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背離只因難捨棄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7-29
明威知道自己此刻該做的事情就是從馬背上下來,然後將無瑕交給那人,可是,想到無瑕剛才落著淚說自己根本配不上那人的情形,他的心頭卻又掠過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雙手微微緊了緊,他低頭輕聲道:「回去再說。」然後竟便那般帶著無瑕從眾人面前行過,離去了。
小侯爺呆呆的立在原地,等馬蹄遠去,才怔怔的回過身,無瑕在馬上回眸望著他,可是因已經十分虛弱,唇嚅喏著最終也未能叫出他的名字。
「咱們也回去。」發覺小侯爺依然愣愣的站在原地,南宮熱河伸手碰了碰他的肩頭,小侯爺這才反應過來,疾步跟著那兩人離去的方向而去。
馬兒終究快於人力,當眾人回到桃樂軒,無瑕已經躺在了床上,明威正倒了水給他喝。聽腳步紛沓聲,無瑕有些急切的抬頭去看門外進來的人,眾人一擁而入,弦伊奔到床邊抹著淚道:「騎馬走的,怎麼到現在才回,嚇死我們了。」
無瑕沒有說話,眼神越過眾人去看那一人,小侯爺靜靜的站在人群之後,竟沒有上前來,一霎間,無瑕突然感到了一種空虛,抬眼看著他,想要跟他說話,卻被人群阻隔,只一瞬,便不見了他的蹤影。弦伊見他臉色蒼白,身子潤濕,返身趕人道:「公子的衣裳濕了,你們先出去吧,我要給公子更衣。」
明威放下茶杯,率先走出了門去,眾人緊隨其後,然後門被關上了。小侯爺本一人立在門外,見大家都出來,似乎不太想靠近,於是一個人慢慢走到了長廊旁。
「小侯爺!」南宮熱河從剛才便察覺不對,開口喚了一聲,小侯爺回過神,情緒無很大波動,眉宇間透著疲倦,聽南宮熱河喚他,低低的回道:「一會兒給無瑕熬了湯送去,我倦了,去休息。」說完竟轉身往南院而去,明威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漸漸陷入了沉思。
「公子究竟去了哪,小侯爺都要急瘋了。」弦伊口中輕怨,幫著無瑕換了衣裳,無瑕十分無力的靠入軟墊,半坐半躺,輕聲道:「遇到了明威,所以耽擱了。」
弦伊的雙手一頓,抬眼看了一眼無瑕,道:「說起來,公子竟與明威同騎而回,公子不是不能忍受他人碰觸麼?」
無瑕的思緒因心底那人的遠離而有些迷離,聽弦伊說起,才想到自己似乎是沒有抗拒明威的碰觸,那種被他人一碰便忍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消失了。
無瑕有些發愣,那害怕別人接近的恐懼感是何時沒有了的?
腦海中突然重重疊疊全是那人燦爛的笑容。
是白炎!是他的相伴讓自己重新燃起了對別人的信任,是他讓自己不再害怕他人的碰觸,他便如同一縷陽光,總是那般明亮照耀著自己的周圍,讓人安心。可是,他今日為何離自己如此遠?
無瑕有些不安,他蹙著眉頭細細想著剛才那一幕,想到那人在看見自己出現時從喜悅到安心,然後再到沉默的神情。他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十分倦怠,對了,他定是困了,倦了!從衢州一役到陳忠的死,再到自己生病,貢品出事,然後是今日自己突然不見,鐵打的身子也已撐不住了。他有多久沒有安心睡過一覺了?就因為平日裡什麼事他都擋在前面,讓人以為他便果真是那永遠不知疲倦的銅皮鐵骨,可是,他同樣是人,餓了要吃,困了要睡,是自己太任性,讓他受累了!
雙眸一垂,無瑕的心裡突又湧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又似乎,他生氣了?是氣自己突然不見,還是他以為自己與明威……
「公子去哪?」見無瑕掀被便要下地,弦伊急急將他的身子一按,道:「好好躺著了,哪兒也不許去,天都黑透了,我去做飯,大傢伙從正午找起的,整個下午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公子還得喝藥,有什麼都明日再說。」
弦伊說完走到門邊將門打開,回頭卻見無瑕強行下了地,忙返身去制止他,門外眾人見狀進了屋子,南宮熱河到了床邊躊躇了一下,低聲道:「公子好好歇著,小侯爺他……已經睡下了!」
那話一完,別說無瑕,便連弦伊都當場楞在了原地。
「他走了?!」無瑕重複著那話,眉目之間一瞬充滿了失望,不明白那人為何突然間便若隔了千山萬水,遙遠得彷彿便要看不見,想去問清楚,又怕聽到什麼刺痛人心的話,於是愣愣的靠入了床中,不再說話。
南宮熱河見狀心中難過,也不知這兩人怎麼了,好好的便成了這樣,當想到罪魁禍首或許便是門外明威時,他將白澤狠狠一推向著門外而去。
發覺南宮熱河眉眼不善,白澤與鬼翼忙疾步跟上,出了門,果然見南宮熱河站在明威面前冷冷看著他,正在質問他為何會與公子同時出現,共騎也就罷了,居然還帶人從小侯爺面前經過不曾停下。
「我不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你交代,若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讓他自己去問!」明威並不買賬,話說完轉身便走,南宮熱河頓時火氣暴漲,伸手便是一掌襲去。
身子被人一抓,南宮熱河回頭一看,弦伊滿臉怒火的抓著他的肩膀低喝道:「還嫌鬧得不夠,小侯爺自己跟我們家公子生氣,賴上旁人做什麼,公子要休息,你們要是想餓肚子,便使勁的鬧騰,我也不做飯了,大家都省事!」
鬼翼一見場面失控,忙將幾人拉開,道:「小侯爺太累了,公子安全回來,他定是安心了,公子病著,小侯爺這幾日也是沒日沒夜的忙,這會子休息了也好,有這功夫打架,不如幫著做飯去,弦伊還得給公子熬藥,咱們都來打下手。」
「對啊,有這功夫不如去做飯,走了走了。」白澤伸手一推南宮熱河,南宮熱河抬眼瞪了瞪明威,不再停留,率先向著廚房而去,身後幾人也相繼離開,明威則慢慢走到門邊,看著那靠在床頭的人兒,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然後返身一個飛躍,眨眼不見。
當南宮熱河端著東西推開房門之時,不禁仰頭輕歎了一聲,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何曾睡下,此刻正愣愣的坐在桌旁望著桌上燭火發呆。
「你這是何苦,明明擔心得不得了,偏故作瀟灑的轉身便走,我是料定了你根本無法入眠,怎麼,吃醋了?」南宮熱河將飯菜放在了小侯爺面前,然後擠到他身邊挑了挑眉頭道。
「吃醋?」小侯爺回頭反問著他,似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推開面前礙眼的碗筷,往桌上一趴:「我又不是女子。」
「別盯著燭火看,小心晃迷了眼。」南宮熱河拿手阻擋了燭火,陰影籠罩了小侯爺的臉,讓他那本就怏怏然的神色愈發黯淡起來。
「今天那一剎那,我突然感覺無瑕離我好遙遠。」小侯爺撥開南宮熱河的手,抬眼望著燭火,墨黑的瞳孔被燭光映亮,折射著奇特的燦金色,讓那充滿了魅力的五官染上了一種迷幻般的色彩。
「不知道你們鬧的哪一出!」南宮熱河歎息著搖了搖頭,伸手將桌上的蠟燭挪到了一邊。
「我在想,要不要告訴無瑕我的身份。」
「你想告訴公子你不是真正的小侯爺這件事?」南宮熱河詫異出聲道。
「我若不說,便是對他有所隱瞞,可是,我若說了,又該怎樣面對與他的這份情,就算我不是真正的小侯爺,我也拋不開這責任,我現在好矛盾,有點不知所措了,南宮,我突然無法坦然面對無瑕了……」小侯爺慢慢伏下身子,將臉埋在了雙臂間。
南宮熱河這才明白他今日為何如此冷淡的對待了公子,他們的堅強與不屈不撓常常讓人忽視了他們的年齡,若按那泥塑中的生辰來算,小侯爺竟還未滿十九歲,他怎能如此獨自承受這一切,這種努力的挺直脊背,讓一旁看著他們苦苦掙扎的人,情何以堪哪!
「你難道想要一直躲避公子?」
小侯爺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抬頭,伸手一攬南宮熱河的腦袋,將他的頭與自己的頭撞在了一處:「你自小便知道我的脾氣的,現在給我滾出去,不要來鬧我,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說完將南宮熱河一推,又點了點桌面,然後再不吭聲。
南宮熱河無奈的起身將飯菜又放回了盤子中,走了兩步,聽身後那人又甕著個聲音嘟囔了一句:「我就吃醋了又怎樣,你小子敢說出去我拔了你的舌頭。」
南宮熱河撲哧一笑,身子一閃出了門去。
幽暗之中傳來了幾聲慘叫聲,明威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屍體,然後慢慢的拭去了軟劍上的血痕,望著夜空冷冷一笑。
龍萬雲,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就算我的出生是一個錯誤,然虎毒尚且不食子,沒想到,我明威的這條命在你的眼中竟如此不堪。好,你要玩,我便陪你玩,我的命是娘親給的,你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要回去,既然父子之情被你如此輕賤,我便陪你到底,將這骯髒的龍家,全都拉入萬劫不復之地!!
明日預告「周大叔,讓大家全出去——」無瑕瘋了般拉扯著那些仍在搶救繡品的繡工們:「出去,全都出去——」
「可是公子,這是大家全部的希望了!」周明海失聲痛哭,跪倒在了那漫天火海之中:「完了,川蜀繡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