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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海水知天寒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0-01

    馬蹄踏得亂石飛濺,那兩人已經日夜不停的趕赴了幾日,寒風凜冽,馬兒出了汗,人卻被風吹得髮髻凌亂,渾身冰冷,俊朗的臉龐堆滿了疲憊之色,無論怎樣強撐,終還是敵不過那倦怠感。

    「小侯爺——」白澤衝著前方大叫了一聲,然後勒馬停下了。

    不行了!便是鐵打的身子骨也經不起如此折騰了。

    孟白炎聽到叫聲,勒馬一個回轉,烏騅在原地兜了幾圈,然後停下了。

    「便是殺了我,今日也得找個地方休息了,如此急趕,馬兒也受不住了。」白澤將身子一趴,伏在了馬背上再不動彈,那疲憊感若巨石一般壓在身上,令他實在已經無法再撐下去,知道那人想要快去快回,然也應顧忌了身子,否則累垮了,倒當真得不償失。

    白炎知他所言極是,自己想要早點趕到東都向皇上稟明了一切,然後回去相思谷陪無瑕,然這般趕下去,可能到了東都人也倒下了,這休息當真必不可少,想了想,卻故意瞪了那人一眼,道:「今日便去前方投棧,休息一天,明天早起再趕路。」

    「謝天謝地。」白澤雙手合十,只差將天上神仙全都拜了個遍。這幾日除了在途中進食補缺之外,當真是日夜都未曾停歇,也不知這人究竟是如何撐住的。

    「哪,明早出發,三日之內咱們一定要趕到東都,多一日都不行。」那人丟下如是一句,然後打馬離去,白澤瞪著雙眼,將三根指頭豎在眼前,然後一根一根掰下去,掰到最後一根,終忍不住哀嚎一聲,道:「三日,你是想讓馬兒插上翅膀飛嗎?」話雖如此,中途能夠歇上一日,倒也能養養精神,縱然不滿,白澤還是嘟嘟囔囔的緊隨了那人而去。

    這雪也不知要下到何時才能停歇……

    無瑕站在院子裡,雙眼癡然的望著枯枝上的積雪發呆。因一夜輾轉難眠,他感到胸口鬱結,是以大清早便爬起了身子,到了院中透氣。身上被弦伊套上了厚厚的白錦袍,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絨毛,隨著風兒微微浮動,頭上戴著風雪帽,黑色的長髮織挽成束壓在了披風之內,此刻的他便若天上的雪花一般剔透通明;因沒有再易容,所以那金絲面具再次被戴上了,整張臉只露出了秀氣的鼻尖與粉色的雙唇。

    聽身後細微的響動,無瑕微微一笑,沒有回頭,輕聲道:「你還沒走。」

    鴻達到了他的身後,與他一同站了一會兒,才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

    「憑什麼!」無瑕的話語很輕,沒有輕蔑的味道,只是單純的反駁。

    「我想咱們此刻的目的應當是一樣的。」鴻達篤定自己的直覺,雖然無瑕的身份不明,但他對蘇當家的態度卻是十分明朗的,如今的局勢便是,他與自己,都想要救蘇當家的。

    無瑕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你帶了多少人?」

    鴻達微微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四十人。」

    無瑕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眸中含著深意,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元曾道長身體可還好?」鴻達被他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得一懵,看他問得認真,竟不由自主的答道:「依然硬朗。」

    「歸雲莊的藍水閣今年可全開的紅梅?」

    「我們來時,梅花還未……還未……」鴻達突然頓住,然後再也無法說下去。

    該死!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鴻達懊惱不迭的瞪向了無瑕,無瑕則不再問話,只抿嘴一笑。看著面前那帶著笑意的人兒,鴻達長歎一聲搖了搖頭。

    自己的底已經被這人三言兩句摸了個透徹了!元曾道長是丹陽著名的青峰澗道觀的住持,而藍水閣則是歸雲莊的梅園,歸雲莊的主人便是自己的主子——冷秋之!

    「無瑕與冷莊主多年未見,沒想到他竟如此記掛,派人來尋我了。」無瑕心底透徹,卻不點破,然既鴻達是冷秋之的人,那麼在營救蘇永裕一事上,自己是完全可以信任他們的。

    「公子!」弦伊匆匆入內,一張臉因走得太急而泛著淡淡的紅暈,眉目間帶著焦急之色,到了院中,先是看了鴻達一眼,欲言又止,無瑕一見,笑笑道:「無妨,鴻大哥是自己人。」

    鴻達不知他為何突然之間便轉變了態度,心底不解,正待相問,弦伊已經先開口道:「城門被封鎖了,除了金翎城中的百姓之外,任何陌生人,包括路過在此停留的客商都一律不許進出,聽說這一路出去幾十里都設了關卡,咱們想要聯繫附近人手,估計一時是無法成行了。」

    「武飛雲知道我在這裡,必定會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將我抓住。」無瑕心底瞭然,武飛雲既知曉自己在這裡,便一定會想盡辦法將自己抓住,自然不會讓自己有去搬救兵的機會。

    「現在怎麼辦公子?單憑咱們幾個,要想再武飛雲手中將人救出,只怕難保蘇當家的性命。」弦伊道出心頭憂慮,無瑕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向了鴻達。憑自己與纏綿,加上弦伊,要想從郡守府救人也並非不可能,然對方人數眾多,若說能夠帶著蘇當家的全身而退,倒當真難如登天。

    「你的人可全在金翎城內?」這話是對著鴻達說的,鴻達見無瑕問他,知道他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心底一喜,道:「全都在,分散在四個客棧,只需召喚一聲。」

    「你此次來金翎的任務必定不是這個,若你私自改動了命令,回去之後必定會受到責罰,你可想清楚了?」冷秋之其人如何自己十分清楚,鴻達此次不但暴露了行蹤,被自己識破了身份,還要在武飛雲手中救人,他若不敢擔當,只怕受到連累的,不僅僅是他一人,還包括他的手下。

    「鴻達願一力承擔!」雙拳緊抱,鴻達篤定的回答著無瑕的話,無瑕見狀讚許的將頭一點,道:「將熟悉水性武功較好的人挑出十個來,午後來這裡。」

    「這……」鴻達有些不解,無瑕見他疑惑之貌,也不解釋,只抬步向內一走,道:「只管去。」

    「公子去哪?」弦伊見無瑕竟往外而去,忙急步跟上,鴻達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揣摩不透無瑕之意,遂不再去想,將斗笠上的雪花抖了抖,然後戴好,穿過大堂,出了門去。

    「公子慢點。」弦伊跟著無瑕出了門,見他只低著頭朝著街道的西面走,也不說為什麼,不禁有些心急,小跑幾步到了無瑕身邊,幫他整了整披風的領子,道:「咱們就這麼出來行麼?怎不去叫了纏綿公子一起。」

    「只是去看看,馬上便回。」靴子踩過積雪,發出了咯咯咋咋的響聲,無瑕伸手拉住了弦伊,道:「小心這薄冰。」

    弦伊見無瑕帶著自己越走越遠,竟到了西街盡頭的河流處,不禁愣了愣,道:「公子來這裡做什麼?」

    無瑕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他看見不遠處的河床上竟已經有了三人。

    劉劭康回過頭來看見無瑕,微微一笑,抬步向著他二人而來。

    「公子也來此處了麼。」劉劭康微笑著,向著無瑕伸出了手去,無瑕站在坎上,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伸手搭在劉劭康指間輕躍而下,站在了他的身旁。

    「看來咱們想到一處去了。」劉劭康說完鬆了手,又回身將弦伊搭了下來。薄冰覆地,令行走十分困難,劉劭康低頭看了看無瑕的靴子,然後伸手將他一拉,道:「我來抓著你。」

    無瑕下意識的想要掙開,那輕微的動作卻讓他幾乎跌倒,低頭看向了劉劭康,無瑕才輕歎一聲,暗道自己準備不足。劉劭康三人的靴子上纏著稻草,雖然影響了美觀,卻十分實用,在這地面上行走才不至於跌倒。

    回頭看弦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一動也不敢動,無瑕無奈的皺起了眉頭,見劉劭康的手一直伸在面前等待著,若自己再推辭,反而顯得多慮小氣,於是將緊扣的手指慢慢張開,放入了那人手中。

    劉劭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頃刻便逝,將無瑕的手緊緊握入掌心,然後帶著他向前走去,弦伊則拉著無瑕的另一隻手慢慢跟隨其後。

    「郡守府中的蓮池用的是活水,水從西面引入,然後至東南流出,此刻郡守府外重兵重重,若想要從外圍攻入,只怕人手不夠,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從內部突破。」劉劭康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道暗渠,道:「以水的走向來看,那便是活水的入口了。」

    無瑕細細看了看,又抬頭目測了一下距離與走向,點頭道:「應當便是這裡,從這到郡守府要經過十二間民宅,地下的走勢無法分辨,所以需要水性極好的人從此處潛入。」無瑕說完卻滿含深意的看了劉劭康一眼,明眸之中掩不住懷疑之色。劉劭康察覺到他的探尋,不禁低頭一笑,然後側目與他直視,道:「你可以理解為我喜歡多管閒事,想要幫助你。而每到一個地方,摸清那裡的底細,包括郡衙的一絲一毫都是我的習慣,這個習慣,不犯法吧。」

    「每個人都有他在這個亂世之中求存的本事與手段,無瑕不做評價,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更不想將不相干的人牽扯進這件事中。」

    話說得很直白,沒有目的性的接近在這個亂世之中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在未曾摸透對方想要的是什麼時,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他。

    看無瑕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的模樣,劉劭康心頭一動,手上不由自主的便加重了力道。無瑕眉頭微微一蹙,將手從他掌心抽離,道:「無瑕先告辭。」身子返過,與弦伊小心翼翼的離去,無瑕不知此人目的為何,也不想去知道,他此刻唯一想的,便是如何將蘇永裕從武飛雲手中救出來,其餘一切,能不牽扯便最好離得遠遠的。劉劭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眉目間漸漸凝起了深色。

    「王爺。」邱壑低呼了一聲,劉劭康將手一揚,制止了他的話。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道理。」

    有趣,這人此刻便若刺蝟一般,一遇到難明的情況,便將渾身的小刺豎起,抗拒著一切靠近。刺蝟的腹部是最為柔軟的地方,也不知,這人卸下防備之後又是何種風情!

    劉劭康突然輕笑出聲,然後大步向著河岸走去,邱壑與墨淵對視了一眼,皆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邱壑示意了一下緊隨而上,墨淵卻慢慢落在了最後,神色複雜的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鎖起了眉頭。

    政王此行擺明了是為這無瑕公子而來,可是,他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自己暗藏在他身邊八載,卻依然無法取得他全部信任,此人城府極深,當真不可小覷。

    墨淵輕歎一聲,仰頭望著遙遠的天際,滿目蕭索。

    八年了,便連自己都快忘記了本來的身份了!不知雲城的天空是否也在下著大雪!先皇駕崩,新帝登基,雲城也已經鬥轉星移,而唯一不變的是身為虎賁的自己,無論皇命如何,只要那密令下達,自己便是拼盡性命,都要努力去完成!

    「皇上,雲將軍的密函送到。」

    屋外大雪飛揚,屋內卻溫暖如春,坐在桌旁對弈的兩人皆垂眸深思著棋局,聽到小六子的話,鄭澈軒將手中棋子一丟,對著寇雲笑道:「朕輸了,你的棋藝是越來越好了。」

    寇雲聞言忙起身一揖,道:「皇上有事,臣先告退。」說完拔腿便跑,見他忙不迭的便往外奔,鄭澈軒不滿的冷哼了一聲,道:「寇卿這是跑什麼?莫非是嫌朕的棋藝不佳,下得心焦?」

    寇雲的腳步頓住,站在院子中進退不能,然後尷尬的回過頭道:「皇上可否不要再拿臣玩笑,臣是要去問鼎軒看冷三爺,他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說要離開雲城回蒲州去了。」

    鄭澈軒突然沉默了下來,然後背過身去,揚了揚手指,道:「去吧。」

    寇雲見他突然落寞,知他定是又想起了那人,自從那人走了之後,他每日下了朝便來到這長亭苑呆著,當真讓人看了心底難受。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寇雲在院中深深一揖,然後退出了門去。

    小六子這才走到了鄭澈軒身邊將密函呈上,鄭澈軒接過密函打開,只看了一眼,心底便是一驚。

    政王劉劭康離開韓國,去了大晉的金翎城!鬼翼曾來信說過,孟白炎帶著無瑕去了金翎找奚昊公子醫病,劉劭康此刻到了金翎,究竟目的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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