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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愛如薄煙 自在漂浮才美麗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6-30

    晉歷二十年,八月,威武侯率兵二十萬趕赴九原外線白山,與赫博多對決第一役,以兵力八千完勝赫博多一萬四千眾,奪回了被侵佔三個月之久的鳳鳴城,九原軍心大振,後又連勝三場,捷報連連上報,晉士氣鼓舞,氣勢如虹,東都內外亦然喜氣洋洋,而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此刻的相國府卻籠罩在一片陰影中。

    「飯桶!」

    茶杯被狠狠砸在地面,摔得粉碎,武凡中極其惱火的起身踱了幾步,見武飛雲從門外而入,他抑制住怒意回到了桌旁坐下。

    「爹爹為何生氣。」武飛雲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茶杯抿了一口,道:「糧草的徵集已經全部完成,咱們的人也盡數安排進了隊伍之中,不出幾日,便會押運糧草前往九原,皇上對這次的事很滿意,也暫時堵住了蘇品拓之流的口。打仗自古便有勝有負,那吠承啖絕非庸庸之輩,依孩兒看,此次他的軍隊被威武侯這般強勢的驅趕出白山,很大一個原因是,咱們的糧草至今未曾到他的手中,他心生不滿,藉故示威而已。」

    「哼。」武凡中冷哼一聲,道:「已經八月天了,赫博多的冬季十分寒冷,從秋季開始草木衰竭,他現在竟還為糧草之事跟咱們較勁兒,若是到了嚴冬,只怕不用孟昶龍出手,他便要自己帶兵回轉呼和單了。」想了想,武凡中道:「讓人將糧草扣除出來,從丹陽地界入赫博多的伊雲,送去給他,再告訴他,糧草不是問題,且時機成熟,咱們會與他裡應外合,吞下九原城!」

    「是,爹爹。」

    大理寺中自從住進了成樂小侯爺孟白炎後,從以往陰森冷清之所成了若街道般繁華的地界,趙括將軍一案不清不楚的結束,孟小侯爺沒有被放出大理寺,但也沒受到任何處罰,皇上便那般將他撂在了大理寺中,他卻也樂得逍遙自在,每每莫寒看到他與小雨茉極盡掏鳥窩捉知了,甚至捉蛤蟆比賽跳遠之類的調皮之事,皆忍不住仰頭興歎,世間頑劣如孟小侯爺者,當真已經難尋了。

    八月正是暑氣逼人的時節,從大早,蝶蘭苑中送東西的人便沒斷過。

    桌上已經擺放了一溜煙的冰鎮水果,屋內那人卻一動未動,瞧都未曾瞧過一眼。

    「公子!」弦伊到了無瑕身後輕聲呼喚,伸出的指尖在即將碰到他的那一剎頓住了。

    幾天了,公子依然無法忍受任何人的碰觸,就算是自己,他都會忍不住的嘔吐,那情形便如一種惡性循環,反覆折騰,令他的精神極差。

    「弦伊,藥好了嗎?」

    喝藥,竟成了公子這幾日熱衷的事情,弦伊默默的將放在桌旁的藥碗端起,卻在遞出時道:「寡著胃喝藥對胃不好,公子既然想早點恢復,便要多吃點東西,老這麼喝藥怎麼行,藥再怎樣都替代不了食物。」

    「吃了一會兒又會吐出來,不如不吃。」無瑕口中如是說,仰頭將藥喝下,然後接過水杯漱口。不知為何,以前覺得喝藥是十分難熬的事情,現在那苦澀順著喉管流入腹中,卻反而讓他感到好受些。或許是因為心太苦澀,需要用藥的苦味讓他將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去遺忘吧。

    「公子為何又拆了面具?」弦伊到床邊去整理被褥,發現纏綿公子給公子修復好的金絲面具竟又被他拆下了一小段。

    「帶在身邊的金絲不知為何找不到了,申甌哥哥做的放在了宮外,無瑕曾答應纏綿不再拆此面具,卻沒料到,竟還是沒有做到,只怕纏綿知道了,會生無瑕的氣。」無瑕垂眸輕笑著,那笑意卻讓弦伊心頭泛酸,疼痛難忍。

    公子最近都安靜得可怕,總是一個人坐在窗前沉思,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麼,那冷靜太過異常,總讓人心中生起不安。

    「這些時日了,三叔的傷也不知好些沒。」

    「寇太醫說,三叔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了,想來冷二叔也差不多安排好一切,公子,若他們還不離開,弦伊真呆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

    「弦伊,無論怎樣,我都要他們安全離開,就算再難忍,我也會忍下去,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沒事。」

    沒事,沒事又怎會半夜總是滿頭冷汗的從夢中驚醒,無論是誰的靠近,都會抑制不住的想要嘔吐,更加不能看見那人,看見了就會不由自主的輕顫。

    鄭澈軒來過很多次,然無瑕見到他之後的反應讓他實在難以接受,若只是冷漠,若只是憤恨,就算讓無瑕打罵他都無怨,可是,是連他的出現都會讓無瑕難受得要窒息,看見無瑕那痛苦的模樣,他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揉得粉碎了。

    「皇上。」

    鄭澈軒回身見京天站在身後,輕輕點了點頭,道:「你回來了。」

    「是,整個西北已經全部肅清,蕭君莫的勢力也已經消失殆盡,皇上現在可以安枕無憂了。」

    「可是他卻跑了。」

    「臣在想,他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應是公子身邊的範圍。」

    鄭澈軒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他是絕對會回來的,無瑕令他失去了一切,所以就算是死,他也定不會輕易放過無瑕。」

    「但公子現在在宮中,就算他想動手,只怕也沒這個實力,他的右手幾乎已經廢了,聽說是當日斷弦谷一役,被孟白炎逼下懸崖撞傷所致,而公子的武功不弱,就是怕,身子不濟……」京天頓住了話語,但凡無瑕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金絲絞殺十分霸道,但是,唯獨身子太弱,一鼓作氣尚能維持,若時間一久,便無力支撐,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受到那麼多的磨難。果然老天不會將一切好的東西給予在一人身上,給了他無比的智慧,傾國的容顏,超凡的輕功與武藝,卻又給了他一個羸弱的男兒身,令他痛苦,也令他周圍之人皆陷入苦戀,掙扎不出!

    格子窗外陽光明媚,屋內那人靜靜的勾勒著桃花圖,已經十分清瘦的面容在白紙的渲染下愈發白皙。鄭澈軒站在門外,看著那咫尺天涯的至愛,心中充滿了矛盾與痛苦。

    六年前大雪紛飛的那個下午,就在自己心灰意冷,對一切失去信心之時,那個小小的人兒踩著深雪,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便如一個虛幻的夢境,那美麗的容顏令人不敢直視,那甚至還稚嫩的臉上帶著的自信卻讓人折服,讓人無法抗拒他的話語,那時的他是強大的,因為他有那個資本,而現在……

    「皇上!」

    送糕點的宮女在門外見到鄭澈軒,不禁揚聲跪下請安,鄭澈軒一驚,抬眸一看,果然無瑕握住毛筆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擲筆轉身而去,鄭澈軒急急繞開宮女進了門,無瑕卻已經搶先一步入了房間,將門重重關上了。

    「無瑕……我只是想來瞧瞧你……你開門讓我進去好嗎……」鄭澈軒低聲下氣的在門外懇求,屋內那人卻悄無聲息,不應不睬。知道那人已經鐵了心的不再向自己妥協,鄭澈軒失落的站了許久,然後將額頭抵在門框上,無力的低語道:「我那天被嫉妒噬了心,我沒想到事情最終會發展成那樣,你知道的,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傷你分毫的,那是個意外。」

    門的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猛烈的捶打聲,鄭澈軒的額頭被晃動的門框一撞,他知道無瑕在門內用手狠狠捶打了門框,不禁向後一退,急道:「你別生氣,你不聽,我便離開,你萬不可再動了氣,也不要傷了自己,好不好,無瑕。」話語未完,身子已經向後退去,剛返過身,便撞見了進門的弦伊,弦伊見了他先是一愣,繼而冷冷道:「皇上是來看我們家公子被你逼到什麼地步了嗎?你若要公子傷心,大可以賴在這不走,看看他是怎樣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的,就算是我,他都無法忍受碰觸,現在每天吃得極少,用藥吊著,身子早晚垮掉!」

    鄭澈軒被那話噎得無力反駁,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門,沉默著離去了。

    夜幕降臨,無瑕強撐著喝了一碗粥,又喝下了弦伊端上的雞湯,然後坐在窗前發呆,卻不知為何,總是心神不寧,似乎感到有事要發生。弦伊在收拾了東西之後正準備離開,無瑕卻伸手將她的手扣住了。

    「公子——」弦伊詫異的回身。

    發覺無瑕在拚命克制這些日子折磨著他的陰影,弦伊轉身到了無瑕面前,用手回握著他的雙手,道:「瞧,公子知道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也並非所有人都會去傷害你,你不能如此抗拒任何人的接近,試著放鬆下來,公子。」

    手被無瑕抓得生疼,弦伊知道他此刻有多緊張,他在強令自己不去排斥他人的碰觸,可是,看他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忍得有多難耐。寇雲說過,這種心理的陰影需要疏導,可是,自從那晚之後,公子便總是一個人冷冷的呆著,根本拒絕與任何人提及,更別說是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似乎發覺了自己抓疼了弦伊,無瑕鬆開雙手,吐了口氣,道:「我會慢慢適應,你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的,若連你,我都無法去接受,那便再也無力帶領大家了。」

    「嗯。」弦伊拿出羅帕擦了擦無瑕額間的細汗,正欲再說話,突聽夜空中傳來了嘯響,心頭一驚,回頭間見無瑕已經迅速到了門前跨步而出,弦伊緊隨其後抬頭去看天空,那繁星璀璨的夜色中,一束束燦爛的煙花絢爛的綻放,無瑕細數著煙花的數量,弦伊則緊張的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十七,十八!」煙花的燃放似乎有所規律,當無瑕數到十八時,眼中突然閃爍出明亮的色彩,仰望著天空,那久不見笑容的臉上唇角微揚,勾起一道輕弧,輕聲道:「弦伊,明日申時,隨我去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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