死傷過半,同一日,西北軍揮軍南下,由副將軍宇文策領兵,攻入九龍城,九龍城破,安逸王蕭君莫率眾逃逸,直入鄭韓交境洱海,大鄭司馬傅瑜項起兵造反,與蕭君莫匯合,打開洱海通道,引大韓軍隊進入鄭之國境,自此,大鄭皇權爭奪戰,正式開戰!
耳邊是紛沓的腳步聲,有哭喊,有大叫,身子浸在冰冷的水中,鼻間充斥著淤泥的味道。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無瑕的身子動了動,雙眼睜開,發覺自己趴在一片泥濘之中,側著的頭正正的對著一人,那人閉著雙眼,修長的眉頭依然掛著水珠,鼻息輕柔,頰邊留著擦傷的痕跡,雙唇緊抿,還未醒來。
「贇……謙……」唇微微一動,卻發不出聲音來,無瑕動了動手,想去推那人,才發覺那人的手與他緊緊相扣,不曾放開。
一粒晶瑩的淚珠順著清澈的眼瞳流下,滑過污泥濺染的臉頰,慢慢落入水面。
似乎聽到了那呼喚,鄭贇謙眉頭一皺,醒了過來,睜開雙眼,怔怔的望著與自己相對的人兒,唇角一揚,笑了。
「無瑕……」
「嗯……」
「我們還活著……」
「嗯……」
雨後的陽光燦爛的綻放,將那兩人鍍上了一層明亮的色彩,水面的折射絢爛異常,粼粼的泛著耀眼的光芒。
「將軍——發現殿下了——」
有腳步極速靠近,那兩人終被人扶起,抱住,離開了水面,那緊扣的雙手,也在那拉扯之中分開了。
不知道自己被誰抱起,不知道會被帶到何處,只知道自己已經累得撐不下去,向後仰起的頭隨著抱住自己的那人腳步輕輕晃動,望著那倒立的天地,無瑕慢慢閉上了眼睛。
九龍城保住了!
緊繃的身心一瞬間放鬆下來,那疲憊排山倒海般湧來,令他陷入了無邊無境的黑暗之中。
之後的兩天,無瑕皆在半睡半醒之間度過,總有細碎的腳步聲在耳邊迴盪,可是,他卻不想睜開眼睛。暖被,清新的雨後氣息無一不讓他沉溺,這般不受侵擾的日子已經多久沒有過了,久得讓他以為已經不會再到來。
安心,如此安心,如一個蜷縮在母親懷中的孩子一般,不願醒來。
額頭被人輕柔的撫摸著,那留蘭香淡淡縈繞鼻間,無瑕的眉頭微微一蹙,秀氣的鼻尖皺了皺,聽耳邊有人輕輕一笑,他終於睜開了雙眼。
「睡了很久了,再不醒,我就把你丟進轅江去。」
眼睛撲閃撲閃的望著那人,無瑕撥開那捏住自己鼻尖的手,低低道:「殿下什麼時候學了這壞毛病,擾了別人的清夢不說,還敢出言威脅。」
「不能再睡了,起來,吃點東西,你……當還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吧。」雖然心疼無瑕,知道當他醒來之後,便不能再這般沉溺於難得的安寧之中,可是……
輕輕一歎,無瑕坐起了身子,卻在踩下地面之時一個趔趄,鄭贇謙伸手將他一抓,道:「別亂動,腳踝定是撞到石塊,這兩日已經消了一些了。」
雖然精神緩了過來,但是身子上的傷痛卻依然鮮明。
手臂上那晚被血鷹所傷,背後被爆炸飛濺的石塊擊中,在湍急的水流中被碰撞浮沉,那些痛楚一瞬間全都襲來,令無瑕的眉頭鎖得更深。
「蕭君莫呢?」雙眼驟然一抬,無瑕急切的問道。
鄭贇謙伸手將他按住在床頭,蹲下身給他揉著腳,道:「跑了!」
身子又是一站,鄭贇謙有些急了,起身將他一拉,道:「就知道不能跟你說,你這渾身的傷痕都已經入不了眼了,此刻便只管休息好,其他的,交給我們。」
「竟又讓他跑了!」無瑕神色黯然,向後一退,跌坐在床邊,垂下頭,默然不語。
「這一場大水,削去了他一半兵力,宇文將軍帶兵攻入之時,又殲滅了一些,此刻跟在他身邊的已經不過幾萬人馬,無瑕,不要否定你所做的努力,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不顧安危來讓我們去炸開下游河壩,此刻這九龍城已經浮屍遍野,難以倖存了。」
「不用安慰我,這本就該是我的責任,若不是我讓你去炸河壩,又何來水淹九龍這一役。」
指尖輕輕撫上那蹙起的眉頭,然後慢慢滑落,溫暖的指腹劃到那人兒頰邊,卻伸手狠狠一捏。
「不像你了,無瑕,在我鄭贇謙的印象裡,無瑕公子是個從不認輸,從不低下頭顱的強脾氣,極少的傷亡便換來了蕭君莫的潰敗,你居然還在埋怨自己,無瑕,凡事不可太過苛求自己,否則,這身子終會垮掉的。」
微張的唇被那人點住了,那人如此靠近的凝望,令無瑕尷尬的別開了臉去。
「公子臉紅了!」
那人突然一笑,無瑕回身將他一推,道:「果然殿下也不是什麼好人,無瑕倒忘了你冷不丁的也會捉弄人,倒放鬆了防備。」
「不要防備我,無瑕,我受不了你的冷漠與不可靠近,所有將我隔離在外的一切,我都受不了。」鄭贇謙突然認真的看著無瑕,無瑕剛回過的頭再次望向了一旁,不再說話,雙手卻不由自主的緊握。
鄭贇謙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了那對玉玨。
「太子說,這玨曾經不見過,然後,在你失蹤的那天再次出現,玨上抹了毒,無瑕,那時我就在想,如果因為這玨而讓你陷入險境,出了意外,我真的永遠都無法原諒我自己。」無瑕低頭望向那人手中的玉玨,然後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半。
「贇謙,兮飛是個好女子,她對你情深意重,有她伴在你身邊,無瑕……」雙手與玉玨一同被那人握住了,鄭贇謙低垂著頭,淺淺一笑:「贇謙懂,你我此生終只能立在彼端,我們的世界永遠無法交集,無瑕,我既然娶了兮飛,便定會對她負責,可是,我鄭贇謙對你的感情,不會變!」
心被那淺笑輕語撞得生疼,無瑕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讓淚落下,卻終還是將那份炙熱打在了那人的指尖。
「無瑕,過兩日我們便回去,回到雲城,我會去勸母后,放棄一切,不再跟太子爭鬥,待到太子登基之日,我會帶著母后離開,從此消失於山水之間,平淡過此一生,再不踏足權勢之爭,如你所期望的那樣,自由自在的去生活。」
看著那溫柔的眉目,無瑕含淚點了點頭:「好,無論在哪,你都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帶無瑕的那份自由一起,無拘無束的展翅翱翔。」
「好!」那人低聲回應著,淚水悄然而落。
害怕那人兒看見自己的淚水,鄭贇謙霍然起身背離:「我去給你熬粥!」
邁出的腳步被那伸出的雙手拉得一頓,鄭贇謙睜大雙眼,怔怔站立……
無瑕從身後將那人緊緊抱住了。
「就一次,讓無瑕抱抱你,就算天涯海角,再不相見,無瑕都要你好,要你快樂,要你過自己的日子,不再為他人而活。」
「我會的,一定會的。」口中呢喃著,鄭贇謙仰起頭,想要控制那淚水,淚水卻依然無法抑制的掉落了,打在那人兒緊扣的指間,漸漸灼燒。
靜靜的,靜靜的站立,背後的濕潤令鄭贇謙噙著熱淚的雙眼閉上了。
無瑕,你也一定要幸福,如果有一天,你也能為自己爭取自由,請一定不要猶豫,如果你幸福,我一定會知道!無瑕,原諒我不能等在你身邊,看著那一天的到來!
窗輕輕落下,那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如烙印一般烙在了劉劭康的眼底。
他與燕王鄭贇謙……
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在昏迷中叫的那個人又是誰?!
無瑕!冷公子!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突然想到洪流之中那不顧一切的身影,劉劭康輕輕歎了口氣。那種情形,他竟為了那些普通百姓不惜自己的性命,那根本不是一個做大事的人該有的品性,可是,幾年前的蜀城之戰,前不久的蕭君莫勢力土崩瓦解,與這次以洪水削減九龍駐軍勢力的作為,卻又顯示了他非同一般的氣魄與智慧,看似柔弱無比的身子,卻又有如此堅不可摧的意志,這人竟如此奇特,無法說他很強大,可是,他若不強大,又怎能掙扎在大晉的追捕中多年而穩穩屹立。
深吸了一口氣,劉劭康回過了身來:「柳將軍可有消息回來?」
諸葛毅將手中密函一呈,道:「剛到的密函,臣看王爺發愣,未敢打擾。」
劉劭康接過密函打開,口中一笑道:「諸葛先生怕不是不敢打擾,卻是在等機會對本王說教吧。」
被他拆穿了心思,諸葛毅索性不再隱瞞,雙手一拱,道:「王爺在此逗留得太久,是否該返回大韓,咱們本以為與郝連弘勾結者是燕王鄭贇謙,但如今看來,那人卻定是安逸王蕭君莫無疑,蕭君莫此刻落敗而去,柳將軍來函說我大韓已經調兵整裝,糧草齊備,想來發動進攻之日便在眼前,這局勢已經如此微妙,咱們便當趕回大韓,或許還能勸阻一二,而既然柳將軍說他當日已將此情形告知那無瑕公子,以他冷公子的謀略手段,當不會不提醒太子早做應對,王爺,咱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請王爺三思。」
劉劭康看完手中密函,沉凝了半晌,又抬頭看了看那已經關閉的窗,終點點頭道:「好,去通知邱壑墨淵,咱們便啟程回大韓。」
「是!」諸葛毅喜顏於色,怕劉劭康改變主意,一步不停快速離去,劉劭康將手中密函放下,到了窗前,輕輕一推,那斜對面的窗口已經再看不到那人兒的身影。
無瑕,我們將來,一定還會見面的!
今天,柒柒一直在聽譚維維的《我忘了說》,碼到無瑕與贇謙對話那一段,感到很心酸,或許會有人認為柒柒將無瑕的情感寫得不夠專一,其實,就是因為他的專一,才會傷害到那麼多人,人心是肉,情感豐富才是有血有肉的人生,大愛無瑕!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