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愛如夏花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8-29
房間內靜悄悄,奚昊凝神靜氣,細細尋找著穴位扎針,弦伊站在一旁,時不時用羅帕去沾無瑕額間汗珠。
已經一個時辰了,那銀針入穴,當真讓人看了心底泛寒,難怪小侯爺看不下去,逃跑而去。
此刻的奚昊卻若換了一個人一般,絲毫看不到方纔的天真與青澀,神色肅然,眉目間顯現了與他平日大相逕庭的成熟感。
「可還受得住?」奚昊低聲問著無瑕,無瑕輕吐了一口氣,動了動已經趴得發麻的身子,點點頭,道:「無妨。」
「我知道你是極能忍的,但是需要扎針的穴位太多,你若痛了便說,咱們可以緩一會兒。」看無瑕身子泛著細汗,卻一直忍著不吭聲,奚昊有些心疼,然他的情況非同一般,若不以穴位配合,只怕無法達到效果,所以就算再疼,他也得忍下去。
屋外已經艷陽高照,除了弦伊在一旁打下手,其餘三人皆不見了蹤影,奚昊回身看了看,從弦伊手中接過帕子,道:「暖爐有些冷了,你去加點炭塊,無瑕身子弱,要是再受了寒便不好了。」
「好。」弦伊應著出了門去,奚昊這才起身到了窗邊向外張望,卻依然沒看見那三人的蹤影,想問無瑕,才發覺他竟已倦得睡去。
回身走到床邊,用小毯將未扎針的部位蓋好,奚昊看著無瑕陷入了沉思。
他的情況實在不怎麼好,心臟的負重已經到了極限,還有,他有咳血的症狀,這與他老是反覆發熱有關,自己用靈姝研製的藥丸究竟藥效如何尚無定論,他身子太弱,想要一併下藥又怕他受不住,當真讓人為難,且,他這次在相思谷又能呆多久?只怕有事發生的話,誰都阻不了他,所以,醫治的進度又不能拖延。
「呼——」暗暗吐了口氣,奚昊走到桌旁坐下,細細對照自己開出的藥方。
一定要找出一個最佳的方法,不能拖延了無瑕的病情。
弦伊加了炭塊,見無瑕睡得香,又不見了那三人,便去做了飯給奚昊送來,奚昊只應了一聲繼續埋頭整理藥方,待到弦伊將一筐衣衫拿去水潭洗淨回到屋子,才發覺奚昊依然在對照方子,那飯菜竟放在一旁一動未動。
想到當初無瑕曾說過,奚昊平日是極其天真可愛的,只是一到他製藥診病之時便若換了一個人一般,嚴肅認真,且經常會廢寢忘食,今日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飯菜涼了,公子歇一會兒,我去重新熱過。」
奚昊聽見弦伊說話,才覺得腹中飢餓,忙伸手將碗一端,道:「不礙事,就這麼吃。」說完開始扒拉飯菜,倒真是餓了,有了搶食之嫌。看他吃得太快被飯哽到,弦伊忙伸手倒了水往他面前一放,忍不住笑道:「果然如公子所言,奚昊公子就跟孩子一般。」
奚昊啪啪拍了拍胸口,拿起茶杯用水將飯送下,才道:「他自己便是孩童一個,倒說起了我。」說完將碗放下,有些遲疑的問弦伊道:「你們家公子身子頹敗有多長時間了?」
弦伊有些難過的抬頭看了看無瑕,輕聲道:「在大鄭便已經不行,他為了對抗安逸王蕭君莫令自己深陷險境,幾乎喪命,回來之後,又被鄭哲主禁在宮中,心中難免鬱鬱,受刺激犯了幾次病,最後那次……」弦伊突然頓住了話語,見奚昊不解的望著自己,實在覺得那事令人難堪,想了想,才聲如蚊吶的道:「鄭哲主對公子一直有覬覦之心,公子逃離皇宮之前,清白差點毀於他手,那段時間公子抗拒所有人的碰觸,否則便會止不住的嘔吐,自那開始,公子的咳血之症便愈發發作頻繁,來相思谷之前,更是已經開始吐血,越來越不妙了。」
奚昊深吸了一口氣,回身去望無瑕,眼中慢慢蓄積了淚水。
他為何活得這般苦,又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拋開一切與白炎在一起?又或許,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現在的一切,在夢醒之時,便會化為鏡花水月,這樣子的他們,讓一旁看著他們的人們情何以堪吶!
「南宮,拿著。」一個錦盒被丟入那人早已滿滿一抱的懷中。
「我倒是三頭六臂,早知道就不該隨了你們出來,這可好,光累我一人了。」南宮熱河抱著大包小包跟在那兩人身後嘟囔著,恨不能抬腳踹那兩人幾腳。
小侯爺回身一展手中玉骨扇,半遮面容做出翩翩公子之貌,笑道:「我是少爺,自然不能拿東西。」
纏綿則捋了捋鬍須,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道:「我是老人家,自然也不能拿東西。」
南宮熱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下人的裝束,翻了個白眼,道:「我就說了,你們都易了容,偏生我一個人這幅打扮,原來早就算計好了,下次再出谷……」
「呀,那硯台好,纏綿,買了回去送給無瑕。」
「不錯不錯,去瞧瞧。」
那兩人竟根本沒有去聽南宮熱河的話,抬腿便進了一旁的筆墨鋪子,南宮熱河頓時氣結,當真是物以類聚,以前還覺得這纏綿公子人不錯,沒想到,當真沒想到,整起人來倒當真絲毫不遜小侯爺。
仰頭望天,南宮熱河露出了一副苦哈哈的模樣,想著此刻正在東都逍遙快活的白澤,當真是恨得牙癢癢。下次再有這差事,一定拉了白澤來,死了還能有個墊背的。
「南宮,過來付賬。」那人欠扁的聲音傳來,南宮熱河認命的向著那鋪子挪去。
小侯爺與纏綿正湊著頭看著一方硯台,見南宮熱河進來,微微一示意,道:「一會兒你先回了谷去。」
「你們又想做什麼?」
南宮熱河放下手中東西付了帳,順著小侯爺的視線往外一瞧,正看見對面酒肆坐著幾人,卻不正是當日從臨安便跟著自己等人的神秘人麼。
「我們一會兒便回。」那兩人說完出了門,逕直往了酒肆而去,南宮熱河只好抱了那大包小包一人先回了相思谷。
入了酒肆,兩人選了鄰桌坐下,發現那幾人雖然點了一桌子飯菜,卻只是倚欄望外,而所瞧的,正是斜對面小酒所開的臨風閣。
看來他們一直守在門外,怕挨得太近引人注意,卻又未曾見大家從那客棧出來,是以每日在此監視。
小二哥端著茶水從過道走過,小侯爺悄悄探出腳將之一絆,小二哥身子一撲,茶盤脫手飛出,直奔了那幾人而去。
寒光閃過,茶盤尚未落地,便已經被劈成了兩半,瞬間一人手中長劍便又入了鞘。小二哥的道歉還在口中,被那一幕嚇得渾身瑟瑟,雙腿一軟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走!」發現酒肆中的人皆望了過來,那夥人中的一人吐出了一個字,然後率先往外而去。
「啊——」小侯爺適時的伸了個懶腰,一起身,正與那人撞在了一處。
「哎呦喂,沒長眼睛啊,撞到少爺我了。」小侯爺咋咋呼呼的叫了起來,纏綿見狀忙起身擠到兩人身旁將小侯爺一扶,道:「少爺沒事吧。」
小侯爺抬頭瞪了那人一眼,撣了撣衣衫,道:「沒事,晦氣,遇到了不長眼睛的狗。」
那人身後有人按捺不住要往前衝,卻被旁人一攔,幾人從小侯爺身邊經過,無聲的離去了。
待那幾人消失在視線之外,小侯爺才對著纏綿一挑眉,纏綿笑著將手中一件物品拋起,笑道:「走吧。」
回到谷中無瑕已經在喝藥,桌上放著小侯爺特地為他買的糕點,奚昊倒是累得去睡了,弦伊與南宮熱河正在準備晚膳。
無瑕見了那兩人的樣貌裝束,知道他們出了谷,鼻間不滿的冷哼了一聲,低頭不理不睬。小侯爺對纏綿使了個眼色,堆著笑臉死乞白賴的往無瑕身邊一坐,纏綿則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腰牌讓在桌上,然後坐在了無瑕對面。
無瑕有些好奇,抬眼看了看那腰牌,然後伸手將之拿起。
做工和雕刻都十分精細,然手法卻十分陌生。
「這是哪來的?」將腰牌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無瑕將之一扣,道:「政?」
「這是從那日跟蹤咱們那夥人身上摸到的,他們至今仍在金翎,看樣子不會輕易罷休。」
「這腰牌的質地與手工皆是上乘,看來他們的主子並非泛泛,這手法雕刻,倒頗有些韓國的風味。」纏綿細細瞧著那腰牌,輕聲說道。
「韓國?」無瑕與西小侯爺對望了一眼,不解道:「若說韓國,咱們倒只認識鬼影將軍柳洛冷一人,若是他的人,定不會如此神神秘秘,可若是其他人……」腦中突然一閃,那三人眼中皆是一亮,異口同聲道:「政王劉劭康!」
「不對。」無瑕搖了搖頭,道:「政王其人我雖聞名,但從未見過其人,白炎你呢?」
「未曾打過交道!」
無瑕雖與劉劭康有過幾面之緣,卻因當日在九龍他與劉劭康分開之時,正是燕王鄭贇謙炸毀河堤水淹九龍之時,所以並未問起過他的姓名,水退之後,劉劭康離開九龍回了韓國,是以無瑕至今尚不知他是誰,自然也想不到自己竟在無形之中進入了此人的視線,受到了他的關注。
「這倒奇了,無論如何,既然不是武相府的人,咱們便可將心放寬一些了。」
聽了纏綿那話,無瑕下意識的便去看小侯爺,發覺他也正在望著自己。
武相府是自己的死敵,大晉也是自己的死敵,而為何自己偏偏就愛上了這大晉的小侯爺!當真是天意弄人!
見那兩人突然沉默,纏綿一笑,道:「南宮將買回來的東西放哪了?白炎,咱們不是還有要事要做麼,走吧。」
小侯爺這才回過神來,一點頭道:「當真,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無瑕,你喝完藥了便休息。」
見那兩人神神秘秘,無瑕有些好奇,跟在身後走了幾步,發現他二人竟防備自己,出了門沒用走的,直接用輕功跑得不見了人影。
相思谷的日子是寧靜的,與相愛的人廝守在一起,便連空中洋溢的味道都是甜蜜的。晚上的氣氛明顯的好了起來,晚飯時纏綿坐在奚昊身邊夾菜遞水,恢復了往日的呵護備至,讓那一桌子人艷羨不已。奚昊臉皮薄,雙頰緋紅的只顧低著頭吃飯,偶爾抬眼瞪瞪纏綿,纏綿卻裝著沒看見,照樣慇勤不誤,臉皮之厚,當真直追小侯爺,令人汗顏。小侯爺見眾人在看了纏綿之後皆來望自己,忙兩眼一翻,表示看不見。
晚飯後,纏綿邀了小侯爺和南宮去水潭洗澡,回來之後發覺奚昊已經睡下,推了推門,發現他竟將門從內關上了。
「奚昊,開門。」纏綿揚聲在外拍著門,奚昊在門內驚得一跳,結結巴巴的道:「幹嘛……我已經……已經睡下了,你去自己房間睡……」昨夜是鬧彆扭,今日卻因情感明瞭,奚昊愈發不敢讓纏綿在自己房間逗留。
「我不要,我昨夜可是在你門外站了一夜,你就這麼忍心,讓我再站一夜?」
那話不提還好,一提起奚昊倒來了氣,這廝為了逼自己說出真心話,當真是下了猛藥,讓自己傷透了心,心中轉念,口中語氣便不由得硬了幾分:「你要站便站,反正我是不會開了門。」
「我一個人睡懷裡空蕩蕩的,睡不著。」纏綿繼續碎碎念,聽屋內沉寂了一會兒,不禁心頭一喜,只道奚昊心軟,聽門一聲輕響打開了,他便準備抬步進門,卻不料一個軟枕凌空向著自己一甩,他伸手去抓枕頭,門便「啪——」的一聲又給關上了。
「抱著它睡。」奚昊說完那話不再言語,纏綿苦著臉站了一會兒,一回頭,旁邊的房間辟里啪啦一頓猛關,看熱鬧的人可誰都不願捅了馬蜂窩,皆竊笑著縮回了身子。
纏綿無奈的搖了搖頭,將軟枕抱在懷中,打了個呵欠,磨磨蹭蹭的往自己房間走,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回頭瞥了一眼奚昊的房間,然後露出了一個開心的微笑。
奚昊,明日你可不能再拒絕了我!因為我要將我所能給予的幸福全部給你!
奚昊,你聽見幸福的聲音了嗎?那是我親手送給你的,明天早上,我便帶著你去側耳傾聽!
用你雙眼與我看這人間繁華,用你雙耳,聽花兒自由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