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謀後而動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0-05
無趣的宴席終因匆匆來報的士兵而起了波瀾,武飛雲斜靠著身子,在聽到了那人附耳輕語之後霍然站起,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笑意,側目對蔣玉書道:「蔣大人在此陪著大家,本少爺有事要辦,先行告辭。」
蔣玉書一聽忙站起身,喏諾的一揖,道:「送飛雲少爺。」
見武飛雲帶人揚長而去,蔣玉書拭去了額角的冷汗,靠入椅中,長長吐了口氣。
這人終於走了,有他在身旁,當真是讓人如坐針氈,心頭不寧。他年紀不大,卻陰鷙得令人害怕,看他在途中折磨那人犯的手段,其狼性一面一覽無遺,殘忍得令人髮指。
武氏父子掌控大晉多年,關係盤根錯綜,便連自己的父親也深陷其中,只可惜父親不聽自己所勸,反而助紂為虐,只怕將來……
「唉。」蔣玉書長歎了一聲,拿起了身邊的酒杯一仰而盡。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便,醉一場也罷!
「方沖,帶一隊人跟我追,其餘人提高警惕,以防有人前來劫牢。」武飛雲一躍上馬,狠狠一踢馬腹,向著黝黑的街道衝去。
姬無瑕,你總算露面了!這城門內外我皆布了重兵,這次便看你如何插翅高飛!
雪花飄零,寒風凜冽,十道黑影從河床處一閃而過,隨著輕微的入水聲,四周又歸於了一片寧靜。
夜靜更深,街道上空空蕩蕩,百姓們皆已經關門閉戶,無論今夜的金翎城有著怎樣的殘戮廝殺,至少在那道門之後,他們是安全的,而這也正是無瑕將動手的時間推遲至此的原因。
馬蹄踏碎薄冰,紛沓的腳步聲與喧嘩聲一路緊隨,火把在夜空中跳動狂舞,出鞘的利劍劃過堅硬的牆面,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那兩人緊伏著身子打馬狂奔,帶著身後的官兵在金翎城中兜著圈子,直到,那個男人出現在了眼前。
「武飛雲在前面,公子小心——」
那一身素潔的人兒勒住韁繩,赤霄雙蹄騰空長鳴了一聲停了下來。
「公子好興致,這漫天大雪的,在這金翎城賞雪景,怎麼不叫本少爺同游。」嘴角浮著冷笑,武飛雲看著對面那兩人揚聲道:「孟白炎不在這裡,公子必定寂寞吧,何不到本少爺身邊來,暖暖小手,喝杯酒,醉了,還能共度一夜好**,哈哈哈——」武飛雲仰頭大笑著,引得身旁的侍衛們皆曖昧難明的笑了起來。
「口舌之爭,想要**一度,來—抓—我!」馬背上那人身子微微前傾,金絲面具在火光的映襯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唇角微揚的口中輕輕吐出了如斯幾個字來。
「好,本少爺便看看你究竟如何逃脫!」話音剛落,武飛雲一聲大喝,向著那兩人急速而沖,對面那兩人卻一拉韁繩,將馬兒回轉,然後徑直奔了身後的官兵而去。
他們在做什麼?前有阻攔後有追兵,他們卻依然一味的向著那阻擾的隊伍衝了過去。
「啊——」慘叫聲驟然間響起,面前阻擋的官兵突然一陣騷亂,然後倒下了一大片,就這那細微的一個空隙,那兩人兩馬從人群中闖過,眨眼便消失在了黝黑的街道之中。
武飛雲身子未停,抬頭揚聲喝道:「屋簷上有伏兵,將人給我抓住。」
那屋簷之上的黑影已在一擊之後迅速撤去,待官兵們上了屋頂,已經無法再尋到任何蹤影。
寡難敵眾!武飛雲手下人數眾多,若硬拚,無異於以卵擊石,於是無瑕定下了此策,用自己與弦伊將官兵分散,戰線拉得越長,對方的攻擊與防禦便越是薄弱,而行蹤不定的後援在一擊之後便迅速撤離,既避免了無謂的傷亡,也能攪亂敵人的視線,令他們防不勝防。
武飛雲已經覺察到了無瑕的意圖,他回過身,對著方沖道:「去郡守府調集人手,今夜目標只姬無瑕一人,只要能抓住他一個便可!」
「是。」方沖應著打馬離開了隊伍,向著郡守府的方向奔去。
兩道身影倚牆而立,在漆黑的小巷中靜靜等待著,當遠處傳來馬蹄聲,那兩人微微探出了身子,只看見一人在馬背上東倒西歪,搖搖欲墜。
當馬兒行到小巷口前,馬上之人終支撐不住跌了下來,巷子內的那兩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然後蹲下了身子。
方沖拚命的想要睜開雙眼,胸口翻騰的氣血令他感到窒息,他知道自己中毒了,但卻不知是何時所中。視線越來越模糊,天旋地轉間他發現有人在靠近自己,想要撐起身子,卻發現已經無法再動彈半分,當眼前便要趨於一片黑暗之時,他看見了蹲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臉,那是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還有……
「少爺……」
雙眼瞬間睜得老大,方沖帶著不可置信的神色,從口中拚命擠出了最後兩個字,然後雙眼一閉,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中。
刺骨的河水透過肌膚侵襲著身子的每一個毛孔,冰冷的一切令暗河中的十人幾近失去知覺,然只片刻之後,一股暖流便串行於四肢百骸之間,那幾乎被凍結的血液瞬間流動了起來,眾人皆詫異於臨行前奚昊讓大家所服藥丸的功效,驚歎之餘也暗暗讚起了其神乎其技的藥理醫術。
不遠處的花廳之內燈火通明,笙歌漫舞,來回巡邏的侍衛們十分密集,水榭長廊處也是崗哨密集,纏綿等人從水中浮出,攀著池塘邊緣的石壁,慢慢到了一角燈光無法照到的地方。
「從這裡上去,轉過長廊,過兩道院子,便是關押蘇當家的地方,他們人多,咱們只需到了那裡,將蘇當家的帶出來,然後等著無瑕與劉公子的接應即可。」纏綿輕聲說完那一切,正欲從水中躍出,卻突然被鴻達一拉,道:「關押的地方確定無疑了嗎?」
因為郡守府守衛森嚴,劉恕曾帶人想要潛入府內尋找蘇永裕被關押之處,卻因怕驚動侍衛,無功而返,而現在纏綿竟如此篤定的告知大家其所在之地,不由得他們不擔心其可信性。
纏綿微微一笑,對著鴻達與邱壑道:「無瑕說他昨夜來此探查過,我相信他的判斷,他既然說蘇當家的在那裡,便一定是那裡。將你們的人帶好,咱們要避開侍衛到那處匯合,都準備好了嗎?」
鴻達與邱壑點點頭,然後回身示意各自的手下,待再回頭之時,面前已經沒了人影,纏綿在無聲無息之間已經潛行而去。
「嗖嗖——」幾道利箭之後,偷襲者再次不見了人影,武飛雲惱火的緊隨著那兩人,發覺去叫後援的方沖竟依然不見人影,不禁鎖起了眉頭。
似乎有些不對,可是,究竟是哪兒不對,自己現在又還說不上來。
「去個人,到郡守府調兵——」
身後的隊伍中有人拉馬而去,武飛雲口中大喝著,依然緊緊追著前面那兩人。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徹骨的涼意令緊抓韁繩的雙手漸漸僵硬,見身旁那人身形晃蕩了一下,弦伊大驚失色,側頭叫道:「公子小心抓穩!」
只那一聲,武飛雲便突然間驚醒了過來。
自己終於知道是什麼不對勁了!
拍馬而起,藉著馬兒的衝擊力,武飛雲一個縱躍追上了赤霄,身子倏然而上,落到了那人身後將他一把摟住,然後伸手便將那張面具摘了下來。
弦伊抽出長劍便刺,卻只挑到了武飛雲手中的金絲面具,武飛雲已經伸手抓住了面前那人的長髮,一個反扣將他的臉扳了過來。
「宗—奚—昊!」咬牙切齒的怒吼從喉間爆發而出,奚昊的頭髮被拉扯得散落而下,隨著夜風蕩漾開來。
難怪自己覺得不對,只因那兩人太過神似,所以當那人金絲覆面立在自己面前時,自己竟絲毫沒有懷疑,只是在之後的追捕之中才發現面前那人似乎太過柔弱,根本不像會武之人。
該死!若非顧忌姬無瑕的武功,自己怎會一直受這人牽制不敢輕易動手!
「放開我——」奚昊狠狠一掙,武飛雲卻低頭一笑,一口便咬在了他的脖頸處。劇烈的疼痛令奚昊倒吸了一口冷氣,武飛雲伸手將他的雙臂一縛,低吼道:「放開你?你知道本少爺找了你多久嗎?宗奚昊,你竟來自投羅網,當真是不知死活!你既然落入了我的手裡,便別再逃跑,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呵呵呵呵——」奚昊突然發笑,武飛雲低頭看著他,心中驟然間一緊。
「武飛雲,這世上除了纏綿,沒有人可以再碰我,你知道是為什麼嗎?」發覺身後那人雙手慢慢鬆開,奚昊的笑聲中竟透出了一絲俏皮:「你竟依然不漲記性,憤怒讓你失去了理智,你明知自己不能碰我,卻還是咬了下去,我知道那解藥方子你定記得,可是,裡面有一味藥,這金翎城已經找不到了,要命的,趕緊的滾回去!」指尖輕輕一點,身後那人便那般跌下了馬去,阻擋了追擊的隊伍,而那繼續前進的兩人兩馬只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少爺——」
「少爺——」
驚慌失措的呼叫聲迴盪在狹窄的小巷,然後淹沒在了漫天的雪花之中。
「少爺!」郡守府的守衛低頭哈腰的給那兩人讓出了道來。
「嗯。」冷漠而不耐的回應從鼻間發出,武飛雲帶著方衝進了郡守府的大門,直奔了後院而去。
血腥味瀰漫了整個院子,炫白的雪地綻開了朵朵紅蓮,整個後院的守衛們已經被肅清,屍體被藏了起來,纏綿等人換上了侍衛服,然後將血跡抹散,剛剛整理完畢,那兩人便已經穿過院子,到了後院之中。
「無瑕,人在這裡。」纏綿衝著那與武飛雲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人說道。
無瑕微微一笑,道:「好,將人帶上,咱們走!」
劉劭康站在他的身邊,臉上的人皮面具正是方沖的模樣!
一個守衛急匆匆跑到花廳之中,衝著蔣玉書躬身附耳道:「武少爺突然帶著囚犯出門了!」
「哦?」蔣玉書心底一驚,這個時辰,武飛雲帶著囚犯出門做什麼?心底疑惑,蔣玉書起身示意了一下依然在推杯換盞的商賈們,然後匆匆出了門去。
無瑕等人帶著蘇永裕從正門而出,離了郡守府,到了一處僻靜處,吩咐鴻達將蘇永裕帶著直奔臨風閣,臨走前,蘇永裕曾清醒了片刻,當他將憎惡的目光對向了武飛雲的那張臉時,無瑕微笑著輕輕一撫他雙鬢的白髮,說了一句:「蘇大叔,無瑕讓你受苦了。」
蘇永裕的眼中突然發出了駭人的光芒,他顫抖著雙手緊緊的抓住了無瑕手,卻因虛弱而無法出聲,只在喉間發出了難明的嗚咽聲,然後望著無瑕落下了淚來。
鴻達與劉恕在一旁莫名詫異,雖然知道無瑕救人是因為他與蘇當家的相識,然此刻情形卻由不得他們不去懷疑無瑕的身份,而此次若非無瑕的計策,只怕憑他們,就算是將全部人手都帶上,也未必能如此安然的便將人帶出郡守府。
時不待人,已經無法去弄明白一切,他們將蘇永裕架起,與無瑕等人道別,順著小巷疾奔而去。這金翎城已經不能再呆,客棧內有奚昊公子調配的藥丸與傷藥,他們必須連夜帶著蘇永裕從密道而出,絲毫不頓的離開這裡,而那人的身份,便只能在事後再去問蘇當家的了!
夜依然寂靜,金翎城尚未人仰馬翻,便說明奚昊與弦伊將那人牽制住了。無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對纏綿道:「我與子燁大哥帶人將官兵引開,你去接應了奚昊與弦伊便入密道等候,我們在那匯合。」
「好!」纏綿擔心奚昊的安危,應了一聲之後一躍而去,而無瑕則與劉劭康帶著剩下的人向著相反的方向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