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最苦不過長牽念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0-27
蘇怡半躺床上,聽見門響並未回頭,只歪著身子低低道:「又做什麼,我說了今日身子不適,媽媽可是要逼我了?關了門,出去!」
「我是來瞧你的,怎麼一開口便要趕我走。」白炎帶著笑意進了門,蘇怡一聽他的聲音,霍然起身回頭驚喜道:「怎麼是你,這會子跑來這裡做什麼?」
「帶了人來,聽說你病著,便來瞧瞧你。」
「外面下了大雪,涼得很,過來坐這。」蘇怡起了身,將白炎讓到桌旁,又將手中暖爐向他一推,才回身去拿了披風披上。
「小侯爺已有許久未曾出現過了,聽說上次臨安一役,小侯爺立了大功,皇上升了你為衛將軍,蘇怡當真是替你高興。」
白炎將暖爐塞回了蘇怡手中,又幫著她將披風整好,道:「有什麼可高興的,如今我便是籠中之鳥,想要振翅都已不能,我倒寧願若當初那般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說到這,蘇怡忍不住「撲哧——」一笑,道:「若當初那般調皮搗蛋麼?當初你可是將咱們這暢春園鬧了個天翻地覆,付媽媽見到你莫非沒有躲著走麼?」
「今日倒是給她帶了一位貴客來,我也不能多坐,便要走的,你是哪不舒服,可有讓大夫來瞧瞧。」
蘇怡眉目間一瞬落寞,雙眸垂下,輕輕一笑,道:「老毛病罷了,我們這種人,身子又有何金貴的,左右將來不過是……」話語突然頓住,蘇怡掩飾的起身將白炎一推,道:「趕緊走吧,你現在可是將軍,雖然男人來這種地方無可厚非,但我知道你有深愛之人,若風言風語傳出去,總是不好的。」
「蘇怡,蘇怡——」被蘇怡一推,白炎被動的到了門口,卻頓住了腳步,雙手抓住門欄,回頭去望她,道:「我說過,我可以為你贖身,你大可不必再呆在這種地方。」
「小侯爺說笑了!」蘇怡突然打斷了白炎的話,雙手推著他的後背,眼眸垂得更低,輕聲道:「蘇怡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小侯爺身邊出入皆是權貴,蘇怡又怎敢讓小侯爺招惹非議。」
「可是——」
抓住門欄的雙手被那人一掰,然後門被關上了,白炎站在門口楞了一會兒,才道:「你好生歇著,我得空再來瞧你。」
蘇怡沒有回答,只將背抵著門,慢慢的落下了淚來。
人都說,青樓之中未敢談及真心,大家都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可是他不同,因為從一開始,他便不是來這尋歡作樂的,他只不過剛好躲入了這園子中逃避親事,由此與自己識得一場罷了。想到此人扮成女子戲耍客人,又為自己出頭打抱不平,蘇怡不禁癡了神,然後笑了。那段日子是自己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小侯爺雖性子頑劣,卻待人以真心,他雖混跡於此,卻遵守禮法,從未有過逾越之說,當真……
當真讓人羨慕被他捧在心上那人!
蘇怡回身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然後一聲輕歎,躺回了床間。
被他如此呵護備至之人,不知,是個怎樣的人兒,當是有智慧,有氣度,又兼有美貌者,才能與之並肩,比翼齊飛吧!
見白炎下了樓,墨淵從不遠處的柱子後探出了頭來,先是看了看那剛剛被關閉的房門,然後不動聲色的跟下了樓去。
席間有好酒,那人的酒量也十分好,與身旁女子有說有笑,卻又不觸及其身體,而那些女子似乎也十分忌憚,雖然笑語連連,又都很守規矩,這情形如此怪異,令劉劭康不禁暗暗吃驚。
看來這孟小侯爺倒有幾分意思。
唇角微揚,將手中美酒喝下,劉劭康伸手一攬身旁一女子笑道:「小侯爺好酒量,不過這青樓之中可不光是喝酒的,怎麼,吃飽了喝足了,不……」雙手不安分的探入那女子懷中,劉劭康手中微微一用力,那女子吃吃笑著一躲,道:「王爺好壞啊。」
劉劭康哈哈大笑著伸手將她一拉入懷,俯身一扣,只輕輕一拉,那炫白的肌膚便暴露在了空氣之中:「本王還有更壞的時候,怎麼,要不要嘗嘗。」
白炎坐在對面尚算鎮定,身旁的南宮熱河卻一口酒噴了出來,抬頭間見眾人皆望向自己,不禁尷尬的訕笑著,道:「沒喝好,嗆到了。」
「王爺見諒,我帶的人都是沒經過大場面的,居然失態了,回去之後定好好教訓他,時候不早了,王爺晚上還要入宮去鑒賞前朝古玩,是否……」
「可是本王現在實在倦怠,想要歇息一會兒。」身子微微一傾,劉劭康靠入軟榻,帶著一絲玩味兒看著那人懶懶道:「男人進了青樓,豈有喝了酒便走的道理,小侯爺百般推諉,莫非……」那話語拖著餘音,劉劭康竟似發現了新奇事物一般詫異揚聲道:「莫非小侯爺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竟還——」
這一下連白炎都壓不住了,他訕笑著挖了挖眉頭,然後一站而起,道:「白炎還是在外等候吧,王爺自便。」說完拔腿便走,劉劭康卻身子一靠,笑得透不過氣來。
「小侯爺,小侯爺——」南宮熱河與白澤疾步跟出,到了院子中向後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這政王究竟是怎麼回事,早上還好好的,這會子怎麼像是故意找小侯爺的茬一樣。」
白炎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道:「我與他並不相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想來也不會故意找我的麻煩,或許是脾氣比較怪異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付媽媽說點事。」
這一等卻從白天等到了夜晚,當那人伸著懶腰出了門,看見院子中等待的三人時,似乎才突然驚醒過來,忙不迭的道:「呀,竟然天黑了,本王喝多了,睡著了,竟忘了小侯爺還在外等候,實在是不該,本王向小侯爺賠禮了。」說完恭敬的一揖,那三人見他又恢復了早上那般的神色,皆只道他下午是喝多了有些失態,也不以為意,然天色已晚,此刻進宮有些欠妥,於是將其送回了行館,約定明日再去鑒賞古物。
將人送入行館,那三人轉身而去,劉劭康卻在院子中頓住了腳步,回身道:「可有看清楚他去瞧的人是誰?」
「是!」墨淵拱手低頭答道。
「去,將人帶來,記得,乾淨利落,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
道路顛簸,風雪極大,那馬車左搖右晃,頗有些讓人難以駕馭。
因風雪太大,影響了行進,所以天黑之後馬車還駛在半道上,車輪深陷雪堆之中,一時之間竟無法前行,弓叫停了馬兒,回身掀起車簾道:「公子,風雪太大,車輪深陷,今夜只怕是趕不到前面的小鎮了。」
「可如何是好,這馬車倒是能夠容下咱們三人,可是風如此大,要是在馬車上過夜,恐公子身子受不住!」弦伊說完跳下馬車,看了看車輪,然後動手推了推,道:「哥哥趕馬,我來幫著推推看。」
說著容易,那雪已經不知下了多少天,車輪陷入一半以上,弓大聲吆喝著甩著鞭子,弦伊也使勁了力氣去推,那馬車卻紋絲不動。
無瑕掀簾而下,道:「我也來幫忙。」
「我的好公子,趕緊的回車上去,天太冷,你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弦伊見無瑕下了馬車,不禁急了,還未待他走到車後,就一把又把他給推了回去:「公子若是受了寒,最後受累的還是我,且這一路奔波,公子精神本就極差了,萬不能再出任何紕漏。」
「弦伊,還是你來趕車,我來推的好。」弓跳下馬車,弦伊卻一擺手道:「我可不會,這路邊樹木林立,若一會兒拉歪了韁繩,馬兒錯了方向踩下了道可如何是好。」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無瑕在車內見那兩人著急,不禁心中暗暗埋怨了自己。
今日本是要歇在下午經過的那個小鎮的,是自己看時間尚早,於是讓弓繼續趕路,誰想入夜之後竟下起了大雪,致使現在行路艱難,被困於此。
馬車突然一個顛簸,無瑕在車內失去平衡,狠狠撞在了車壁上。
「公子可有事?」弓在外揚聲問道。
「無妨。」
馬車晃動了一下,然後向著一邊轉動著,弦伊在外將綁在車轅旁的赤霄也拉到了馬車前,道:「將赤霄也綁上吧,待馬車拉出了再鬆了它。」
赤霄是戰馬,平日裡無瑕根本不用它去拉車,只是將韁繩綁於車轅旁跟隨,這會子那兩匹馬拉著吃力,是以弦伊將它也用上了。
有了赤霄,那車輪在左拉右晃間被慢慢帶出,那兄妹二人皆鬆了口氣,弦伊伸手去松韁繩,弓也放下了鞭子回頭對無瑕說話,卻不料那車輪帶出之後碾壓到薄冰,赤霄驟然間被鬆開,車輪向後一溜,霎那間便滑到了道路邊緣。
「公子——」弦伊手拉韁繩,見馬車向道外傾斜,嚇得臉色大變,驚叫一聲呆在了原地。
「駕——」弓口中一聲大喝,將鞭子狠狠甩在了馬兒身上,那兩馬吃痛長嘶著向前一奔,卻因打滑竟滯留原地,無瑕本還聽得弓說話,只道已經無妨,於是放鬆了警惕,這會子被甩到了馬車後壁,無法動彈,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個細微的動作,便有可能會連帶整輛馬車一併滑下坡道。
「哥哥!」弦伊伸手便要去拽馬車,身邊突然掠過一道人影,那人手中抱著一截手臂粗的長木,躍到道路邊緣將長木對著車輪一塞,口中大叫道:「打馬!」
弓也來不及細想,甩起長鞭大喝一聲,那兩馬吃痛奮力向前一躍,帶動車輪上了道路,弓驚出一身冷汗,忙將馬兒拉好,讓馬車入了道路中間。
馬車後那人將長木一丟,卻還未來得及離去,便見無瑕將車簾一掀,揚聲叫道:「明威!」
明威的步子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離去。
「明威。」
無瑕的聲音弱了許多,卻打得那人身子一顫,竟無法再挪動半分。
眉頭一皺,明威的雙眼輕輕閉上了,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離開了!只因為,那人的那一句呼喚,便再也無法離去了!