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暗海浮沙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7-01
無瑕站在蝶蘭苑的長廊旁,靜靜的望著對面的宮殿。
六年了,自己與那人卻最終走到了如此地步,若非那場交易中被拉扯進了情感,自己現在,必定已經帶兵西行,備戰大晉了吧。
「公子。」弦伊在身旁輕喚,無瑕回過神來,道:「都準備好了麼。」
「公子為何不與我一同衝出去,咱們也不知宮外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如此分散,或許反而不妙。」
「弦伊,我相信冷二叔能處理好一切,我也相信司馬流螢等人定會護三叔周全,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申時一到,咱們便衝出去,記住我說過的話,你騎著赤霄直奔天涯,一炷香時間我還未到,你便自己離去,萬不可打馬回轉。」
「公子——」
「他不會傷我,弦伊,縱然他再不甘,他都不會出手傷我。」無瑕靠在欄邊,望著面前的一片空蕩,喃喃道。身後突然傳來一絲聲響,弦伊驟然轉身,伸手掐住了一人的咽喉。
「姑娘饒命——」一個宮女嚇得大叫,手中端著的果盤乒乓落地。
無瑕回頭看了一眼,道:「弦伊,放手。」
弦伊看了看那宮女,是每日來給公子送水果的,只怨她如此悄然接近,令人不由自主的反擊,遂鬆了手,幫著撿起水果,看那果子掉在地上受了損,且公子每日其實也是不吃的,便道:「果子摔壞了,拿去丟掉,以後不要再這般悄無聲息的靠近了。」
「奴婢遵命!」那宮女拿著果盤慌慌張張而去,離開了蝶蘭苑,卻一個轉身向著延禧宮的方向而去。
「你可聽清楚了?」穆紫妍緊逼著面前伏地請安的宮女,那宮女點頭道:「奴婢聽得公子與那弦伊姑娘說,申時一到,便騎馬衝出去。」
「好,下去領賞。」穆紫妍直起了身子,待那宮女隨著如墨出了門後,才嗤笑著揚聲道:「倒還果真如你所料,那人要走了。」
帷幔之後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漫不經心的撣了撣袖口,道:「他自然要走,他若不走,總有一天,會淪為那人獨佔不肯鬆手的禁臠。他姬無瑕是何等清高驕傲之人,怎容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你打算怎麼辦?」
「我?」蕭君莫懶懶的揚了揚眉,低頭笑了:「自然是,送他一程,或者,與他一同上路!」
穆紫妍不動聲色的斜覷了那人一眼,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也不多話,轉身而去。
小六子將茶杯輕輕放在了書桌旁,見鄭澈軒雖然攤著奏折,雙眼卻怔怔的不知望向何處,不禁微微搖了搖頭,道:「皇上還是歇一會兒吧,已經過了午時了,午膳卻還沒用,要不奴才去御膳房讓廚子們做點開胃的小菜來。」
「不用了,朕沒胃口。」鄭澈軒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了看門外,道:「無瑕今日怎樣了,飯可有按時吃了?」
「回皇上,公子今日按時吃了送去的飯菜,負責伺候膳食的小安子說,公子今日吃得很好,胃口較前幾日都好了許多。」
鄭澈軒聞言眉間一展,竟有了一絲喜悅之色,道:「那就好,那就好。」說完低頭想了想,道:「隨朕去瞧瞧。」
看著那人快速離去的背影,小六子心頭湧起了無限的酸楚。他便是那般在乎著公子的,卻偏偏用錯了表達方式,那份本就不屬於他的情感,便如指間流沙,他握得越緊,那情,便消失得越快,越徹底。
「皇上。」門口的宮女跪地請安。鄭澈軒鼓足了勇氣才敢再次踏入蝶蘭苑,他害怕看見那人冷漠的神情,甚至,只是一個連面都不願見的背影。
無瑕破天荒的沒有離去,他依然背對著那人坐在桌旁,手撐頰邊,垂眸看著書卷。見他沒有離開,鄭澈軒心頭一喜,慢慢走到無瑕身後,手剛伸出,就發覺那人兒身子不經意的一顫,那細微的動作讓他的心猛的一跳,指尖回握,然後放下了雙手。
他依然在抗拒!他還是忍受不了自己的靠近!
鄭澈軒無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壓下心頭的鬱結,柔聲道:「聽說你今日精神不錯,我就想來瞧瞧你,不用管我,你看你的,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
無瑕的雙眸微微一抬,然後輕聲回道:「皇上政務繁忙,如今雖然天下大定,然旱澇依然嚴重,天災非人力所能及,但許多事情都能防患於未然,引渠灌溉,疏導河流,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皇上去操心,無瑕不過若浮世一塵埃,怎敢勞皇上時時掛心。」
「無瑕,別再跟我慪氣,我實在受不了你的冷漠,我寧願被你打罵,也不要你的漠視與不屑。」
無瑕突然間起身回過了頭來,看著鄭澈軒,也不說話,便就那般盯著他,直到鄭澈軒不安的別開頭去,不敢與他直視。
無瑕突然笑了,聲音很輕,卻透著一種明顯的嘲弄:「怎麼,你不是一直都將視線鎖在無瑕身上麼?你便那麼想要得到我?你是皇上,有自己的皇后,也不見你對其他男人有興趣,卻為何就要糾纏在我姬無瑕一人身上,就算是用強,你都在所不惜,我便那麼有吸引力,讓你能不顧道義到如此地步——」
那話如驚雷貫耳,震得鄭澈軒無力反駁,身子一退,他臉色煞白的轉身便要逃離,卻又被無瑕的話語拉住了腳步。
「鄭澈軒,你若依然念及我姬無瑕當年對你的扶持之恩,便放過我的手下,不要趕盡殺絕!」
身子狠狠一晃,鄭澈軒伸手抓住了小六子的胳膊,努力支撐著自己即將崩潰的神智,沒有說話,只抬步向外,蹣跚而去。
緊繃的身子一鬆,無瑕跌坐在了凳上。
便這樣吧。
他若恨,也隨他去!自己這一走,也不知是否還會再次與他相見,努力去遺忘,遺忘一個對自己無情之人,或許對他而言,會更加好過一些。
金絲繞在腕間隱入袖口,無瑕安靜的準備著一切,弦伊也在細細整理著身上衣衫,累贅的裙衫已被捨棄,髮髻也被緊緊束綰,任何影響行動的東西都是不被允許的。檢查完一切,弦伊走到無瑕身後,開始給他梳起公子髻,細緻的髮式在弦伊手下迅速呈現,當那玉簪插入發間,無瑕伸手拿起了桌上面具,道:「走吧。」
蝶蘭苑門口的宮女見無瑕出門,皆跪地道:「公子要去何處。」
無瑕深吸了一口氣,仰望著雲霞漸聚的天空,微微一笑:「只是想要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而已。」說完也不停頓,從宮女面前穿過,帶著弦伊迅速而去,幾個宮女伏在地面,皆愣愣的抬頭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許久,終有一人喏諾道:「咱們是否要去稟報皇上?」
不知,因為那兩人離去的背影那般決絕,似乎,不會再回來了一般!
申時已經過半,考慮到自己在宮中的行動會聚集大量禁軍,是以無瑕將時間稍稍推遲。他篤定,鄭澈軒在被自己那般嘲諷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在蝶蘭苑的範圍,所以時間相對鬆動了一些。一路走過,巡防的禁軍在經過之時皆肅立讓行,無瑕依然若平常一般看不見絲毫異常,還是那麼淡然,若一縷清風拂過,悄無聲息。
「公子!」弦伊在身後低聲呼喚,無瑕點點頭,道:「一會你先走,我騎龍驤跟上。」
行至將要到馬場的長巷,突然從旁門竄出一道身影,無瑕腳步微微一頓,正要避開,不料那人卻突然出手將他一扣,抵在了宮牆之上。
「公子——」
手中金絲倏然滑落,沒待動手,那人的聲音已經響在了耳畔。
「無瑕,咱們好久不見了。」
無瑕心底一寒,兩人挨得太近,那氣息撲在頰邊,令他胃中一陣翻騰。
「放開我,蕭君莫!」那碰觸令他反感得便要嘔吐。
蕭君莫呵呵笑了,手中的短匕緊緊的抵在無瑕的頸間,令弦伊不敢輕舉妄動。
「嘖嘖,聽別人說了我還不信,原來還真成了這樣了,連他人的碰觸都無法忍受,也不知那日鄭澈軒做到了何種地步,竟讓你對別人的觸摸都反感至此。」手中一用力,無瑕的頸間霎時出現了一抹紅色,那人卻貼得愈發近,鼻尖從無瑕耳後掠過,笑道:「果然這香味勾人,女子又怎會有這種讓人迷亂的誘惑,姬無瑕,本王當初便是如此深陷,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話到最後,蕭君莫咬牙切齒的低吼起來。
無瑕感到頸間有溫熱的鮮血流下,也不掙扎,努力平復下胃中的翻湧,冷冷道:「你若是來報仇的,大可以一刀殺了我,你如今勢力不復,鄭澈軒卻已經固若磐石,想要顛覆已是不能,既然你的目標是我,便來吧,如不能一刀殺了我,你蕭君莫便不算個男人——」
「住口——」蕭君莫暴怒著將短匕回轉,匕間直抵在無瑕的咽喉處,弦伊在一旁急得無措,卻因那兩人距離太近而不敢動手,無瑕昂著頭,帶著不屑望著那人,眸中含著挑釁,令蕭君莫怒火愈發燃燒。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從牙縫中逼出了幾個字,蕭君莫將無瑕的手臂一拉擋在胸前:「走,你不是要逃出這皇宮嗎,你走了,那人只怕是生不如死,他得了這大鄭天下,卻失去了最愛的人,這痛苦恐怕對他來說最為合適!」將無瑕一推,蕭君莫抵著他一同向著馬場的方向而去。
鄭澈軒,你拿我的天下,我便奪去你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