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相思無垢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09-24
厚重的城門發出沉悶的響聲慢慢打開,風雪太大,地面積了薄冰,等著進出城門的百姓皆拱肩縮背的呵著冷氣候在城門邊,當守城的官兵將門打開,人群便川流不息的進出著,城門之外不遠處靜靜的立著一隊人馬,正不慌不忙的等著人群散去。
「王……主子!」到了口邊的稱呼在那人漫不經心的一瞥間改變,邱壑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咱們當真要這麼進城去麼?諸葛先生說過——」
「本王之所以未帶先生一同前來,你們以為是為何。」黑白分明的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薄唇揚起笑意,臉上帶著一絲慵懶,劉劭康輕輕一碰馬腹,不緊不慢的打馬前行,道:「進城。」
這本是大晉一個不起眼的小城,此時此刻卻吸引了各方勢力齊聚於此,只因為那個人在這裡,那個浮華世外,若謫仙一般的人兒,就算他隱藏了行蹤,置身事外,卻依然吸引著無數的勢力趨之若鶩,不光是因為智慧和容貌,還因為他手中那不為人知的難以計數的財富。
無瑕!
「公子,還沒好麼?」弦伊抬手敲了敲門,屋內卻沒有絲毫回應,又等了半晌,見無瑕依然沒有聲響,她不禁有些慌,在門外踱了幾步,見纏綿在樓下,忙探頭叫道:「纏綿公子!」
纏綿聽見叫聲抬頭一看,見弦伊滿臉焦色,心中便是一咯登,幾步跨上樓梯到了門外,問道:「無瑕還沒出來麼?」
「問了幾次都沒回答,這麼久了,水都該涼了,怎麼還沒讓我進去更衣……」
纏綿伸手一推,發覺門從內閂上了,遂拿手敲了敲門,大聲道:「無瑕,你洗完了嗎?無瑕——說說話——」
門外敲得急,終於將那人的思緒拉了回來,無瑕有些發懵的眨了眨眼,才發覺自己竟還浸在浴桶之中。水已經微涼,風從窗縫鑽入,泛著寒意,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聽門敲得急,他輕聲應道:「知道了,我就來開門了。」
聽他回應,門外那兩人皆鬆了口氣,纏綿道:「你趕緊出來讓弦伊更衣了,省得著了涼。」
「嗯。」
弦伊撫了撫胸口,輕吐了一口氣,然後不安的對著纏綿撇了撇嘴,小侯爺已經走了兩日了,公子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常常一個人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當真讓人放心不下。
纏綿深知無瑕此刻心情,身子的病要治,大晉的勢力要凝聚,還要憂心留在鄭的那麼多手下,唯一深愛之人卻又是勢如水火的大晉小侯爺!他才十九歲,不應該受到如此多的重壓,那重重疊疊早晚會壓垮了他!
「小心看著公子。」
「知道。」
纏綿返身去了熬藥間,奚昊每日都在那裡製藥,無瑕的治療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每日扎針與按穴時間也增加了許多,湯藥不能斷,藥丸也不能斷,奚昊如今整個白天幾乎都在熬藥間與無瑕的房間奔忙,才兩日,人便脫脫的瘦了一圈,讓纏綿見了心疼萬分。
「你來了正好,幫我看著火候,這幾罐藥裡加了足量的靈殊,定不能出了紕漏,我一個人實在照顧不過來了。」額頭滲著細汗,奚昊彎著身子細細查看著湯藥沸騰的情況,然後又到了桌旁將藥篩子輕輕簸動,以防藥丸粘結。
「我來看火,你就坐在那做藥丸。」纏綿急步到了火旁,先查看了一下火,才又回頭看向奚昊,道:「你也要注意休息,無瑕已經沐浴完了,你坐一會兒再去給他扎針。」
「他洗好了麼,那我過去了,你瞧著火。」奚昊說完霍然起身,走了幾步,突然一個趔趄,雙手伸出一抓,卻什麼都沒抓住,就那麼倒了下去,額頭正碰在了門框之上。
「奚昊!」纏綿人在遠處,觸之不及,眼睜睜看著奚昊撞在門上然後倒下,嚇得臉色大變,一個踏步越過了爐火到了他的身後將他抱起,到了桌旁放下。
「奚昊,你怎麼了?」見奚昊額頭出血,纏綿頓時慌了神,抓了奚昊的手按在額上,然後返身去找藥箱。奚昊無力的按壓著傷口,睜開雙眼想要看看,卻發覺視線忽明忽暗,眼前一片金星,令人眩暈,遂索性閉了雙眼不再睜開。
「放開手,我瞧瞧傷口。」纏綿拉開奚昊的手,見傷口不大,血也已經止住,長舒了一口氣,打了水擦乾淨了血跡,又倒出藥粉勻在傷口,然後拿起白紗包好,才將奚昊雙手一抓,道:「你就坐在這裡看著火就行,我去給無瑕扎針按穴,藥丸等我扎完針回來做,你不許再動手,我會讓弦伊過來。」
「纏綿——」
手指將那輕啟的雙唇點住,纏綿溫潤的臉上顯出了一種不容抗拒的嚴厲,看著奚昊一字一句道:「你若不聽我的,明日開始,我便鎖了你在房間裡,不許你再碰藥物。」
奚昊咬了咬唇,見纏綿神色肅然,不容自己反駁,只好點了點頭,道:「今日將氣海,梁丘,申脈,和腰之陽關四處按壓一炷香時間,扎針便如每日一樣,去吧。」
纏綿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輕聲道:「待弦伊來了之後,你去床上躺一會兒,每日這麼操勞,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知道了,去吧。」奚昊應著催促著纏綿離去,待纏綿帶著藥箱出了門,他才長長的吐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去看了火,又等了一會兒,發覺實在無力支撐,才又到了桌旁將身子俯下趴在桌面,雙眼卻依然盯著火爐。
弦伊在門外與纏綿交談,得知奚昊暈倒,她回頭瞧了瞧無瑕,知道此事定不能讓他知道,遂閃身讓纏綿進門,自己則急急去了熬藥間。進門見奚昊趴在桌上,弦伊到了他的身邊輕身喚道:「奚昊公子,你去歇著,我來看著火就行了。」
奚昊正按著中渚穴,聽弦伊呼喚,直起身子道:「無妨,我已經按了穴位,現在已經不暈了。」
「公子還是趕緊去吧,我家公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明日連公子的藥都不肯喝了,你若也垮了身子,我家公子會更加不安的。」
奚昊深知無瑕的性子,正如弦伊所說,若無瑕知道自己因為他而累得暈倒,只怕從明日開始,他便不會再喝藥,此事可大可小,他如今心神不寧,還是不要讓他煩心為好。思及此,奚昊點了點頭,指著那幾個火爐道:「再等一刻鐘時間便可將藥湯倒出,待冷了之後再倒入那個大罐子,等我起了就來做藥丸。」
「好。」
奚昊出了門,見屋外依然飛雪漫天,於是回身去拿了披風,想了想,下了樓上了那邊的竹樓,卻沒有回房,而是去了旁邊的屋子看雪狐。
雪狐的腿已經好了很多,此刻正在屋內溜躂,一見奚昊進門,雪狐沒有躲閃,反而迎著他走了上去。
「好可愛,你莫非果真通人性,知道我們不會傷害你,所以與人親近麼?」奚昊口中低語,伸手將雪狐抱起,坐到了桌旁。雪狐被他抱在懷中撫摸,十分享受的瞇起了雙眼,模樣可人至極,引得奚昊忍不住發出了輕笑。
「難怪無瑕如此喜歡你,你果然是個可人的小東西。」撫摸著雪狐那一身絨毛,奚昊歎道:「好美的皮毛,便因為這個,所以才有人想要獵殺於你麼?」
美麗的東西必定吸引他人視線,為了得到它的皮毛而追捕殺戮,人性為何如此殘忍,對待動物如此,對人,亦是如此。
「你知道嗎,救你回來的那人,也因為太美麗,太耀眼,所以引來了無數殺戮,他跟你一樣,也在拚命的逃離,可是,卻就是有人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他,想要折斷他的雙翼,想要讓他被囚在牢籠之中,所以,他說要讓你快點好起來,回歸山林,去過毫無束縛,無憂無慮的生活。」
鼻間發出一聲悶笑,奚昊自嘲的搖了搖頭,道:「其實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是覺得他太可憐,太讓人心疼,可是,這種憐惜卻不能讓他知道,因為他太倔強,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哪怕是一點點,都不行!」
窒息!氣泡從口中冒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麼,想要讓自己的身子從那深幽的水域中浮出,可是,做不到,因為有人將自己緊緊鉗住了,是誰?在身後將自己束縛的人是誰?
如墨般散開的黑髮在水中蕩漾,奚昊拚命掙扎著回過頭去,看見了自己這一生永遠也不想再見到的那個人。
武飛雲!
為何是他?!纏綿在哪?無瑕在哪?自己又在哪?
「瞧,我們又見面了,這一次,我要讓你永遠也無法逃離!」
「不要,不要——」身子霍然坐起,奚昊口中大叫著,額間冷汗涔涔而下。
「纏綿,纏綿……」哭聲撕裂了夜空,門一聲響,纏綿急步而入,見奚昊惶然不安之貌,忙伸手將他的雙肩一握,沉聲道:「我在這裡,你做了噩夢?別怕,我就在你身邊。」
「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奚昊哭著撲入了纏綿懷中,雙手顫抖著緊緊揪住了他的手臂,然後不由自主的用力。
「我當然不會離開你,奚昊,別怕,那只是一個夢而已,我在這裡。」
是夢!只是一個夢而已!可是,卻為何如此真實,真實得可怕!
「纏綿,我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了,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